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返大明
1.
我揉揉眼,看了看外邊依然灰濛濛的天。6點鐘,通宵還沒有結束,可是無事可做,睡在沙上實在難受,還是回學校睡床吧。叫開門的時候,胖子一臉怨恨,咕噥道:「下次自己帶鑰匙」。我擺擺手,懶的說一句話,脫了衣服倒頭便睡。
我叫李翔,今年大四,在一所不入流的本科院校里混rì子。大一的時候,我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如果您是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拜託您自己努力,本校幫不上您什麼忙,如果您是來混rì子的,那請您自求多福,本校也懶得管您。於是我在網吧與寢室的兩點一線間度過了據說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大學時光,掛科四次,其中包括籃球,因為那個挨千刀的體育老師說鄙人的投籃姿勢不標準。標準?你大爺的,就你這馬里昂一樣的三八式也敢嘲笑我不標準。幸好這個掛科頻率在本校不算誇張,再過兩個星期,我就可以領了畢業證該幹嘛幹嘛去。按照我高中時期的偉大規劃,大學畢業后必然要進入一家世界五百強公司做金領,可是在這個本科生比禽流感高期的雞肉也貴不了多少的年代,本市五百強企業我都忍了,網上簡歷投了幾十份,連個面試通知都沒收到,悲哀呀。
一覺睡醒已經是下午兩點,胡亂洗了把臉,跑去借用胖子的台式機。
「又查收信箱是吧,別浪費時間了,大哥,除非是遊戲公司,不會有人給你面試信的。」胖子一臉賤笑。
「滾,哥是用郵箱找回遊戲密碼,你度死到一邊去。」我推開胖子,登錄QQ郵箱,赫然有兩封未讀郵件,一封確實是我說的遊戲密碼找回反饋,而另一份信的主題居然是「先鋒科技期待您的加入」。
胖子一旁大呼小叫:「這什麼世道,你這種貨sè都有人要!」
我看完信,強壓心頭的激動,擺出一臉料事如神的表情:「你懂什麼,哥是人才,看到沒有,先鋒科技,多霸氣的名字,等著我上了班請你吃燒烤吧胖子。」
看了看地址,還來得及,換了件襯衣,難得奢侈一把,衝出校門打了輛車直奔目的地——晨華科技大廈B座17樓。女接待員笑容可掬:「先生,請進左手的感應門直走,第一個轉彎處右拐。」我道了謝,站在感應門前理了理昨天在沙上睡成了雞窩的型,昂挺胸走了進去。
其實先鋒科技的名字我也是頭一次聽到,沒想到公司辦公區格外氣派,上千平的大廳里人來人往,只是每個人都一臉嚴肅行sè匆匆,工作氣氛貌似很緊張。我被領進一間標著「技術總監」的辦公室內,對面的技術總監更讓我吃驚,居然比我大不了幾歲。
「李翔,你的基本情況我們已經有一定了解。」在他抬頭的一瞬間,即使我再不謙虛,也不得不接受被甩了幾條街的事實,這位技術總監一臉英氣,帥的一塌糊塗,簡直是抗戰肥皂劇中我軍優秀地下工作者的翻版。「長話短說,我們希望你的加入,去共同完成一項偉大的事業。」
「我也期待能早rì加入先鋒科技,跟各位同事一起奮鬥。」
技術總監臉上忽然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抱歉,你要加入的不是先鋒科技。」
「啊!」我一楞,絲毫摸不到頭腦。
「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只好對你隱瞞了一些情況。現在我們重新認識一下,我叫楚俊飛,是國家安全保衛處高新技術實驗室科員。」
「什麼什麼處什麼科?」我更加迷茫。
「高新技術實驗室,國家安全保衛處的下屬機構,負責完成與國家安全有關的技術開和實驗研究工作。」
「大哥,我學的是中國古代文學,這專業你們也收?」
楚俊飛從檔案柜上取出個文件夾,抽出一張表格來。接過一看,是張骨髓捐獻志願者信息採集表,我腦子裡似乎朦朦朧朧有些影響,兩三年前跟系裡許多同學一起去參加過骨髓募捐活動。
「你的骨髓信息對我們的一項研究工程非常重要,所以我們需要你的配合。」
「捐骨髓?」
「不是捐,我們需要你完成一項任務。」楚俊飛臉上的表情更加不自然,看的我全身毛,感覺自己已經落入了什麼圈套之中。
「看過甄嬛傳嗎?」
「看過那麼幾集吧。」
