第284章 飛天四
「這個我無法馬上回答你,給我點時間。」
關琥是有時間等,但就怕下一名受害者沒時間等。
「古文字是很美妙的創造,」尚永清沒有注意到關琥的焦躁,看著那些圖形,他自顧自地往下說,「你可以從字意來理解它,也可以用字形來模擬它,比如這個字元,它代表了財富,而這個,則是嚮往。」
尚永清用筆頭在幾個字元上虛畫,指給他們看,他所謂的代表財富的符號實際上更像是雲朵,下方則類似於人形昂首高舉雙手,雲朵也罷了,那人形卻扭曲得不像話,就勉強算它是人體吧,但這些是在表達什麼,關琥完全想象不出。
「會不會是某種影響人的思維的咒語?」張燕鐸在旁邊插嘴問。
尚永清抬頭看他,眼神有些驚訝:「你說那些人是被咒語影響自殺的?那你是低估人的理性思維了,這世上沒有任何一種催眠術可以讓人自殺,除非他們潛意識中就想放棄生命,催眠只是喚醒他的自殺意識而已。」
關琥離張燕鐸比較近,他清楚地看到在聽了尚永清的一番話后,張燕鐸眼中光亮一閃,他應該是想到了什麼,卻沒有再說下去。
「不過這些只是我暫時的推想,要證明是否正確還需要更精確的分析,」尚永清笑著對他們說,「你們給我找了份不輕鬆的工作啊。」
「那是不是需要很久?」
「要看運氣了,不是密碼的密碼才是最難解的,就看我能不能幸運地及時找到相關的字形,如果你有新的圖形密碼,也請儘快給我,圖形構成越多,解碼的精確度也就越大,也能相對縮短分析的時間。」
關琥聽得一頭霧水,不過這份所謂的密碼總算有點眉目了,他留下自己的聯絡方式,又向尚永清道了謝,告辭離開。尚永清沒跟他們客套,低著頭拿筆不斷地在紙上寫寫畫畫,看似完全沉浸在了破解密碼的世界里。
兩人出了房間,女傭站在外面,跟來時一樣,在前面為他們引路,不知是不是光線的問題,走廊顯得有點長,在走到樓梯口時,張燕鐸轉頭向後看去,就見電梯門關著,油畫中的古裝女子傾身在祥雲之間,長袖凌風舞動,縹緲若仙,栩栩如生。
「怎麼了?」關琥問他,張燕鐸回過神,搖搖頭表示沒事,關琥笑道,「看美女看傻了?」
「我只是覺得尚先生很喜歡飛天。」
「飛天?」
張燕鐸沒答,反而是女傭搭了話。
「喜歡飛天的不是尚先生,是凌先生,凌先生過世后,尚先生傷心得不得了,連工作也沒心思做了,每天把自己悶在家裡,瘋了似的畫了好多這類圖畫來紀念凌先生,最近一年才慢慢好起來。」
從女傭的描述中兩人猜到,所謂的凌先生大概就是三年前考古途中失蹤的尚永清那位好友,沒想到他們關係這麼好。
「我聽我女兒說這種友情很難得,叫什麼伯牙種子……」
「是俞伯牙與鍾子期。」關琥幫女傭糾正。
「啊對對對,就像你們倆。」
被點名的兩人對視,張燕鐸「噗」地笑出了聲,關琥也聳聳肩道:「那真是榮幸之至。」
「你也住在這裡嗎?附近沒有超市,採購做飯很不方便吧?」張燕鐸問女傭。
「還好,食品公司會定期送貨來,或是我來的時候順便買菜。我不住這裡的,尚先生習慣了清靜,我在他反而不方便。」
「這裡這麼偏僻,萬一有什麼事怎麼辦?」
「我也是這樣說,不過尚先生不在意,他說他死過一次了,什麼都不怕。」說到這裡,女傭自己先笑了。
到了門口,關琥跟她告辭,她很熱情地擺手,跟最初的冷待判若兩人,看來每天在這種寂靜的房子里做事,她也很無聊。
兩人上了車,由於車停在烈日下,這會兒裡面悶得像蒸籠,關琥沒跟張燕鐸客氣,第一時間將車窗降下來,同時又打開了空調。
車開了出去,關琥一邊趴在車窗上呼呼喘氣,一邊扭頭看著後面的洋樓說:「真是個怪人,離婚沒覺得怎樣,朋友失蹤卻這麼難受。」
「這世上任何一種感情都是有原因的,也許他並非真的思念好友,只是想找個寄託而已。」
「為什麼?」
「因為他潛意識中不想承認自己的頹廢是殘廢導致的,所以把原因歸結於失友之痛上。」
「也可能人家真的是懷念好友呢。」
張燕鐸沒跟他繼續爭辯,但表情明顯是不贊同的。關琥忍不住轉回身子,關上車窗,問:「你剛才在尚永清家裡到底想說什麼?」
「哦,沒什麼,尚永清說催眠術無法促使人自殺,最多只是起到催化劑的作用,但我也並未明確說他們是自殺的,所以我們的觀點其實是一樣的,那就是——催眠術有它成功的可能性,就比如它可以催發死者的潛意識,讓他們的夢想達成所願。」
「比如?」
「難道你沒注意到死者之間的相同點嗎?他們都缺錢;正如尚永清所說的,如果圖裡的一些字元代表財富的話,那死者會將它隨身攜帶並編成舞蹈也不無可能。」
