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詔獄出來的少年
「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少年髮髻有些散亂,但髮髻上那支玉簪一看便不是凡品。
再看他身上名貴的綢衫,雖然也是一樣髒兮兮的,像是數日未曾梳洗,但識貨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金陵城千金紡出品,一件衣服就得幾百兩銀子。
他念完幾句詞,回頭看了看詔獄大門上的牌匾,「黑獄」兩個字筆走龍蛇,卻是透露出一股陰森的意味。
作為天子親軍——黑衣衛的詔獄,自創立伊始,百年來從來沒有人能夠如少年這般完好無損的從裡面走出來。
他不屑的撇撇嘴,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望著遠處稀稀拉拉的行人,想來因為黑獄的存在,這條街道都變得冷清了吧。
「金陵城的姑娘們,我洪秀昭又回來啦!」
洪秀昭抬頭闊步離開,身後送他出來的一名黑衣衛這時候才開口道:「小公爺,這次陛下寬容,將你特赦,還請你感念陛下天恩,今後好自為之,不要再為非作歹。」
「當然,最重要的是,不要再讓御史們再到朝會上參你。」
洪秀昭卻是理也懶得理他,走了兩步自言自語道:「小爺我今兒出來,怎麼一個接我的人都沒有?難道都不知道我今天出來?」
……
「快跑快跑,金陵第一禍害又出來啦!」有人老遠帶著驚恐喊著,一邊喊還一邊奔跑,好似他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一般。
一個挑著貨擔的老頭,一把拉起身邊替他賣貨的女兒,顧不上剛才還有人在與他討價還價,連忙就朝著一條小巷子鑽了進去。
「爹,怎麼了?」
「別問了,快藏起來,別被那個禍害看到了,聽說他好色無度,大街上看到中意的小娘,直接就搶回國公府糟蹋了。」
……
「嘭」
一聲聲關門閉窗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禍害不是說前些日子被陛下下旨,直接讓黑衣衛拿進詔獄了嗎?進了詔獄還能出來?」
有小心翼翼的聲音,從一個茶館虛掩的窗戶縫中傳出。
「嗨,你也不看看他爹是誰,恩國公啊,開國第一大功臣之後,與國同休,世襲罔替的爵位,能把這禍害在黑衣衛關了十多天,已經是御史們多次彈劾的結果了。」
「那咱這金陵城,天子腳下,就任他這般無法無天嗎?城衛司和巡城司都不管嗎?」
「呵,兄弟,剛來金陵城吧?連黑衣衛都奈何不了他,你還指望城衛司和巡城司?」
「就是說啊,恩國公一脈,歷來是軍方大將,只有這一代國公才棄武從文,入了閣,成了大學士。」
「而且這位小公爺還有個叔叔,現今的鎮西將軍,手握二十萬精銳鎮守西疆的人物,這城衛司和巡城司的統領,也多是來自軍方的將領,你說說他們誰會去找這位小公爺的麻煩?」
「噓…別說了,那禍害來了!」
茶館一時間鴉雀無聲。
一雙雙小心翼翼的眼睛透過窗縫往外打量,只見突然之間空曠的長街上,一個髮髻散亂,渾身有些髒兮兮的少年一步三搖的走了過來。
「tui……娘的,也不知道哪些煞筆造謠小爺,害得小爺我現在出個門人見人怕,關鍵是,連個小娘也看不到了,真是……好不爽啊!」
洪秀昭往地上啐了一口,自言自語的說了幾句話,正四處一邊瞄著一邊往家裡走的時候,看到長街之上居然有個人站在路中間。
再看對方,黑色短打,髮髻被一支玉簪一絲不苟的束起來。
洪秀昭一看,就知道對方是沖著自己來的。
因為對方不閃不避的站在路中央,更重要的是,一把長劍被他拄在地上,雙手搭在劍柄,擺了一個極度風騷的造型。
「你就是洪秀昭?」
眼見洪秀昭走了過來,那人這才緩緩開口。
洪秀昭伸出雙手,一左一右的撥開額上散下來的幾縷髮絲,把頭往前伸了伸才道:「沒錯,我,洪秀昭,年方十八,家父是現今內閣大學士,恩國公——洪莫寒,怎麼?找我有事?」
那人臉上神色不變,卻是一手緩緩提起長劍,一手握住劍柄,一邊拔劍一邊道:「青山劍派諸葛星,特來誅除金陵第一禍害,閣下,還請受死!」
「哇,有人要殺洪秀昭了!」
有人激動得,竟是直接喊出了洪秀昭的本名。
「快快快,開門看看,終於要見證金陵第一禍害的殞命現場了,趕緊開門,看得清楚一些。」
一時間,開門聲又是絡繹不絕,剛才閉門閉戶的長街,猶如滾動的開水一般,剎那間沸騰了起來。
洪秀昭有些好笑,所以他直接笑了出來:「哈哈哈哈,青山劍派?聽都沒聽過的小門小派,也敢攔路截殺我?」
洪秀昭說完,撩起髮絲的雙手直接把幾縷亂髮往頭頂一甩道:「關鍵是,你特么擺了半天的造型,還沒我如今的落魄模樣帥氣,你知道嗎?」
呃……
所有人都是一滯,但仔細看去,這話還真沒辦法反駁。
因為人家就是好看啊,傳承兩百年的國公府,與國同休的富貴在那擺著,代代找個漂亮媳婦兒不過分吧?