「看過就容易懂了,我們需要你穿越。」
「啥?」我一度懷疑自己昨天通完宵后還沒睡醒。
「我長話短說。本實驗室正在進行一項基於高粒子傳輸的時空換位技術研究,我們需要通過這項技術把你送回某個特定的時間節點去完成一項任務。」
「你有病吧。」雖然我也看過那麼幾十部穿越小說,但是整個人生觀世界觀都還是正常狀態,我確信今天遇到了傳說中的黑sè幽默,於是拍拍屁股準備該幹嘛幹嘛去。
「李翔。」楚俊飛站了起來,盯著我,依然是一臉正氣,「這是命運,你沒的選。」
「切,要穿越你自己穿去吧。」我站起身,還沒轉過頭,忽然感覺脖子上一麻,全身的力量瞬間流失,彷彿靈魂出殼一般,失去了直覺。
2.
再醒來時我坐在一張沙上,對面整整齊齊坐了一排人,那個楚俊飛也在其中。我伸手一摸,手機還在,直接撥了11o,語音提示居然說「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我去,這什麼情況。
「李翔同學,我想有些情況需要我親自向你解釋一下。」這次說話的是坐在正中間五十歲左右的胖子。「我是國家安全保衛處的劉志誠處長,本次」遠征」的研究計劃由我執行,你不要有疑慮,這一位你肯認識。」胖子向旁邊一直,居然坐著我就讀的某大校長,好吧,看來這次樂子大樂。
「這次的研究計劃為期九十天,關於個人家庭方面我們已經請貴校校長作了周密安排,你名義上被派往法國做公費學術交流,會有人通過電子設備定期模擬的聲音跟你父母通電話,從今天,你就不需要再返回學校了,學校會處理你所有的後續事宜。我以國家的名義保證你個人的人身安全和利益,我希望你能全力配合此次研究活動,楚俊飛同志將會向你做進一步解釋。還有什麼疑問嗎?」
「我能看看你的證件嗎?」
胖子領導樂了,點點頭:「當然可以!」
這次談話之後,我明白我中獎了。我被送到位於這棟科技大廈的地下室,經過層層銀行金庫一樣的防盜門后終於來到一間實驗室,跟學校的實驗室也沒什麼區別,只不過每一個角落都透著難以捉摸的神秘氣息。
有一件事情我還是沒弄明白,於是我問楚俊飛:「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會選我參加這什麼研究活動,難道我自己都沒現自己是個愛因斯坦一樣的科學天才?」
楚俊飛面無表情:「因為基因,你的基因與四百多年前的一個人很像。」
「跟誰像,朱元璋?張居正?」
「你居然認識張居正,不容易,據我所知,你大學必修的中國通史只有62分。」
「我好歹是參加過高考的人,會不認識張居正嗎?」暗笑,其實我這點明史知識都是拜百家講壇所賜。
「兩個月前,běijīng宣武區的申時行宅地故址附近出土了一具明代骸骨,經過dna比對,這個人是明代萬曆年間輔申時行的三兒子,申用琦。你和他的dna有99.86%是一致的,也就是說,你跟他外貌相似度理論上很高。我們就是希望你回到萬曆十八年,扮成剛剛死去的這個人,去做一件事,準確的說,是殺一個人。」
「殺人犯法啊大哥,穿越期間殺人不會被追究刑事責任嗎?」
「不是讓你自己動手,而是旁人替你做。」
「殺誰。」
「**哈赤。」
好吧,我又笑了,我就是沒參加過高考,也必然知道大名鼎鼎的**哈赤。
「這涉及到現在的國際政治形式,我們與周邊某些國家之間的關係已經無法調和,核戰爭一觸即,誰都沒有必勝的把握,而最可能的結果是兩敗俱傷。所以,改變歷史是唯一的選擇。」
「**哈赤死了,核戰爭就打不起來了?這什麼邏輯啊。」
「**哈赤可以讓清朝從中國歷史上消失,中國歷史會得到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這件事內在的邏輯關係你不需要了解,你在三天時間,熟悉明代歷史和相關事宜,三天後,「遠征」行動正式實施。」
「這麼快?」
「對,刻不容緩。」
於是接下來的三天我每天都要面對一大堆板磚一樣厚的線狀豎排繁體書,《明史》,《明實錄》,《明史紀事本末》……不知道**哈赤這幾天會不會右眼跳災。楚俊飛天天監工一樣盯著,盯得我心煩意亂:「背這些玩意管用嗎,歷史都是被彎曲的事實。」
楚俊飛一陣冷笑:「我勸你還是多記住點,以後這些書里說不定哪句能救你的命。」
「什麼意思,這研究活動還有生命危險?你們處長不是說保證我的安全嗎?」
「領導的話你都信,你還真是很傻很天真。」
3.