「難道那些奇怪的文字真是金錢的意思?」
「我只是說有這個可能性。」
「王煥成是大學教授,怎麼可能沒錢?」
「教授就一定有錢嗎?也許王妻就是因為他有錢跟他結婚,又因為他沒錢而離婚。」
關琥低頭不語,認真想了一會兒,掏出手機開機,看到葉菲菲之後又打過兩次電話,關琥猜想她的目的無非是讓自己道歉,跟一個家世好工作好又漂亮的女人談戀愛也是件很麻煩的事,他直接將其無視,把電話打給了江開。
照計劃江開今天繼續調查王煥成夫妻的資料,相比自己,江開那邊進行得比較順利。電話接通后,聽了關琥的詢問,江開將自己剛收集到的情報一一報上來,關琥一邊聽著一邊不時轉頭看向旁邊開車的張燕鐸,沒想到一切都被他說中了。
「其實你是兼職做偵探的吧?」電話掛斷後,關琥發表感嘆。
張燕鐸沒回答他的提問,而是問:「怎麼了?」
「都被你這烏鴉嘴說中了,大哥。」
根據江開查到的資料,王煥成家境富裕,早年在大學相當有人氣,但後來他因行事乖張受到排擠,再加上負責的化學實驗項目在操作中發生事故,被同行藉機打壓,而雪上加霜的是,他炒股也賠得很厲害,最後一氣之下辭職在家裡專心玩股票。
王妻小他很多,又花錢大手大腳慣了,為此夫妻經常吵架,最終導致離婚。這次王妻將小孩寄放在娘家,單獨去跟王煥成溝通離婚手續等問題,卻沒想到會引發慘案。
「這樣就說通了,需要錢的共同目標讓完全沒有交集的三個人走到了一起。」
「需要錢為什麼還要自殺?」
「我從沒說過他們是自殺,而是……」
「而是在達成夢想,對吧?可是這夢想不就是死亡嗎?為什麼有人要引誘他們自殺,還是說那張密碼圖有誘發人自殺的玄機?」關琥摸著下巴自言自語,又翻看手機里的照片,不屑地說,「我就不信了,光是看圖就能死亡。」
手機在下一秒被奪了過去,張燕鐸說:「不要冒險,也許真會出事。」
「不需要這麼緊張吧?要出事小柯早出事了。」
關琥對張燕鐸的過度反應有些不解,探身把手機又拿了回來,不過沒有再繼續看照片,比起花心思解碼,他更想知道這三人是在哪裡聯繫上的,除了他們之外是否還有其他人被這圖形影響,那些人也許會是下一個受害者。
「我覺得他們的死亡像是一種宗教儀式。」開著車,張燕鐸說。
「為什麼這麼說?」
「不知道,只是種直覺,那些圖形很像某些宗教給人洗腦用的東西,你知道這世上大多數人都希望有錢,用錢當誘餌是最好的方式。」
「那你說古文字真的那麼神奇嗎,連電腦都破解不了?」
「雖然現今社會越來越依賴於電腦,但我認為其實人腦才是最神秘複雜的東西,別忘了你所信賴的電腦本身就是人腦創造出來的。」
關琥聳聳肩,雖然張燕鐸說話有點神神叨叨,但不得不說他一語中的,想起自己高燒做夢時聯想到的畫面,他說:「去王煥成家。」
王家門前貼了封條,關琥跟房東要來鑰匙進去,張燕鐸跟在後面,聞到裡面怪異的血腥味,他臉色不太好看,又轉身出去了。
關琥還以為張燕鐸是對殺人現場有忌諱,並未在意,一個人在房間里轉悠打量,客廳的血跡已經擦掉了,是以粉筆的痕迹也消掉了,他又去書房,好在地板上的塗鴉還在,王煥成之前躺過的地方由於他的掙扎被塗抹掉了許多其他部分還算完整。
「他很聰明。」
聲音從身後響起,張燕鐸回來了,手裡拿了兩個大口罩,將其中一個遞給關琥。關琥驚訝地接過,見他皺著眉頭,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問:「你特意去買口罩?」
「順便還買了這個。」
張燕鐸亮出手裡一小盒粉筆,掏出一根紅色的,蹲下身沿著那些雜亂無章的曲線描起來,等關琥反應過來他在做什麼時,他已經畫了幾條線出來。
「等一下,不要破壞重案現場。」私自帶外人進現場已經違反警察操守了,現場再被破壞的話,他就等著被處分吧。
關琥伸手去阻攔張燕鐸,反被制住,只見張燕鐸一手迅速畫動,說:「我也不想這樣做,不過這種方式最快。」
或許是現場的血腥氣息刺激了他的靈感,他清楚地看到了想看的東西,他討厭血腥氣味,但不得不說在許多時候這種血腥氣息可以提高他對外界的敏銳度,關琥所說的那些跟化學方程式混雜在一起的符號,此時已經清晰地自動浮現在他腦海里了,他所要做的就是將自己看到的描繪下來而已。
