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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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平這輩子沒遭過這麼大的罪!雖然沒打死也沒給腿打折,卻是狠吃了一番皮肉之苦。肩頸上、腿上、臀上都是傷,於妙妙心疼得不行,讓店小二去請了郎中來治,又張羅著雞鴨魚肉給於平補身子。

郎中來得快,打藥箱里拿了幾包葯放下就要走。祝三道:「這就完了?」郎中道:「從行轅里抬出來的?以前在衙門裡當差的?沒白拿你的錢,這兩天都是瞧這個傷的。」

祝三啞然,鬆開手,郎中頭也不回地走了,大概是趕下一場。

於妙妙又張羅於平的新衣,祝三與張仙姑便先退了出來。那邊於妙妙忙著,她們也不去打擾,正好收拾自己的行李。母女二人的行李還是那麼些個,把錢分作幾份,兩人身上也帶一點,包袱里、鋪蓋里都裹一點。除此之外也就添了點祝三在街上閑逛時順手捎的針頭線腦。

很快就打包好了,張仙姑看了一眼整潔的房間,說:「哎喲,這真是跟做夢的一樣。」

祝三道:「以後憑自己也住這麼好!」

「放屁!別給我想歪門邪道!我還沒說你呢……」

祝三翻了個白眼:「要說什麼呢?沒幹!沒幹!那樣的事兒,幹了就回不了頭了,一輩子也不能光明正大的了,我都明白著呢。」

張仙姑勉強放過了她,又叨叨:「哎呀,也不知道你爹怎麼樣了。」

祝三道:「我正要說,欽差讓縣令、於平他們一定要細查爹他們這些事,案子可能很大了。」

「什麼?」

「所以我才說要散夥呀,一來別拖累花姐她們,二來我不大信得過於平,三來縣令就更會狠查了。嚴查下來,於平也瞞不住,何必連累他們?我總覺得於平瞞了咱們些什麼,又說不上來他究竟瞞了什麼事兒。」

「那可不能指望他們了!」張仙姑說,「晚上吃個散夥飯,咱們就走。」

正說著,門被扣響,張仙姑開了門:「花姐兒?你這是怎麼了?一頭的汗?快擦擦。」

花姐一把將她推進了屋裡,將門關上,說:「乾娘,你和三郎快些走吧!聽表哥說,欽差讓他們查你們家!表哥說,瞞不住的,縣令問過他,他……」

原來,於平回來之後才對姑媽說了實話,他早就知道朱神漢的事,之前代為隱瞞遊說縣令。現在欽差給縣令下了死令,查不清楚就要參他,讓他革職滾蛋。縣令當然不會再聽於平的話了,於平回到縣裡之後縣令肯定還要問他!且他們還不知道朱神漢在牢里招了些什麼,就更加難以掩飾。

於妙妙勸他,問他有沒有保全的法子,於平正在猶豫,是不是要對縣令、對欽差說實話。因為他現在還是「戴罪辦差」要看錶現,一個不小心,欽差現能打死他!他對於妙妙說:「是可惜了三郎,不過……也是他的命!姑媽一定要咬死了咱都不知道他姓朱,他就是姓祝的!咱們才招的女婿。朱家族譜上,想必是沒有他們一家的名字的。」

反正,騙人也是朱神漢一家在騙。

於平讓於妙妙婆媳只當什麼都不知道,告發的事由他去解釋。還許諾給於妙妙,等熬過了這一關,一定賠姑媽一個來歷清白的好女婿。最後又加了一句「那個欽差,他是真的敢殺人啊!」

花姐聽了這些,想祝三和張仙姑對自己也不壞,一路還伴著過來,實在不忍心,跑過來報了個信。她從懷裡掏出一帕子物事:「我這兒還有些體己,你們帶上,趕緊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張仙姑跳起來就想罵街,被花姐和祝三一邊一個拽下了,她鼓著氣好歹沒說出聲來。花姐將體己塞給祝三:「快走!」

