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溫蒂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無邊的夜色下,自己帶著唯一的孩子丹尼,面對癲狂的、手持斧頭丈夫傑克,在衛生間里躲著,幾乎要被逼瘋;
她夢見繞繞轉轉的樓梯上,自己孤身一人跑上跑下,丈夫兒子一個都沒看到,反而目睹一個又一個陌生人,詭異地在旅館里舞動示好;
她夢見雪夜裡,黑人廚師長帶著一身寒氣,鮮血淋漓地躺在大廳中央,旅店外留下的雪地車是他最後帶來的贈禮...
——呼!
溫蒂睜圓眼睛,渾身發顫地從床上彈起。
暖融融的陽光穿過窗戶,照射在雙腿堆積的軟棉被上,連帶著單穿一件睡衣的溫蒂也感覺到些許的太陽暖意。
時針指向早上六點。
溫蒂原本定的七點鬧鐘也安靜地站立著,還沒輪到它叫醒溫蒂的時間。
她挪動著雙腿,走到窗邊,透過玻璃窗看去。
街上還沒什麼人。
窗帘還剩下一個大口子沒拉緊。
正是這條縫,讓一簇簇暖暖的陽光放進房間,照射溫蒂的棉被。
按正常生活思路,這麼早的時候,不應該是有如此明媚的陽光進入睡眠區域。
但溫蒂一家不一樣。
經歷過旅館的事情后,溫蒂與愧疚的傑克經過協商,最終帶著兩個孩子和平離婚。
傑克雖然自覺委屈,很不情願與溫蒂離婚,也不願意與疼愛的孩子分開,但他還算有擔當,尊重妻子的選擇。
畢竟旅館里吼出來的話語,的確是壓在心裡的傷人想法,給妻子孩子留下的可怕印象也的確存在,難以磨滅。
於是他同意了離婚,主動承擔了孩子的部分養育費用,帶著筆紙和滿腦子思想離開了。
而溫蒂則撫養兩個孩子,在黑人廚師長迪克與婦女協會的幫助下,找到過活的生計維持生活。
他們的生活並不算困難,旅館災后賠償費和傑克主動承擔的費用佔了大頭,溫蒂新找到的工作也足以維持三人的飲食生活。
但溫蒂還是擔憂多於放鬆,選擇了街道邊便宜的小房子,決定將余錢投入孩子的教育中,把丹尼和卡斯蒂送進最好的學校,盡量攢下備用的錢財,以防突然的災禍。
分針在思慮與洗漱中移動,漸漸指向正下方。
溫蒂將早餐麵包片塗上果醬,清水沖刷沾染油膩的手,上下甩干水滴,微笑著推開孩子們的房門。
孩子們住在一個房間里。
房間佔地面積不大,牆壁卻裝飾地溫馨十足,滿滿都是孩子們的畫和各種可愛的圖案,兩張床各自靠在房間兩邊,總是被太陽烘烤的棉被看起來軟綿綿的,兩個孩子擠在一張床上面睡,睡得臉龐都紅彤彤。
儘管考慮到以後,買了兩張床在兒童房裡,但兩個孩子關係很好,丹尼總是願意拉著卡斯蒂在他的小床上睡。
擠在一起,對丹尼和卡斯蒂來說似乎是另類的溫暖和安全感。
而溫蒂看著孩子們相親相愛的畫面,臉上也會不自覺地露出笑顏,眼神柔和。
但畫面再可愛,作為一家之長來說,都是必須破壞讓他們起床上學的一幕。
「該起床了,」溫蒂揭開被子的一角,耐心催促孩子們,「丹尼,卡斯蒂,起床了!」
被子里的小手留戀地拱來拱去,最終還是乖乖聽話。
丹尼很有哥哥架勢地撐著爬起來,打著哈切,把弟弟卡斯蒂也攬著肩膀扶正,兩個小孩總算是起床了。
他們都很乖,也沒有起床氣,兩個還沒餐桌高的豆丁互相潑水洗臉刷牙,給溫蒂責備幾句,換上學校制服,在餐桌上大口啊嗚著吃早餐。
溫蒂把沙發上的小書包遞給丹尼,穩穩地幫他架在肩膀上,叮囑他:「好好學習。」