關琥聽出張燕鐸話中的鄭重其事,便沒有再阻攔,而是悄悄退到一邊觀看;就見張燕鐸筆走如飛,沒多久,一幅完整的由符號組成的圖案就出現了他的眼前,跟陳小萍的那份不盡相同,但許多地方又透著相似。
等張燕鐸全部畫完,那根粉筆也差不多用完了,他隨手丟到一邊;關琥急忙跟過去把粉筆頭撿起來,以免現場被破壞得更糟糕。「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他轉回來,雙手交叉在胸前,打量地上用紅粉筆畫的偌大字元問道。
「那是你們警察要查的事,我只負責畫圖。」畫完后張燕鐸才感覺到不適,身體有種用力過度后的虛脫感,他隨意往旁邊一坐,將事先準備好的口罩戴上了。
「你不舒服?」看著他的臉色,關琥問。
「貧血。」張燕鐸再次把原因推到了貧血上。
「貧血貧到站起來就暈的程度,你也太弱了。」
關琥嘟囔著,拿出手機將圖形拍了下來,除了王煥成身體下方的部分被蹭模糊外,其他地方還算完整,他指著類似雲層的圖形說:「照尚永清的解釋,這該代表財富?」
「不無可能,所以他拚死也要抹掉,抹不掉的則寫上化學公式來混淆,至於客廳那裡,」說著話,張燕鐸轉頭看向客廳,「尚永清說王煥成連砍妻子數刀是為了防止她逃走,我倒覺得他只是想要更多的血而已,用血來抹掉地上曾經存在的符號。」
「大動脈噴血量已經很多了,他只要隨便一抹就行了,為什麼要費力再砍?」
「抹的話就不自然了,反而會讓人注意到地板上的圖形,你看下照片,他是不是在妻子身上亂砍的就明白了。」
關琥不需要看也記得很清楚,當時王妻身上毫無章法的砍傷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至此他驚異地看向張燕鐸,就見張燕鐸平靜地點點頭,道:「他是個到死前都很冷靜並充滿快樂的人,這種人又怎麼會選擇自殺呢?」
「不可能,一個老男人殺了老婆又自殺,怎麼可能心情好?」
「心情好不好屍檢是看不出來的,誰又能說死亡只代表了悲傷?鳳凰涅槃也許得到的是重生。」
關琥無言以對,尚永清的說法就夠令人震撼了,而張燕鐸的見解更是詭異,他忍不住問:「為什麼你這麼肯定?」
「我研究過幾年心理學,所以才說可以幫到你,」張燕鐸的臉色已經恢復了過來,也學著關琥,拿出手機拍下圖片,笑吟吟地解釋道,「我對這種奇怪的事件跟變態的人還是很了解的。」
「喂,這是警方內部機密,不能拍!」
關琥想阻止,張燕鐸已經拍完了,隨口道:「你說得太晚了,我已經用眼睛拍下來了,你也很想早點破案吧?也許我可以幫你找到這些圖的真正意義。」
「我並不想為了破案丟掉飯碗。」
「不會的,我保證。」
就沖著這傢伙隨性的行事作風,關琥就對他的保證完全不放心,抓著頭髮不止一次地問自己,他為什麼會被這麼奇怪的人纏上,明明拒絕一個陌生人對他來說是件很簡單的事。
「誰?」外面傳來輕微響聲,張燕鐸厲聲喝道,關琥的身體反應比他的大腦快,在張燕鐸的話聲落下同時就躥了出去,就見門口人影一閃,順著走廊跑了出去,速度太快,又戴了帽子,看不清是男是女。
等關琥跑到走廊上,那人已經下了樓,沖向小區的路口,眼看快跑遠了,他一把扯下口罩,對緊跟著跑來的張燕鐸說:「我去追,你在這裡等我,要是有情況趕緊報警。」以張燕鐸的體質,他乖乖不動最保險。
關琥交代完,雙手搭在走廊的欄杆上向外一躍,直接從二樓跳了下去,張燕鐸趴在走廊上,沖他的背影喊道:「你還在發燒,別逞強。」也不知關琥有沒有聽到,沒等張燕鐸說完,他已經跑遠了,看著他的背影,張燕鐸自言自語道,「身手還不錯。」
關琥一口氣追到路邊,那人的速度很快,落下了好長一段距離,他只好大聲喝道:「站住,否則我開槍了!」
聽到他的警告,那人越發加快了腳步,不過對方沒想到的是,關琥半路抄近道,直接從草坪上折過去,然後從上面跳下,雙手剛好搭住那人的肩膀上,向後一扳,便將他掀翻在地,接著順勢雙手撐地躍起,想去揪那人的衣領,卻在聽到驚叫聲后停了下來。
由於被迫摔倒,那人的帽子滾到了一邊,露出下方的齊耳短髮,再往下看,纖瘦的身材以及精緻的五官,怎麼看都是個女生,而且有點面熟,關琥跟她的視線對上,突然想起她就是在陳小萍墜樓案中玩偷拍的那個女記者,叫謝……
