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黃巢鼓惑夢斷腸
天空剛剛還是烈日炎炎,轉眼氤氳繚繞,天地混沌。
曹州長街上反而比以往更熱鬧,街上店鋪狼藉,十室九空,衣衫襤褸的「丐幫」唐民充斥著大街小巷。此時,突然聽得一聲沉悶的古角之聲,由遠及近,人們發瘋似的向前奔跑著。
李瞻拉著戴研卻被一隊衣衫襤褸的「兵」圍著往前走。轉眼間,來到一個廣場。
廣場上人山人海,中央搭建有高台,高台上站著一個人,在慷慨激昂的講著什麼,台下的人鴉雀無聲,都在屏息凝神的聽著此人講話。
李瞻和戴研被擁上人群擠在當間,動彈不得。李瞻心想:這不會就是鼎鼎大名的黃巢吧。遠觀此人方頭大耳,身材健碩,穿著樸素,背後紅色披風隨著微風輕輕飄揚,手舞足蹈,義憤填膺,只聽得:
「自安史之亂后,李氏皇帝寵信奸宦,任由閹黨專權橫行,無惡不作,上欺天子,下奴庶民;牛李黨爭,混沌不堪,清流貶斥,蠹滿朝野;吏治腐敗,層層盤剝;連年征戰,用兵不息,屍橫遍野,增添孤寡;去歲關東災荒,朝廷不思解民倒懸,賦斂愈急,百姓流殍,無處控訴;徭役繁重,苦不堪言;賞罰不公,民如草芥。凡此種種,罄南山之竹,書罪無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金色蛤蟆爭努眼,翻卻曹州天下反。蒼天已死,草軍當立,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有天補平均大將軍王仙芝,傳檄文於天下,攬四海之豪傑,特此昭告天下,伐無道,推平均,再建盛世,讓天下黎民均有飯吃!」
台上黃巢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突然台下一個彪形大漢,舉著胳膊,握著拳頭,憤慨道:「反了。。參加草軍!」,這個大漢的呼聲猶如星星之火,瞬間點燃全場的人,個個怒目激昂,口號聲浪響徹雲霄。
夾在人群中動彈不得的李瞻,此時面帶微笑,自言道:「得,被他忽悠成功了!」身旁男裝的戴研卻是峨眉緊蹙,心事重重。
人群都一窩蜂的去錄名了,李瞻環繞四周,正想拉著戴研趁亂開溜,突如其來一聲:「去哪?想跑?」李瞻停下了腳步,黃存帶著一隊兵圍了上來。
黃存搓著黑猴子上的毛,抖著左腿嘚瑟道:「李兄,你也太不厚道了,想開溜?等見過我叔父再說!」
李瞻見無路可逃,只得悻悻拉著戴研乖乖跟隨著黃存走。
約莫一會,來到了州衙。李瞻無暇關注周圍的環境,一路都在想如何應對黃巢。
進到州衙大堂,李瞻定睛一看,迎面而來的果然是黃巢,身材高大,天氣炎熱,卻只穿一層土杉長袍,胸前腹肌,若隱若現,一看長相,沒有傳說中的那麼丑呀,濃眉大眼,五官還是蠻端正的,標準莊稼漢的樣子,難道唐朝取仕,都是小鮮肉?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李瞻,看著雙手抱拳的黃巢興沖沖的迎面而來,喜笑顏開道:「李小兄弟,別來無恙,我對你可是朝思暮想呀!」
此時的黃存閃躲到黃巢身後。
李瞻一聽黃巢的話,是想招攬自己的意思,反而冷冷道:「不敢,朝思暮想的把我綁來?」
黃巢掃了一眼圍在李瞻和戴研身邊的兵,怒目呵斥著:「沒規矩,都下去!」
衣衫襤褸的兵個個頭上掛著問號,作揖後退了下去。
場面一度尷尬,黃巢又面帶微笑:「李小兄弟想必是誤會了,我是讓我侄兒把你恭恭敬敬的請來,太不會辦事了!」說罷,轉身拍了一下黃存頭上的兜鏊盔,呵斥道:「沒用的東西!」黃存滿臉委屈的扶了扶腦袋上的兜鏊盔,無辜的小眼神盯著黃巢不敢作聲。