這麼多代的基因優化下來,就算是頭豬,也會變成俊郎小哥了。
當然,這些人也不懂什麼是基因,但他們確實覺得,這禍害雖然遭人恨,卻屬實是個一等一的俊俏公子。
洪秀昭說完,又看了看對方的劍,劍鞘有許多華美的雕紋,劍柄處有金黃的劍穗,甚至隱約還有寶石鑲嵌其上。
洪秀昭頓時瞭然,知道這定然又是一個心向江湖的公子哥,被一個江湖小門派忽悠了,以為入了隱世高門,學了了不起的劍法,所以想要替天行道。
老頭曾經說過——這個曾經約等於十天。
老頭說:劍雖是君子,卻也是殺人的利器,既然是用來殺人的,自然是越簡單、越好用為最佳。
那些劍鞘好看,劍身華美的劍,不過是一把裝飾品,中看不中用的。
相對應的,用這種劍的人,只需要兩個字就可以形容:廢物!
洪秀昭想到此,見對方已經拔劍在手,他也沒有猶豫,直接朝著對方沖了過去。
「來的好!」
那自稱諸葛星的少年大喝一聲,舉劍便刺。
「看我這招刺破蒼穹!」
洪秀昭聽到這裡,心中更是大定,聽聽這招式名字,很明顯就是胡亂編出來騙人嘛。
還刺破蒼穹,你咋不上天呢?
還有這開打之前喊出招式名字的傻缺中二的做法,明顯就是個菜雞。
事實也是如此,那少年的劍看似精準的刺向洪秀昭的胸口,卻被他很輕易的一扭身躲了過去。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響在長街之上。
諸葛星瞪大了眼睛,臉上火辣辣的疼痛,讓他血氣上涌。
「你敢打我耳光?」
「嗯吶!」
洪秀昭理所當然的答應了一聲,反手又是一個耳光抽了過去。-
「啪!」
這一聲下去,諸葛星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跳著腳怒吼:「我要殺了你!」
他長劍如風,不停的削、砍、刺,卻是連洪秀昭的衣服都沒能劃破。
反而是一聲又一聲的耳光聲,不絕於耳。
扇了十幾個耳光后,洪秀昭一腳將對方踹倒在地,接著上前踩著對方的胸口,看了看對方帶著鼻血,腫脹如豬頭的臉,不屑的切了一聲。
「諸葛星是吧?諸葛家?想來便是淮陽侯諸葛實家的人了,我不管你被誰騙過來殺我的,你回去告訴他,小爺我在金陵城混了十幾年,從來都是睚眥必報的,我會把他逮出來的,我保證!」
說到最後,他神色一改先前無所謂的隨意姿態,變得有些冷冽下來。
「至於你這個廢物,一個區區縣侯的公子,我連殺你的興趣都沒有,讓你爹送五萬兩銀子到國公府,賠償我剛才被你嚇到的精神損失,不然我會帶人親自去你家取,明白嗎?」
說完,他也不等對方回話,直接抬腳從他身上踩過,再次朝著國公府走去。
「老頭子這些天的教育還真有用,雖然是個廢物,但我剛才行雲流水的身法,以前顯然做不到,唉,有錢有勢如今又有一身武藝傍身,我真他娘的帥!」
「還有城衛司和巡城司,竟然一個人都沒過來,顯然是有人打點啊,看樣子得抽空去這兩個地方轉轉了。」
剛從詔獄出來,就又當街打人,還揚言要一個縣侯送錢上門的少年,在長街上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