迎面狠狠地甩過來一個背包,趁著關琥躲避之際,女生飛快地爬起來,向前繼續跑,等關琥再趕過去時,就見她已經衝到了丁字路口中央,可能想跑去對面,但沒想到原本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突然衝出來一輛轎車,女生慌忙剎住腳步,卻仍然被車頭刮到,身體順著衝擊力滾向了路邊,趴在那裡不動了。
撞到人後,那輛車不僅沒停下,反而加快了車速向前開去,關琥顧著查看女生的傷勢,不得不放棄了追趕,反正附近有電子眼,要查肇事車輛不是難事。
女生暈過去了,她的額頭撞在路邊的石塊上,血滲了出來,關琥不敢亂動她,當即打電話叫救護車。等他電話打完,張燕鐸也趕了過來,看到暈倒的女生,他愕然發現正是那天偽裝鑒證人員並警告自己注意紙片的人。
「你認識?」關琥敏銳地捕捉到張燕鐸短暫的詫異反應。
為了不節外生枝,張燕鐸坦言:「她曾在許英傑墜橋的現場出現過。」
「哦,果然是她!」想到當時的狀況,關琥恍然大悟,要不是他那時太不舒服,不然發現有奇怪的人,一定會跟過去查看的。不過現在他也不好再說什麼,索性將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訴張燕鐸,「她叫謝凌雲,是報社記者。」
張燕鐸將女生的背包撿起翻了翻,找到了她的工作證、錢包、筆記本等一些瑣碎物品,單反相機掛在她的胸前,在摔倒時由於被她緊抱著而沒有受損,看來她珍惜相機勝過自己的生命。
關琥本來想摘下她的相機檢查,但她抱得太緊,礙於男女有別,再加上擔心因此牽扯到她的傷口,他只好放棄了;誰知張燕鐸蹲下來,扯過掛在她頸上的帶子,又用力一拽,硬是將相機從謝凌雲的手中拽了出來,由於用力過大,女生的頭往後一磕,再次發出砰的一聲。
一連串的動作做得既迅速又粗暴,完全沒顧忌女生是傷員的情況,沒想到看似溫雅體貼的男人會有這麼暴力的一面,關琥在旁邊看傻了眼,等他想到要阻止時,相機已經到了張燕鐸的手裡。
「我有點後悔提醒她不要用活扣繫繩了。」關琥嘟囔道。或許是聽從了他的警告,這次謝凌雲特意用了打了死結的照相機套繩,如果是活扣的,張燕鐸的行為可能用不著這麼粗暴。
關琥好心提醒張燕鐸:「她已經受傷了,架不住這麼折騰。」
「我不認識她。」
關琥翻了個白眼,他突然覺得自己看錯人了:「這不是認不認識的問題,對女生,尤其是受傷的女生,你至少要溫柔一點。」
「不是我撞的。」張燕鐸依舊低頭看相機,對於關琥的提醒置若罔聞,認真做事時他收斂了一貫的服務性微笑,加上冷清帶有磁性的嗓音,讓他跟夜晚出現在酒吧里的老闆判若兩人。
對於他這種漠視生命的態度關琥有些看不下去,伸手一把奪過相機,正色道:「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這次張燕鐸總算捧場地抬起了頭,但他的回答卻是——這個女人跟三起案件有關,要注意她。
話題切到重點問題上,關琥臉色一變,本能地低頭看相機,就見裡面全部都是與三起案子有關的照片,不過沒等他細看,急促的鳴笛聲便遙遙傳來,救護車很快就到了,為了協助救護人員,他暫時停止查看,幫忙將謝凌雲送上救護車,然後由張燕鐸開車,跟隨救護車來到醫院急救中心。
接下來的事情比較繁瑣,關琥跟醫生講述了當時的情況,又聯絡交警備案,等一切都忙完,急救也結束了,還好謝凌雲只是因為受了外傷暫時昏厥,醫生說她有輕微腦震蕩,可以先留院觀察一下,但基本上沒有大問題。
「還好沒事,否則都是我害的,」醫生的話讓關琥一直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嘆氣,「早知道就不追她了,可我就是改不了這急性子。」
「如果她不跑,一切悲劇都不會發生。」張燕鐸坐在他身旁,很冷淡地說。
關琥轉頭看他,張燕鐸還在看相機,似乎比起謝凌雲的死活,他更關心相機里的內容,嘴角微微上翹,像是發現了什麼,表情透著喜悅和緊張。這樣的表現加劇了關琥的反感,他突然發現張燕鐸的溫柔跟體貼只表現在酒吧里,換言之,那都是為了招攬生意而作出的假象,除此之外,哪怕一個人的生死都無法引起他的注意。
「看來即使有人因你而受傷害,你也不會內疚。」
「不會,我沒有那種感情。」張燕鐸說得很平淡,這樣的平淡態度激怒了關琥,一把奪過對方手裡的相機;張燕鐸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滿驚訝,像是不明白他為什麼發怒。