黃巢又回身,拱手作揖:「都是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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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在這裡賠罪了!」
李瞻心想,黃巢果然是英雄豪傑,能屈能伸,折節事人,可惜。。想到此,鬆開了戴研的手,所謂入鄉隨俗,也趕忙有樣學樣的拱手作揖道:「黃將軍客氣了!將軍豪氣干雲,折節事人,果然不凡!」
黃巢一聽李瞻如此誇獎自己,哈哈大笑兩聲,客氣道:「哪裡、哪裡,二位請坐!」
李瞻和戴研被邀請坐在了公堂下的椅子上,黃巢隨即也坐在了對面的椅子上。身後的黃存正要和黃巢並排而坐,扭頭看到黃巢,趕忙站了起來,繞過椅子,站到黃巢身後,盯著李瞻,滿臉尬色。
李瞻和戴研雙雙放下包袱,脫口而出:「將軍找我二人前來,不知是何事?」
只見黃巢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放到桌上,緩緩道:「聽說李小兄弟文武雙全,可否屈居黃某帳下,輔佐黃某!」
李瞻果然猜中黃巢的用意,先試試他的氣量,於是氣定神閑道:「黃將軍才是文武雙全,我在清雅居作的詩壓了將軍一頭,將軍不怪罪?」
黃巢哈哈大笑幾聲,侃侃道:「區區一首詩,何足掛齒,詩只寄託心情,那是某從長安出來的失意之作,黃某志不在此!」
見黃巢氣概非凡,李瞻追問道:「願聞將軍之志!」
黃巢豪氣道:「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逐鹿中原,定鼎天下!讓朝廷那幫腌臢後悔,救萬民於水火,不知小兄弟如何見教?」
李瞻聽后,頗覺可笑,如此黃巢,格局太小,看來最後失敗是註定的。我得先把他鎮住,才沒有生命之危,就賭他的愛才之心。想到此:「見教不敢,敢問將軍如何定鼎天下?眾所周知,唐高祖李淵於隋末,韜光養晦,動若雷霆,北聯突厥,進取關中,遠交近攻,從而定鼎大唐王朝,眼下將軍奮起草莽,聚餓民為軍,毫無戰陣之能,在下不才,敢問將軍通盤謀划!」
黃巢一愣,興奮道:「兄弟果然大才,據實相告,由於起兵匆忙,黃某先前已經思謀許多良策,尚未決斷!正要向小兄弟細細請教!」
李瞻在聽完黃巢的話后,並沒有立即回答,多謀而少決,匆匆起兵,為一己私慾,攪動天下,看來自己得趕緊走,離開這個是非之窩,於是應聲道:「將軍多謀,可兄弟我只願寄情山水,攜妻同行,一人一琴!過小日子足矣!」李瞻並沒有正面回答他,說罷看了看戴研。
只見戴研表情木訥,沒有回應。
黃巢趕忙挽留:「李小兄弟,不願屈居黃某帳下?」
李瞻起身拱手行禮道:「將軍大志,可大志必多苦難,人生難得周全,我不願意殺人,將軍見諒,還望成全!」話上客氣,其實心裡暗暗道:我福還沒享,我還想多活幾年呢,跟著你去送死。
一把抓起桌上的包袱,正欲起行。
此時的黃巢,甚為不快,被人下了面子,面露尬色,如此大才,不為我所用,必為我之敵,很想挽留,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
椅子上的戴研,表情獃滯,於是拉起戴研的手,一前一後正要走出大堂,身後的戴研卻掙脫了李瞻的手。
黃巢看著這個場面,嘴角微揚,眼睛發亮,端起桌上的茶悠閑的抿了一口,暗暗道:有門了。
李瞻驚奇的轉身,戴研表情凝重,更咽道:「瞻哥,你走吧!我要留下來,推翻這個無道的朝廷!」說罷,淚珠漣漣。
李瞻聽后甚是驚訝:「研妹,你又不是花木蘭,戰爭有多殘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李瞻此時注意到黃巢的舉動,悠閑的端著茶碗喝茶,靜靜聽著。李瞻把戴研拉到了州衙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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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
