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下班路上

燕子從掉到水渠里以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離開了那個從來沒有過一點溫度的家，離開了噩夢般的家。

燕子自從離開健民就帶著兒子一直住在娘家，她不想給娘家人添麻煩，所以一直想有個自己的家。為了這個屬於自己的家，這些年燕子起早貪黑地找事做，利用寒暑假和周末到飯店打工，反正只要給錢不論工錢多少，不管活多臟多累，燕子都會去做。她說：只要不用我給他錢這活我就干。

這不，又到了暑假，燕子來到了飯店打工。早上八點上班，晚上沒有人吃飯下班，今天第一天上班，燕子來的早了一點。

「老闆早！」

「來了，姨？別叫我老闆，叫我小東吧。」老闆是一個三十齣頭的小夥子，個子不高，圓臉，一雙小笑眼眯成一條縫。

「好吧，小東。我在後廚幫廚吧，切墩、摘菜、洗碗、做衛生都行。」燕子一邊說一邊收拾前廳的餐桌：「這是昨天客人走了沒有收拾吧？」燕子連盤子帶碗端了一摞上了廚房，然後又拿一個垃圾桶和抹布出來，把餐桌上的垃圾直接收到垃圾桶里回了后廚。

「姨，我也不說讓你幹什麼了，你就在後廚，能幹什麼就幹什麼。不用太辛苦，量力而行哈。」

「好的小東，放心吧，我儘力而為吧。」小東說完出去購物了。

這時就看見一個瘦瘦的女孩，皮膚白白的，頭髮微黃，也是小眼睛，笑起來也是一條縫：「姨，來了。」

燕子以為女孩是和自己一樣來這裡打工的：「嗯，你也來了？」

女孩說完就進了吧台換了一件工作服，隨後拿抹布去了后廚端了一盆水，出來就開始擦吧台。這姑娘還真乾淨，酒柜上的酒一瓶一瓶地擦，酒櫃的邊邊角角也不落。燕子邊擦著餐桌邊和女孩聊天：「你來多久了？」

女孩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麼回答：「噢，這是我家店。」

燕子恍然大悟：「你是小東媳婦？我說呢。哎，我還覺得你和老闆像哥倆呢？呵呵呵。」

小東媳婦叫小玲，長的和小東很像，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們是兄妹倆呢。邊聊邊干，很快前廳的桌椅就收拾完了，地也擦完了，小東也買菜回來了。

「姨，你去廚房先切點蔥姜蒜片。我一會把菜單寫下來，你再看菜單切菜。」

「好嘞！」燕子的心情格外好。

............

一天下來，燕子感覺真的很累，因為工作時間長，但是一想到一個月後會有400元的收入，燕子還是很高興的。就這樣起早貪晚，忙忙碌碌的一個月的飯店打工結束，掙了400塊錢，燕子一分都捨不得花，就準備攢錢買房。原來的房子被愛民賣掉了，錢也沒有了，燕子只能自己拚命賺錢了。燕子就是這樣一分一分從牙縫裡攢出來的。

快開學了，老師是要提前一周上班的，燕子又恢復到了正常的教學工作中，依然早出晚歸地奔走在鄉村小路上上班下班。琦兒沒有人帶，也該上學前班了，燕子就每天帶著琦兒每天上下班，他們每天看著路邊的樹木從發芽到新綠，又從新綠變成了一頂頂蔥綠的大傘；又從蔥綠的大傘到樹葉金黃的漫天蝶舞，直到最後的一片葉子落下；天空中的一群群的大雁從南方飛回來轉眼又要飛回南方去；地里的莊稼從春種、發芽、成熟到秋收。這些事物都在不經意間隨著季節變化著。燕子每天走在這條路上，就像在一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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頁地翻著一本厚重的日曆。

燕子每天迎著朝陽出，披著晚霞歸。無論嚴寒酷暑、無論風霜雨雪。每天都是這樣騎著單車帶著不足五歲的兒子,奔波在這樣的路上去上班,一個多小時的路程里，為了不讓兒子感到無聊寂寞與睏乏，又怕琦兒在自行車後座睡著掉下來，就給兒子講《白雪公主》、《賣火柴的小女孩》童話故事，還給他講《小蝌蚪找媽媽》、《海利布的故事》、《彩霞姑娘》、《會搖尾巴的狼》等燕子講過的課文。

有時候，琦兒實在太困，燕子就讓兒子站在自行車後座上雙手摟著燕子的脖子，有時候在後面坐累了，燕子就會把琦兒放在自行車大樑上，一會蹲在大樑上，一會和燕子面對面坐在車把上摟著燕子脖子。如果在路上看見青蛙、蜻蜓和蝴蝶，燕子會下來帶著琦兒玩一會，步行一段路。

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三年裡，燕子不知道在這條路上跑了多少個往返路程，也不知道在這條路上給琦兒講了多少個童話故事，更不知道講過多少自己曾經教過的課文。

這條路的兩側都是稻田地，每天趕農活的人來來往往。今天燕子下班和往常一樣帶著琦兒走在下班路上，剛過了一個小橋，燕子給兒子唱著台灣校園歌曲《外婆的澎湖灣》，突然聽見一聲狗叫，然後就是兒子的哭聲。燕子立馬下來就看見一隻大狗在撕咬著琦兒的腳，琦兒嚇得眼睛圓睜哭喊著。燕子立刻用腳去踹那條大狗，把琦兒推了出去，大狗看著燕子踢過來的腳，張大了嘴巴咬住了燕子的腳，鑽心的痛感讓燕子大叫。這時就聽見狗的主人在叫狗，狗依然不鬆開咬著的腳，燕子用手使勁捶打著狗的頭。這條狗咬的是真狠，一直不鬆口，直到主人過來才鬆開。燕子的腳不但有深深的牙印，好像被咬透了一樣滴著血。燕子顧不得自己趕緊看兒子的腿，已經充血淤青，也有牙印。