「我以為我們可以做朋友的。」直視著張燕鐸,關琥悻悻地說。至少在不算長的幾次交往中張燕鐸給他的印象都很好,人的直覺是很主觀的感情,可以沒有緣由地對一個人產生好感,也可以因為某件事而驟然生分。
精明如張燕鐸,很快便明白了問題的癥結所在,他垂下了眼帘,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卻只是把目光移開,微笑道:「看看最後幾張,會有大收穫。」
氣氛有些尷尬,發現自己說得過火了,關琥撓撓頭,覺得苛求一個陌生人道德品質的行為有點蠢。他照張燕鐸所說的將畫面調到最後,果然就看到類似密碼的圖片顯示出來,且圖片的內容均有不同。
「她是從哪裡弄來的?」他陷入沉思。
「我只知道她也在追這條線,」張燕鐸提點他,「而且她了解得比我們多,知道這些圖將帶來危險。」
「你從哪裡聽說圖會帶來危險?」
「因為手裡有圖的人都死了,」張燕鐸避重就輕地說,「下一個死者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姿勢。」
這句話提醒了關琥,當即拿出手機,將謝凌雲相機里的圖形都拍了下來,又倒回去看,不知謝凌雲用了什麼辦法,前三位死者的案發現場都被她拍到了。三個不同職業的人,三種怪異的死亡姿勢,他閉上眼,想起陳小萍的舞蹈照片,這些姿勢都有重合。
「難道兇手是模擬舞蹈殺人的?」他喃喃自語道。
「我想只是陳小萍的舞蹈照片剛好對應了死亡姿勢而已,下次也許是蘆笙或是箜篌……」
關琥沒有理會張燕鐸後面的話,他只注意到一件事,抬頭問張燕鐸:「你怎麼知道陳小萍的舞蹈照?」
「是聽你跟尚永清講的。」
「不,我沒提過照片。」這一點關琥記得很清楚,他主要是希望尚永清解析圖形,所以有關現場勘查的細節講述得不多,更別說是照片了,張燕鐸會知道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看過自己的手機,趁自己醉酒的時候。想到這裡,他上前一把抓住張燕鐸的衣領,質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密碼?」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最好現在就坦白,別逼我抓你去警局審問!」
手機被擅自翻動,關琥火了,心裡除了對張燕鐸這種過分行為的震驚外,還有隱私被偷窺的憤怒;相比之下,張燕鐸依舊是那副淡定面孔,無辜地反問:「為什麼抓我去警局,警官,我有做什麼嗎?」
「偷窺我的隱私。」
「那一定是你的錯覺,如果我是解碼高手的話,你就不用去請教尚永清了。」
關琥被他淡定的反駁噎得說不出話,氣得推開他,又去看那架相機,事情越來越古怪了,他放棄了跟張燕鐸的拉鋸戰,轉身衝進病房,想直接詢問謝凌雲,誰知走到床邊,拉開隔離簾,就見病床上空空如也,被子被掀到一邊,人已經不見了,再看床頭,謝凌雲的背包也消失了。
張燕鐸快步走到窗前,窗戶跟紗窗都半開著,他探頭向外看,兩層樓的高度說矮不矮,說高也不高,再看看窗戶旁的下水管道,他猜到了謝凌雲的逃跑路徑,她還順便帶走了背包,只是相機沒法拿走。
「醫生說她有輕微腦震蕩,」關琥氣極反笑,趴在窗台上哼道,「你見過這麼有精神的腦震蕩患者嗎?」有沒有腦震蕩尚待別論,但謝凌雲被車撞受了傷是毋庸置疑的,那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讓她即使受傷還要逃跑?
張燕鐸沉吟著問:「現在怎麼辦?」
關琥沉著臉不說話,又去翻找謝凌雲躺過的床褥,一張紙條隨著枕頭的拿開掉到了地上,他撿起來,發現上面是一串網址,發現張燕鐸也探頭來看,他直接將紙條攥進了拳頭裡,掉頭就往外走,張燕鐸跟在後面,在走到門口時被他制住。
「如果你不想馬上被關去警局,就別跟著我。」
「我也是要回家的。」後者一臉無辜的笑。
「換別的路。」
面對不講理的人,張燕鐸無奈地攤攤手,表示他認輸,看著關琥大踏步走遠,他忍不住說:「如果你要去找尚永清,記得問他飛天的事。」
什麼飛天?