三天後,經過了無數亂七八糟培訓的我終於被帶到了執行穿越的中心實驗室,碩大的設備彷彿一座鍋爐,中間是飛機一樣的座艙,兩個座位,楚俊飛向控制室敬禮后坐到了其中一個座位上。
「你也穿?」我對楚俊飛沒有一毛錢的好感,可是穿到四百年前去有個人作伴總是好的。
「對,我協助你完成本次任務,就位吧。」
「協助?說的真好聽,是監視吧?」
楚俊飛一臉不耐煩:「隨便你怎麼說。我再次鄭重jǐng告你,所有活動必須按照計劃實施並徵得我的同意。」
「哼,管的真寬。」
「為保證正常的歷史秩序不被干擾,在必要的時候,我隨時可能終止計劃或者……」這廝用一貫的面無表情盯著我,「殺了你。」
我心裡一涼,完了,上了賊船。「設備呢,手機?筆記本電腦?ipad?手槍總該帶一把防身吧?」
「穿越技術只支持人體自身,包括衣物在內的一切外界物品都無法被傳輸。」
我去,裸穿……好吧,好吧,祝你一會掉在běijīng城最繁華的大街上。
「根據數據定位,我們出現的地點應該是在申相府附近方圓三公里之內。準備吧」
我繫上安全帶,戴上頭盔,艙門緩緩而下。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整個艙體開始旋轉,越來越快,我感覺到一股劇烈的噁心,隨之天旋地轉,整腦袋彷彿被撕開了一半,失去知覺前眼前彷彿出現了sè彩絢麗的光束。
再有知覺的時候,我感覺渾身上下都軟綿綿濕漉漉的,緩了好半天睜開眼,頭頂上星光燦爛,也不知道夜裡幾點。掙扎著想站起來,這才現整個人躺在個大泥坑裡,你妹的,一身爛泥,幸好是夏天,不然沒到申府就先給凍死了。遠處忽然一陣雜沓的腳步聲,接著閃起點點火光,十幾個人打著火把邊走邊喊,我急忙大叫,誰知體力還沒恢復,干張嘴出不了聲,只好在爛泥地里拚命用手腳撲騰。那幫人聽見動靜蜂擁而來,領頭的家人打扮,一見到我大喜過望,連忙搶上來扶:「三少爺,三少爺!還不快找衣服給少爺換上!」剩下人七手八腳的抬起我,找衣服給我披上,領頭的管家叫到:「陳二,陳二,快回府里給老爺太太送信,就說少爺找到了,快去。」那叫陳二的家人連忙答應去了。我這時神智雖然清醒,可是力氣全無,被家人們連背帶抬簇擁著去了。
約莫走了二十幾分鐘,進了一處大宅院的側門,早有管家老媽子丫鬟蜂擁而來,我把送到了一件寬敞的卧室里。躺在床上我才緩過勁來,家人服侍著重新換過衣服,剛才領頭的家人湊上來問道:「少爺,你到底上哪去了,怎麼赤條條躺在到城西的泥塘里,老爺夫人都快急死了,小的領著家人不吃不喝在外邊找了整整四天那,要是找不到您,小的還不被老爺夫人活拔了皮。」
明代定都běijīng,官話和現在的普通話差不了多少,可我跟申用琦的口音難保能一樣,於是我含含糊糊的答道:「水,先拿水來。」那家人忙取過水喂我喝了,這是門口奔進位五十歲上下年紀的婦人,一看到我躺在床上,頓時淚如雨下,抱著我的頭放生大哭。