「你家養的什麼狗啊，在路上追著咬人啊？這樹是你家栽，這路是你家開嗎？」燕子好像忘了自己的疼痛，抱著瑟瑟發抖的兒子沖著狗主人吼著，看著兒子的腿燕子心疼的要命，琦兒害怕地回頭看著吐著舌頭的大狗仍然在哭，因為琦兒嚇著了。

「我也不知道它今天怎麼了，突然就去追你了。」狗的主人穿著水襪子氣喘吁吁地趕上來，黑褲子上濺滿了泥巴，跨欄背心也看不出什麼顏色。一頂破草帽也耍了飛邊。

「那你的意思是你家狗咬我是怨我嘍？或者說咬了活該唄？」燕子非常氣憤，如果不是職業素養受限，聽到狗主這樣說話真的想罵娘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也不知道今天怎麼了，它怎麼會咬人。」看得出狗主是個老實人，但是燕子心疼兒子平白無故被狗咬，能不生氣嗎。

「你不會讓我在這裡陪你聊天吧？你是不是得給個說法吧？我這怎麼回去？還有疫苗的問題？」燕子也不是為難他，這腳疼的燕子腿都在抖。

這時候，在地里幹活的人也陸續往家走，這裡的人大多數的認識燕子，雖然不知道叫什麼，但是燕子每天上班下班都見過。看到這個情況，有人說：「老吳，你去老丁那裡吧他家四輪借來送這個老師回家吧，他這個樣子怎麼回去？在天說黑就黑了。」

「是啊，老吳，你還得給人家找狂犬疫苗呢，聽說疫苗不好弄，趕緊把人送回去吧。」

「這兩個人都夠倒霉的了，人家在路上走的好好被你家夠咬了。你說你家狗咬人家吧，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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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花錢。你家狗是不是發、情了？」

從地里回來的人議論著誰對誰錯。

一會，狗主找來了鄰居，開了一輛農用四輪車過來，車斗里太臟，狗主抱了兩抱稻草扔在車斗里，然後把燕子自行車也放在了車上，燕子把兒子抱上車，自己也上了車。一路顛簸著到了醫院，值班護士把傷口做了處理，然後分別給燕子和兒子打了疫苗。最後四輪車又把燕子送回到家，還沒有到門口，遠遠地就看見路燈下一個高大的身影在左右張望。

「姥爺！」琦兒帶著哭腔喊了一聲。

姥爺把琦兒抱了下來：「怎麼回來這麼晚，咋還送回來了呢？自行車壞了？」

「沒有。我們被夠咬了，剛剛從醫院裡回來。」

姥爺抱著琦兒回屋裡去了，「這麼晚了，我也不讓你進屋了，回去慢點開，啊！」

這天下班，燕子剛剛進院，同學愛平就跟了進來：「燕子，才回來啊？我來告訴你一件事。你不是想買房嗎？我一個朋友想賣房，就在你媽媽家旁邊挪棟，價格還可以，就是裡面有點破，什麼都沒有。可能要維修，你去看看怎麼樣？」

燕子一聽非常高興，買房是她最想做的事情。

「好，馬上去。」燕子把琦兒放下，又和在給果樹打葯的爸爸說了一聲，就和愛平走了。現在房子很緊缺，燕子生怕被別人買走。燕子急不可耐和愛平來到房子這裡。打開房門愛平傻了：

「哎呦喂，這個樣子啊？你看行不行啊？如果你不想要也沒事。我不知道是這樣的。」愛平驚訝地看著空空如也的空房子說。

「唉！好不容易等到一個賣房的，而且位置還好，出門就是公路多好啊，離我媽家還這麼近，就這樣吧。明天我就去籌備錢，你和他說一聲，等我三天把錢湊齊。行嗎？」燕子和愛平說。其實燕子的錢遠不夠買這個房子的，但是這個房子的位置太好了，燕子非常喜歡。

「行。我和他說一聲，三天後給他錢。」

「謝謝你，愛平！我也終於有家了。」

「你原來的房子不是你買的嗎？賣了買這個吧。」

「那個房子已經沒了，讓他賣了。」

「一分錢也沒有給你啊？那你收拾房子哪來的錢。」愛平是知道燕子的，那個房子就是燕子的心血，現在讓愛民賣了卻一分錢都沒有給燕子。

看著空空的房子，房屋面積大約60平方吧，屋內什麼都沒有，實際上就是一個大框架，一室半，屋內沒有門，沒有天棚，牆壁是粗糙的大泥的。室內的地面很低，進屋需要下兩級台階，窗子也破爛不堪，這些都需要修整。燕子沒有猶豫，因為燕子太想有個自己的房子了。

燕子和愛平走出房間，愛平鎖了門，一起上了公路，這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國道，水泥的路面光滑筆直：「燕子，我就回去了，告訴他一聲，別讓他賣了。這個房子還挺好，還有這麼大的園子可以種些菜。」

「是啊，等我買下了房子就推土過來墊一墊，然後就可以種地了

上了公路，愛平往東，燕子往西各自回家，燕子心裡踏實了很多，離開那個家快三年了，燕子一直想有一個自己的家，自從那個房子被愛民賣掉以後，燕子對愛民就不抱任何幻想了，自己走一步是一步，只要把琦兒照顧好才是真的，別無他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