關琥沒聽懂,腳步微頓,不過馬上又加快了速度,心想他為什麼要聽張燕鐸的話去找尚永清,至於飛天,鬼知道那是什麼。可是即使不爽,關琥也不得不承認張燕鐸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他的確是準備去找尚永清的,有了新的圖形,對解碼會有幫助。
來到路邊,關琥先打電話給江開,讓他去調查謝凌雲的資料,緊接著又聯絡尚永清,說自己找到了新的圖形,想請他再看一下。對於他這麼快找到新資料尚永清表現得很驚訝,讓他先把資料傳給自己,以便等他來后可以馬上提供自己的想法。
關琥將拍到的照片傳給尚永清,又招手叫了計程車,在坐車去尚永清家的路上,他展開謝凌雲留下的紙條,照紙條上的網址輸進手機,就見畫面跳到了一個交友網站的聊天室里,名字他曾見過:神仙樂陶陶。
關琥本能地坐直了身子,他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哪裡看到「莫高」這詞了,這個聊天室里的某個ID就叫莫高,他還給大家提供賺錢玩樂的消息,而陳小萍等人不正是很缺錢的那種人嗎?看來這條線他沒查錯,這些人雖然身份各異,但他們在網路上都認識。
關琥隨便註冊了個ID進去,順著聊天記錄迅速往下翻,發現對話還在繼續,但大多是新人,署名「莫高」的ID在聊完賺錢經后就消失了,關琥試著和他說話,可惜過了很久都不見有反應。
如果他們真想談什麼賺錢經的話,應該會私聊,那就不是他這個外行能查到的了,關琥打電話給鑒證科的小柯,讓他馬上追蹤這個聊天室,在最短的時間內鎖定所有人的IP,然後不聽小柯呼天搶地的哀嚎,直接掛斷了電話。
計程車在寂靜中向前疾馳著,關琥將該交代的都交代完后,想起了張燕鐸的話,撇開對他不爽的私心,認真琢磨他的提醒,又將三起案件的照片調出來仔細翻看。
沒多久,他的目光在陳小萍的某張舞蹈照片上定住了,迅速放大屏幕,將畫面移到右下方的題字上——陳小萍最佳設計獎「飛天」。
其他照片也有關於舞蹈名稱跟獎章的題字,然而最初關琥沒有留意到這裡,頂多是發現三名死者的死狀與陳小萍照片里的舞姿類似,但張燕鐸的提醒讓他發現了飛天不僅是莫高窟的最大象徵,它還有著另一個含義——羽化飛仙,那不就是死亡嗎?
「下次也許是蘆笙或是箜篌……」
張燕鐸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關琥忍不住開始想飛天跟蘆笙和箜篌的關係,想了半天沒想到,氣得他伸腳踹了椅背一下,嘟囔道:「靠,還說自己沒偷看手機,沒偷看怎麼知道照片上的飛天題字!」
到尚永清家時已是傍晚,女傭已經離開了,開門的是尚永清本人,他可能等急了,關琥剛按門鈴,他就開了門,關琥連客套話都沒來得及說,尚永清就說有新發現,帶他去書房,不過這次不是走樓梯,而是坐電梯。
進去后關琥發現電梯內部也畫著色彩斑斕的祥雲跟仙女繪圖,古裝女子手托金蓮浮於雲端,衣袂翩翩飛揚,正如飛天一般。
關琥不禁問道:「尚先生您好像很喜歡敦煌和飛天?」
「不是我喜歡,是我的好友是這方面的專家,我一直都認為他沒死,這是為他設計的,希望他能早日歸來。」
「可是三年都沒有音訊,可能凶多吉少了吧。」關琥說完就看到尚永清凌厲的目光射來,像是不滿他的直率,急忙補救道:「不好意思,我說話比較直,請不要介意。」
「大部分的人的確都會這樣想,但你知道嗎?飛天是人類歷史上的奇迹,他是研究奇迹的人,所以我相信一定會有奇迹發生。」
「我也希望有奇迹發生。」關琥心有戚戚道。
許是關琥話里透出的落寞觸動了尚永清的心結,出了電梯,在去書房的路上他問:「你是不是也有在等待的人。」
「算是吧,不過很多年過去了,早就放棄了。」
「任何時候都不該說放棄這個詞,」尚永清嚴肅地對他說,「奇迹不會降臨在沒有期待的人頭上。」
關琥不想提以前的事,笑嘻嘻地把話題轉到圖形上:「是不是您現在就能讓我看到奇迹發生?」
「我還沒有那麼大的神通,我只是發現了一些巧合的字碼安排。」