花姐先開了門,不想看到於妙妙正往這兒走,她心裡咯噔一聲,手背在身後搖了搖,又上前來迎於妙妙。於妙妙看了她一眼,花姐覺得,這幾天經常垂淚的婆婆又變回了之前那個剛強的樣子。

於妙妙也將一帕子東西交給花姐:「喏,給他們。我什麼都沒看見。」

「娘?」

「不是說了么?咱們娘兒倆,什麼都沒看見,走!快走!」

張仙姑聽了,出門來叫了一聲:「大娘子。」

於妙妙撇過頭去不看她,手卻去拽著她往外推:「走!」

祝三將包袱往地上一放,就地拜了三拜,起身扛了包袱,與張仙姑兩個飛快地離開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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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仙姑也不知道該往哪兒跑,一門心思往外沖,祝三拉住了她:「娘!來!」

「幹嘛?」

「就這麼出去,整條街都看出來了。」祝三從腰間撈起銀五事,挑出牙籤,通開了隔壁院子的鎖。客棧也不是每個包院都時刻有人住的,母女倆進去插上門,祝三又推開一間偏房拉張仙姑進去。

張仙姑道:「咱們住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兒啊!等會有人來住,不就露餡兒了?」

祝三道:「誰要留下來了?趕緊換身衣裳。要拿咱們,也是拿母子二人,娘不是總想我當女孩兒嗎?現在改妝,給我扮成女孩兒。」

這個主意好!張仙姑也有主意了:「這身衣裳不能穿了,於平也認得!來,改改!」

張仙姑將自己的包袱打開,包袱里有兩三套衣服,她把衣服配色也打亂了,先比劃拿了一件綠上衣,又找了條白裙子,給祝三換上:「這套小點兒,沒事兒,等會兒收收針。」自己也換了一身。

又給祝三梳了頭,看著鏡子里一個俊俏的小姑娘,張仙姑眼圈兒紅了。祝三道:「娘,你的頭也重梳一下。」張仙姑道:「我還能梳成什麼巧樣兒?」倒把頭上的簪子和花拔了,取塊帕子包了頭。

張仙姑問道:「走?先出城吧,城外應該有破廟什麼的能湊合一宿。可千萬不敢走夜路。等風聲鬆了,咱們再回來,聽聽你爹的消息。真要不行,也只能等著收屍了。」

祝三道:「咱們不出城。」

「什麼?」

祝三狡黠地一笑:「東市那兒三道牌坊下面常聚一群人,他們是沒有長久主雇的短工,或一兩天、或三五天,最多兩個月,幹完就走,專供那些一時人手欠缺的活計。有些要技藝,有些就是賣力氣的粗活。咱們隨便應付一個,避過了這個風頭先。總不能真的跑路吧?得設法留在城裡,才能探聽爹的消息。」

張仙姑也覺得她這個主意不錯,笑罵道:「你可真是個機靈鬼兒!」

祝三道:「短工有些活計就是搬個東西,就半天時間,搬完領了工錢就走,好些都不會細查來歷。正巧咱們也沒有身份文書,這個最合適。就說來投親,盤纏花完了,親戚也不見了,只好先做些短工糊口。鋪蓋也不要帶,藏在這裡。只帶隨身的包袱去。」

張仙姑道:「行!只是鋪蓋扔了可惜,又怕他們發現。」

祝三在桌子上一借力,躥上房梁,將鋪蓋捲兒在樑上尋了個安穩地方放了,從房樑上一躍而下:「好了,走吧。」

重新將院門鎖上,母女二人悄悄地從客棧後門離開,直奔東市三道牌坊。後門僻靜,可一旦轉過兩個巷口,祝三就開始渾身不自在。張仙姑跟著女兒走,發現女兒越走越快,低聲道:「怎麼了?有鬼攆著你?」

祝三皺眉道:「奇怪,總覺得哪裡有對。」她又小心地四下看了看,開始時,她懷疑是有人盯梢,又走了一陣兒很快發現了端倪,確實有人往她身上看,卻不是盯梢,而是有些男往母女倆身上瞟,目光十分可惡!這是以前所沒有的。

