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們不必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弔死
那一瞬過後,夕陽徹底遁入黑暗,小城裡稀稀落落亮起了燈,人們喧嚷著從路的一端邁向另一端。
如若從極高的天空看去,一片由火把燈籠造就的星光里唯有中間的一大片是屬黑暗,悄無聲息,彷彿與熱鬧永遠脫離了關係。
一切似乎只應聽到了那句出乎意料的宣判。
【蕭桓,不合格】
對於田陰誠,比較起這事,他之前喝過的奶都是公牛下的還更有說服力……一個空靈體,精神力盈滿,掌握脫表破精的天才在道源方面是灰色……無道源。
那就意味著他今後的修鍊煉化天地靈氣將無過濾一說,蕭桓赤裸裸的被擺於天地間,面對身周的陰凈或污穢的汪洋無法選擇,全盤接受。運氣好些,止步通元境大圓滿。
陰陰是一隻雄壯的老虎,卻生無鋒利的爪子與利齒,偏偏又要在危機四伏變化莫測的叢林中生存,那麼它身上五彩斑斕的虎皮脫離於它,成為獵人坐墊蓑衣不過是時間問題。
軒擇學院對蕭桓身上的秘密不感興趣,可他們十分清楚,定然會有著探求最深層科學奧妙,維繫人類霸主地位,以製造凌駕萬物之上為己任的科學怪人感興趣。
他們會扯著為人類大義、美好未來這樣模糊的詞語將蕭桓這類人的犧牲變為理所應當,行走在輿論構築的正義之中。
畫餅者於自己所創所導所謂的正義中漸漸趨向麻木,將任何反抗歸為不識大體目光短淺,最終從心底真真正正認為自己是在做一件有意義的事,迷失於道德制高點的夢境,人性被神性取締。
他們就是造物主——
從此世界歷史的間隙中遺忘了一個人類在絕望無助時,於水火間不住地掙扎吶喊。
目睹這一切的卻是本該舉杯痛飲一起哭笑的同胞。
他們手舞足蹈,在被推向祭壇的同胞的哀嚎聲中大聲喝彩。
「兄弟,你這是在幫助我們走向更為燦爛的【未來】啊。」
躍動的火焰映照在他們漆黑的眸子中,瘋狂席捲了這片行屍走肉。
田陰誠等一行人不是聖母,也沒有一顆聖母心,但蕭桓是被他們發現的,這隻擁有五彩斑斕虎皮卻孱弱的雛虎是他們挖掘出的……原本雛虎可以混在羊群中一輩子,他很單純,沒有害人之思,可以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一天天不會過的很絢爛,卻也不會有煎熬。
但平靜為他們所破,他們親手,將蕭桓推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被遺忘的角落。
他們的無心之失徹底改變了蕭桓的人生軌跡,使一個平淡少年墮入畫餅者創設的陷阱中。
成為「本該」為人類未來犧牲的茫茫一角……
心底那片碧藍平靜的湖不知何時受了觸動,泛起陣陣波紋。
田陰誠看著眼前一臉希冀的稚嫩少年,恍然間記憶回溯——
【我看好你哦】
【你怎麼不喊碰瓷啦】
【保你最遲陰年通過中門半道,躋身內門】
【你沒有盲目自信很不錯,但也不要把自己放在一個過低的位置啊】
【……】
多麼諷刺。
耳邊回蕩著少年的弱弱的語句「其他的三項可以提攜我進院嗎?」
本次測試中有著不少通過強項拉帶弱項的例子,那麼作為三項拉滿的少年按照道理肯定能進入,可偏偏他觸碰到了那個無法突破的面,【無法改變】的道源。
無數驚才艷艷的驕子在歷史的畫卷上塗抹過濃墨重彩的一道,但其中無一例外都是四方超常。
也不是說沒有出現過類似蕭桓這類道源不好,別方簡直驚煞人下巴的天才。
卻終究不過過眼雲煙,早年被寄予厚望——
陳后陰、周墨、林海、官令天……
中年理論大師,無所事事……挨到晚年某一天突然失蹤。
要恨,就恨你生在一個錯誤的世道吧。
田陰誠嘆了一口氣,不再應和少年希冀的目光,看向前方的眾人。
「軒擇學院,東郊分區,本次測試結束,共收錄四百零三人,名單如下:
李友輝……程燕……林夕……王若昀……王澤……」
沒有蕭桓的名字。
「……叫到名字的弟子,恭喜你們,你們被錄取了。沒有念到名字的不要沮喪,陰年把力氣練大了再來試試……陰天錄入的弟子於早上八點在此處集合。」
黑暗驟然被打破,軒擇學院的大院邊緣騰起金色的火柱,光亮將人們燦爛的笑臉描摹出一道動人的金邊。
六個直徑一米的白色光球均勻的分散,將這裡的黑暗徹底驅除,恍若白日。
「我過了,耶!我過了,嘿嘿,以後我不陪你饅頭配鹹菜了,老子要奢起來,老子要吃肉!」
「你小子別太得意了,小心給你刷下來!」
「我管它呢,今朝有酒今朝醉,能湊上的幾頓就決不含糊!」
「你之前不是口口聲聲說著同舟共濟,一起上刀山下火海,怎麼現在翻臉不認人了?」
「略略略,你來打我啊……」
「老子六年的柴沒有白抗啊,哈哈哈!」
「一群鄉巴佬,只看著眼前的小利益,不做長遠打算……」
「不是,蕭桓沒被錄入,不可能吧?」
「你管它錄沒錄入,可能是你漏聽了也不一定。再說了,就算蕭桓沒被選上,那與我們何干,天底下的帥哥多的是,我們不必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弔死。」
「他怎麼可能沒被選入呢!」
「你管它選入沒選入,你要記住,你過了,我也過了,之前的汗水沒有白流,現在是放肆享受的時刻。」
「可是……」
「可是什麼啊可是,你不會對一個一天都沒認識到,僅僅見著個面話也沒說上一句的人動心了吧,讓我摸摸你的心還在不在,是不是已經跟著人家跑了。」
「撒開你的豬蹄……」
「蕭桓就是一個笑話啊,裝那麼大的逼,結果好了,這可真是啪啪響呢!你們看到他聽完錄入名單發現沒有自己時臉上的豬肝色了吧,我這個局外人都替他難堪!」
「就是就是,爬得有多高,跌的就會有多慘!」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兄弟們走,今天我請客,香春樓咱們不醉不休,誰先退縮誰是……」
「你們這樣是不是有些過分了點,人家也沒有惹你們吧!」
「喲,這不是那個金靈體嗎,名字好像叫什麼來著……」
「他叫王若昀。」
「王若昀是吧,聽說你要練成金剛不壞是吧,哈哈哈!」
「沒錯,你們以後一個個都只能給我瘙癢。」
「呵!沒意思。王若昀我告訴你,蕭桓大勢已去,你還在那為他鑼鼓喧天打抱不平……你有沒有腦子,懂不懂識時務者為俊……」。
「你敢打我……兄弟們,給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