來到書房,尚永清將關琥先後給他的圖形列印下來並擺放在書桌上,又將自己解讀出的字元排列在下面示意他看。書桌上還放了其他不少書籍,上面畫了類似的象形符號,單看那一摞摞線裝本以及紙張的泛黃程度,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書了,看到中間某本書卷有殘缺,關琥有些好奇,伸手要拿,被尚永清攔住,微笑道:「這是老友的遺物,請不要亂碰。」
「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關琥有些訕訕地將手縮了回去。
尚永清沒在意,用筆指指那些書籍,又指向圖形虛描的部分,說:「這也是奇迹,雖然老朋友不在,可是他的考古書籍總能幫到我。」
關琥發現尚永清畫的跟自己之前發給他的圖形相似度有八成以上,一個個對比下來,倒是可以看出其中幾個字元的意思。
「這是乾闥婆和緊那羅所做的歌舞,從這兩位飛天的任務來看,他們供奉給眾佛的是各種金玉珠寶,永開不敗的仙花以及佛界仙樂,傳說聽完飛天的一曲奏樂,可得永生,接受飛天的供寶,可享永福。」
「……對不起,能不能用我聽得懂的語言來解釋?」
「也就是說,這些字元是從婆羅門教演變而成,后又與佛教、道教結合生成的屬於莫高窟特有的文字,這裡代表了財富跟永生,但其中多數字元是錯誤的,應該是拿到這些文字的人不懂得真正的含意,自以為是地加以註解,然後隨意亂傳,蠱惑無知的人。」
「那是不是聽完整個曲子,真能得到財富跟永生?」
「有關這點我的朋友還在研究中,可惜還沒等研究成果出來,他就失蹤了,我想也許他獲得永生了吧。」說到這裡,尚永清鏡片后的眼神有些迷惘,但很快就回過了神,笑道,「不過我是不信的,千百年前流傳的符文尚未可知,更何況是這胡亂杜撰的東西,真是誤人子弟。」
說著話,他臉上露出很不屑的表情,關琥點頭表示附和,又問:「那您覺得這個人在網上傳播這種東西的目的是什麼?」
「可能想引起關注吧,你知道這世上很多人都是寂寞的,卻不知道這樣做會害人……哦對了,這兩張紙你是從哪裡拿到的?是又出命案了嗎?」
「天天出命案,最後法醫解剖的就該是我了。」關琥自嘲地說完,將謝凌雲的事說給尚永清聽。
尚永清點頭沉吟道:「或許她也是聊天室的一員,甚至就是那個叫莫高的人,否則她不會對整個事件這麼關心和了解,而且她利用自己的記者身份很容易聯絡到各階層的人,你要儘快找到她,以免下一個受害者出現。」
「謝謝,我會馬上聯絡總部的。」聽了尚永清的講述,關琥愈發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他道了謝,又婉轉地提到想借有關飛天傳說的書籍,可惜放在桌上的幾本被尚永清拒絕了,說那是老友的藏書,自己無法擅作主張外借,只給了關琥自己購買的幾本書,又留關琥吃晚飯。
關琥本來想拒絕,但他從早上到現在只吃了幾顆蛋糕球,這會兒早就餓了,看到女傭事先準備好的晚餐,一個沒忍住就點頭應下了。席間尚永清又取出藏酒請他喝,想到前天喝酒誤事,被張燕鐸算計,關琥婉拒了,手放進口袋裡想掏煙,但看看尚永清的身體,只好作罷。
等吃完飯離開,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關琥跟尚永清告辭離開后,去附近的車站等車。那是個很小的站點,他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等到一輛公交車,車裡很空,零落地坐著四五個人,關琥上了車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
跑了整整一天,兩條腿早就軟了,等車啟動后,關琥將腿伸到過道上,以便讓自己坐得舒服點,順便查看手機里的內容,發現葉菲菲之後又來過幾次電話跟簡訊,時間剛好是謝凌雲撞車前後。
關琥打開簡訊,就見上面寫著:關王虎,我有急事相談,馬上回電話!