丹尼叼著麵包片,穿上鞋,扶著鞋架子含含糊糊地應好。
他在穿鞋的時候,比他矮一個頭的卡斯蒂就舉著果醬,試圖給丹尼嘴裡的麵包片多加點甜甜的東西,差點沒塗到丹尼臉上。
「哦哦,夠了,卡斯蒂,」丹尼阻止了弟弟的關心行為,他不想重新洗臉,「現在就很好吃...我要走了。」
「早點回來,」溫蒂拉住卡斯蒂搗亂的手,「你迪克叔叔說晚上來看看你。」
丹尼眼前一亮。
兩人自從旅館事件結束后,忘年交一直沒斷過。
時常會一起神神秘秘地,討論點「閃靈」之類聽不懂的話題,有時還帶上卡斯蒂一起討論。
但卡斯蒂懵懵懂懂地,根本聽不懂,只是烏鴉學舌地跟著說上兩句,倒是怪可愛,引得迪克一陣發笑。
丹尼重重點頭:「一放學我就回來,再見,媽媽,卡斯蒂!」
他沖著溫蒂露出大大的笑容,用乾淨的手揉揉卡斯蒂的頭,關上了房子的門。
去學校了。
家裡驟然安靜許多,秒針轉動的聲音有清晰可聞了。
溫蒂低下頭,和獃獃的卡斯蒂大眼瞪小眼。
她說:「你呢,寶貝,你的幼兒園可沒這麼早開始。」
卡斯蒂又開始學舌:「還沒開始呢!」
這孩子最近把學舌當遊戲,自娛自樂地很起勁。
溫蒂笑了,拉著卡斯蒂的小手,把人帶到兒童房的桌椅上,擺上一大張白凈的紙,拿著筆,按平常的規律,像老師一樣慢慢地教給他幾個單詞學。
卡斯蒂瞅著她,手上歪七扭八地跟著寫單詞,時不時在紙張邊角落躊躇地塗塗寫寫,偶爾突發奇想,畫上一連串的鬼畫符。
「你又在複習單詞嗎,寶貝?給媽媽看看。」
溫蒂看到邊角落,似乎有前些天教過的單詞,就凝神辨別幾眼,想看看卡斯蒂記得牢不牢。
但她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字元。
圓圓的,胡亂的,但自成體系,看樣子像是一種文字。
「這是什麼,」溫蒂好奇地,「哪裡看到的,寶貝。」
卡斯蒂:「這個是Yuuki。」
這孩子顯然也並不認識這個詞,只是不知在哪聽到過,就鸚鵡學舌地,倒也把這個詞念了出來。
溫蒂跟著念了一遍。
明明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這個詞在嘴裡滾動的時候,卻有種莫名的溫暖和欣喜,在心臟處燙燙地熱著。
非常熟悉的感覺。
...她其實多少猜到,也許自己兩個孩子都有點特殊的能力,比如丹尼的閃靈,卡斯蒂大概率也有。
於是順從著心意,接著問下去:「這是個...」
卡斯蒂搖著黑筆:「是個大哥哥的名字。」
溫蒂眨眨眼睛。
「大哥哥他,怎麼樣了呢?」
卡斯蒂抬頭看看媽媽。
因為是小孩,所以更能清楚地感知到大人話語中,顫抖的慰藉和期待的希冀,散發出不同尋常的情緒因素。
卡斯蒂就學著舌,給媽媽答覆:「yuuki,過得很好,在做很厲害的警察。」
「就像來家裡的警察一樣。」
小孩指的是,告知賠款時,陪同旅館方來探望和做回訪的,穿著制服的警察,他對這樣看上去很不一般的人很有印象。
溫蒂也知道這回事。
所以她彎起嘴角:「...這樣啊。」
卡斯蒂抬頭,看見媽媽眼角邊上,有陽光閃爍,像是潑水后殘留的水光。
媽媽說:「那一定會做的很好,yuuki很適合這個職業,媽媽好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