祝三道:「那些人老是這麼看著人,真討厭!」

張仙姑卻無所覺:「這些東西,不是一直這樣的么?」

祝三不吭氣了,拖著張仙姑抄近路到了三道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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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牌坊人來人往的,有來僱人的,更多的是等著人雇的短工。男一堆、女一堆的,母女倆挎著胳膊,在女一堆站著。張仙姑伸手按到女兒頭上,讓她頭別抬那麼高:「你就站我身邊兒,別說話。要有個黃花閨女的樣子。」祝三依言挨著她。

她們穿得比大部分人好些,有人看著她們,也有人排擠她們。這裡也有頭兒,也分幾個小團伙。有什麼好事,既由僱主決定,也由這些小頭目推薦。小頭目並非什麼官方指定,乃是佔了這塊地盤收點保護費的。

張仙姑在這裡如魚得水,祝三默默地看著周圍的人,張仙姑已經很快與周圍的幾個婦人攀談上了。

她性情開朗,同於妙妙在一起住的這些日子衣食住行好了不少,總覺得憋悶,直到了這裡,才有了熟悉的感覺。不多會兒,她已經與人打成一片了,訴說自己的艱難的同時,還給旁邊一個乾瘦的婦人看回手相,說這婦人家裡有事,家裡人病。這還讓她說中了!

張仙姑很快有了面子上的好人緣,看了五、六個手,相了三、四個面,就有人告訴她要小心:「你們生得好,別叫人騙了去。也有些喪良心的,到這兒來找長得白凈的女娘去干臟事的。」

等有僱主來的時候,她們的話題也就到此為止了。不斷地有婦人被僱主帶走。也有人看中張仙姑母女的,不過有的是單看中張仙姑潑辣能幹,又或者單看祝三年輕,張仙姑都拒絕了必要在一起,這也是許多人在被雇或者是被買賣的時候的要求,並不顯眼。母女倆也在心中估摸著合適的僱主。

直到一個穿布衣的中年女人走了過來:「你們兩個,會做什麼?」

張仙姑道:「洗洗涮涮、縫縫補補,還會做些雜活,茶飯也會辦一些。」

女人笑道:「看你們還算乾淨,就你們吧。先去給娘子看看,娘子相中了才能留下。先干三天,干好了才能多干幾天。放聰明些。」

張仙姑忙問:「那要相中不呢?」

女人又笑了:「所以要放聰明些,將聰明相收一收。」

行吧,已經到後半晌了,午飯都沒地兒吃,先扒個窩湊合一宿吧,不然半夜沒個落腳的地方被巡夜的看到,豈不是等著衙門來抓人?

張仙姑看這女人也算整齊乾淨,面相也不像有什麼歪心眼,道:「哎,您放心,跟您走後我就是沒嘴的葫蘆。」

張仙姑問了女人的姓名,女人道:「我家男人姓趙,就叫我趙大娘就得。」張仙姑心滿意足地帶著女兒跟著趙大娘走了。

越走,祝三越覺得不對勁兒,這破地方,怎麼好像是府衙?!府衙,后衙的規矩肯定大,出門都不容易,還怎麼去查明真相?前衙就更操蛋了,黃先生等文吏都是府衙聽差的,都見過她呢,這不是自投羅網?祝三站住了,張仙姑不明就裡,但也跟著站住了。

趙娘子見母女二人看著府衙的外牆就不邁步了,一股驕傲之感油然而生:「就是里啦,又不會吃了你!別小家子氣!能不能留下來且兩說呢!快走啊?!」

走個屁啊!祝三當場就想拖著張仙姑跑路,然而已經到了府衙前的街上,已經有衙差看過來了!

母女倆對望,祝三點了點頭。張仙姑對趙娘子道:「那大娘您多看顧。」

趙大娘矜持地笑了:「跟我來吧。」

三人從小側門進了府衙的時候,一隊人衝進了客棧!

作者有話要說:張仙姑抽了張SSS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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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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