不知道那位姑奶奶所謂的急事是什麼,關琥沒有理會,他累了,一想到要應付前女友,他就覺得頭大,這種事等他閑下來再說吧,現在沒那個心情。
路燈的光隱約從窗外閃過,讓車裡變得忽明忽暗,更增添了關琥的疲乏感,不知什麼時候他停止流鼻涕了,只有腦子還有點暈,不知道是不是高燒造成的不適。
公交車在坑坑窪窪的路面跑了一陣子,途中斷斷續續有人下車,到最後車裡包括關琥在內只剩下兩名乘客了,他靠在椅背上打盹,聽到公交車的停車聲,卻懶得睜眼,只將伸在過道上的腿縮回來,以免妨礙到別人走路。
這次沒人下車,而是有兩人上來,其中一個去了後面的車座,另一個在經過關琥時突然絆了一跤,向他摔來,關琥本能地往旁邊躲閃,沒成想肩膀卻是一痛,那人指縫中的某個尖銳物體劃過他的肩頭,卻因為他的及時閃開而沒能完全刺入。
發現失手,那人馬上抬起另一隻手直接向關琥的肚子襲去,他的動作快而狠辣,又有座椅的遮擋,司機在前面什麼都沒發現,踩下油門將公交車開了出去。
看到對方手裡的匕首,關琥急忙閃身躲避,幸好座椅空間夠大,讓他勉強躲了過去,卻不料才剛避開,脖頸處突然一緊,卻是先上車的那個人從後面勒住了他的脖子,關琥被勒得無法呼吸,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向後傾倒,眼看著另一個人的匕首再次向自己刺來,他只好握住那人的手腕,同時抬腿向他的小腿猛踹。
那人被他踹得失去了平衡,關琥趁機抓住他的手腕向外反擰,從而把匕首打掉了,同時腳上也不敢停,抬腿踹在那人的胸前,借著將他踢開的力道躍上座位,又順著後面那個人的臂力凌空翻了個身,反將扼住他脖頸的傢伙摔到地上。
司機這才注意到後面出了事,嚇得方向盤都握不穩,使得公交車左右搖擺,關琥也隨著向前踉蹌,隨即他就感到來自身體的不對勁,眼前的敵人變成了重影,緊接著地面也變得不平,這不是車輛搖擺造成的後果,而是他的意識出了問題。
再聯想到之前划傷自己的針頭,關琥直覺不好,當即不敢鬆懈,又飛起一腳,直接踹在對面那人的下巴上,同時大叫:「停車!開門!」
司機驚慌之下本能地聽從了他的指令,在刺耳的剎車聲中公交車猛地停下了,導致後面的兩人一齊向前撲去,關琥趁機將手肘向後撞去,借著車輛的衝力正撞在撲過來的那人的胸口上,那人怪叫一聲向後跌倒,疼得在地上翻滾,不知是不是那一擊把他撞得骨折了。
「活該!」
關琥啐了一聲,趁著另一個還沒爬起來,他抓住車椅扶手向前快奔,還好車門開了,他跳下車,往左右匆忙掃了一眼,就見周圍異常冷清,只有遠處幽幽的路燈光閃過,根本無法辨別這是哪裡。
眼前又是一陣暈眩,藥液在體內發作了,關琥趕忙加快速度向前跑去,只要跑到有人的地方就安全了,他料想那些人還沒明目張胆到見人就砍的地步。
但可惜的是街道附近很荒涼,別說人,就連住戶都沒有,關琥向前踉踉蹌蹌地沒跑多久,就聽到身後傳來車輛刺耳的引擎聲,同時前方也突然間亮了起來,那是車的遠光燈燈光,他回過頭,模糊的視線中看到身後也有輛車以飛快的速度向自己撞過來。
刺眼的燈光下,車輛似乎變成兩輛,他知道那是重影,但是在藥力的作用下,無法辨明哪輛是虛像,只能咬牙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但沒多久體力就被耗盡,雙腿一軟跌倒在地。
光芒更耀眼了,關琥回過頭,發現車輛即將衝到眼前,他想滾開,身體卻軟軟得使不上力,瞳孔在極度緊張之下飛快地收縮,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逼近,一瞬間他感到了死亡帶來的恐懼。
「砰!」劇烈的響聲在耳邊響起,關琥本能地閉上眼,但下一秒卻並沒有感到疼痛,他只聽到撞擊聲跟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努力睜開眼,就看到他身後的有輛車直挺挺地撞在原本沖向自己的車上,將後者撞得偏到一邊,那輛車並沒有就此罷休,在稍微倒退後,又緊踩油門,再次撞了過去,劇烈的衝力下,先前那輛車被它撞得幾乎報廢。
這人瘋了。這是最後闖入關琥腦海里的想法,雖然不知道開車的人是誰,但至少明白他的命暫時保住了,眼皮不聽使喚地耷拉下來,沉重的困意襲向他。
前方隱約響起開門聲,在把車輛撞飛后,開車的人從車上跳了下來,飛奔到他面前,關琥感覺到胳膊傳來痛感,他被那人抓住,很粗魯地提了起來。
「關王虎!」有點陌生的嗓音,至少跟他之前聽到的冷清笑謔的男聲不同,也許是因為裡面摻雜了焦急的情緒,關琥強迫讓自己再次睜開眼,眼神迷離中,他看到了重影的張燕鐸的臉龐,他一反平時的從容優雅,表情因為焦急綳得緊緊的,眼神里充滿了殺機。
一瞬間,關琥的眼前晃過謝凌雲被撞時張燕鐸的反應,截然不同的表現讓他覺得這個人更陌生,假如給他一把槍的話,他會殺了那些人的。
「關王虎!」聽不到他的回應,張燕鐸再次大聲叫道。
耳朵被震得作痛,關琥很懷疑這個男人是故意在吼他,嘴唇動了動,在完全陷入昏迷前,他很想說:叫我聲關琥會死啊,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