戴研已然泣不成聲,李瞻安慰道:「你先別哭,我知道你性格要強,寧折不彎,可也該分個時候,戰場廝殺,就是鐵漢子也會撐不住,何況你是弱女子!」
戴研擦拭了眼淚,出神的盯著院中茂盛的楊柳:「瞻哥,你知道!七歲我爹走了,我和我娘被掃地出門,流落街頭乞討,娘討一個窩頭全給我吃,自己卻餓著肚子,記得有一晚夜宿破廟,我居然偷看到娘在吃野菜充饑,我當時恨透了我自己,我恨我是女兒身,如果我是男兒之身,我娘就不會因為我去乞討,那時我便暗暗發誓,我一定要讓我娘過上好日子!」戴研走到楊柳樹跟前,重重的拍了一下樹榦,狠狠的抓了一下可憐的樹榦,嗚咽道:「可惜我娘還是早早走了,沒能過上好日子,我經常仰望蒼天,可那時老天爺它瞎了眼!方才聽黃將軍的一席話,我突然才明白,是這個世道變了。吃人的世道,容不下孤兒寡母,萬千黎民流離失所,我雖是一介弱女子,也要盡我的綿薄之力去改變這個世道!」
李瞻聽戴研的一席話,很是傷感:「我知道你心裡的苦,所以我很珍惜你,如果按黃將軍之意,想要改變世道就是戰爭,可是世間的路有千萬條,最不該選的就是這條路,戰爭是要流血、要死人的!」
戴研突然湊到李瞻身邊,深情道:「瞻哥,我知道你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膽小、懦弱的李瞻了,我也相信黃將軍對你的判斷,從小我就喜歡你,咱倆從小就定了親,要不是我身陷胭花之地,咱倆業已成親,我知道你想要的生活,可天下崩亂,哪裡還有安靜、祥和之地可容你我?」
戴研懇切,李瞻卻搖了搖頭:「研妹,你的苦衷我能理解,我也喜歡你。可是對不起,我不想戰爭,不想殺人!」說罷,從胸脯兜里掏出飛錢,選了一張最多銀兩的塞到戴研手裡。
戴研那淡淡的眼光射過來,臉上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傷心欲絕道:「瞻哥,你難道就不能為我改變?」
李瞻淡淡道:「我什麼都可以為你改變,甚至要我的命我都給你,但除了戰爭!」
場面一度窒息,戴研伸手擦拭了眼淚,平靜道:「瞻哥,人生如棋,落子無悔!」
李瞻背著包袱正要起行,忽然聽到戴研的話停下了腳步,一怔,抬頭仰望混沌天際,眼眶淚水在打轉,挎了挎包袱,頭也沒回走出州衙,心裡卻是說不出來的傷心。
李瞻走後,目睹這一切的黃巢輾轉來到州衙大院,中氣十足道:「妹子,別傷心!他會回到你身邊的!」
正在傷心的戴研驚奇道:「真的?」
在州衙大門台階上的黃巢背著雙手,望著天際緩緩道:「李瞻目光如炬,貴不可言。胸有韜略,尤其兩眼充滿慾望,只是他現在還沒明白朝廷的黑暗,眼下大唐一片焦土,哪來的安穩太平?吃點苦頭,自然回心轉意!放心!」
黃巢轉身大喊:「存兒,你去跟上李瞻,一定要把李瞻帶回來!」
黃存委屈巴巴來到黃巢跟前:「叔父,那小子很能打,我不是他的對手,再說我被他揍的現在還疼呢,你也是知道的!」
黃巢怒目呵斥道:「誰讓你去打架了,我是讓你想辦法恭恭敬敬請回來,李瞻要不回來,你就不用回來了!」
黃存戴著兜鏊盔,一身布衫,一臉難色。
黃巢衝上去踢了黃存一腳,呵斥著:「還不快去。。李瞻是天下大才,我身邊這樣的人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快去,回來重賞你!」
黃存聽到重賞,臉上樂開了花,忙不迭拔腿就跑出州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