「孩兒,你這是遭了什麼罪呀,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這是哪個挨千刀的敢打申家的主意,簡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啦……」婦人身後跟著個五十五歲上下的中年男子,這個人我一看便知是現在的輔申時行,因為穿越計劃書里附著不止一張他的畫像,雖然都是國畫,可是整個人的特徵神韻一絲不差,身材高瘦,一副長須,面容清癯,兩眼炯炯有神,他看夫人哭個不停,皺了皺眉,說道:「好了,人找到了就不要哭啦,我還有幾句話要問琦兒。」
那婦人,也就是我現在的「娘親」,抹了抹眼淚嚷道:「怎麼,他死了才遂你的願是吧!」
申時行無奈道:「你這叫什麼話,難道他不是我兒子。」
那婦人依然不依不饒道:「做爹的心長的這樣偏,你也算是頭一個了,老大老二是有出息,可是家裡有他們兩個做官還不夠嗎,還要逼著琦兒讀書應試,現在官沒當成,上學堂上的差點把命丟了!」根據我的了解,這位夫人是申時行的續弦,申用琦應該還有兩位同父異母的哥哥,大哥叫申用懋,二哥申用嘉。
「這怎麼又跟讀書扯上了,他自己不爭氣怨的了旁人嗎?累成這等模樣,要好好休息才是,你在這哭哭啼啼的他怎麼休息,有下人伺候就是了,快去歇著吧。」
那婦人又囑咐了下人幾句才去了。申時行在床對面的椅子上坐了,沖家人道:「扶他起來。」家人們連忙扶我欠身起來,申時行瞧了瞧我臉上的起sè道:「可吃了什麼苦沒有?」我有氣無力的答道:「沒有。」申時行點點頭道:「怎麼會落到山匪手裡的?」「山匪?」我一遲疑,不知道山匪是從何而來。
「四天前守門的家丁收到一封信,說你落到了山匪手裡,讓我籌錢去贖,可是又沒說交贖金的地點,左等右等遲遲沒有音信。今天亥時有個打柴的路過城西,現你躺在水塘里,看到你散在地上的書,這才到府上報信。去叫那打柴的進來。」
不一會,門口進來一人,我當時差點把剛喝到嘴裡的水又噴出來,這打柴的居然是楚俊飛,還真穿了一身標準的打柴行頭。這貨沖申時行行過禮,規規矩矩的站在一邊,瞟都沒瞟我一眼。
「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氏?」
「回老爺話,小的劉仁,就是京城人氏,自幼父母雙亡,打柴為生,今rì里路過西郊,看到這位少爺躺在泥塘中,從少爺隨身書本中認出名字,送到府上。」
「你認得字?」
「胡亂識的幾個字。」
「可在附近現什麼可以的人嗎?」
「並沒看到。」
「明rì到帳房中,讓胡師爺支五十兩銀子與你。既然沒有生計,以後便在府上當差,不知你可願意啊?」
楚俊飛居然立馬磕頭謝恩,奴才樣你還真是不用學就會。申時行又看了我一眼,道:「早些休息吧,明rì到我書房見我。」
我點頭答應,申時行領著眾人散了,楚俊飛也跟了出去,這第一關算是過了。我的頭又是一陣生疼,暗想真是一場噩夢,這短短几天時間,就從無憂無慮的大學校園被派到四百年前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累了一天,頭一挨枕頭,便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