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第四片場結束。

在伽椰子作為人類身體的血液，伴隨手起刀落飛濺到臉上一片血紅時，柚木失去了意識，再次陷入無邊的黑暗。

「」

來不及思考太多。

按照慣例，他將會進入下一片場，無縫銜接地在新的身體里展開任務，向無數人直播自己的一舉一動。

——於是睜開了雙眼。

入目是直入雲間的高樓大廈，輕柔的微風將碎發揚起，耳朵漸漸恢復聽覺，驟然喧鬧的人聲從他的四面八方傳來，是熟悉的本地語言，很偶爾才摻雜幾句外文。

那麼這個片場在國內，柚木想當然地。

然而當他抬起頭，真真切切地打量更近的周圍時，才進一步發現不對勁之處。

柚木：「這裡是」

他瞪大了眼睛，附近景象帶給他濃重的熟悉感。

雖然直入雲霄但頂部破損的大廈，黃色膠帶團團圍住的警用隔離區，以及大廈周圍熟悉的商業街加綠化風景，這些對於柚木的記憶來說，是極其眼熟的事物。

他迷茫地眨眼，不少人站在隔離帶外沖他呼喊。

「你復活了！」有人扒著隔離帶，在更加擁擠的人群里做出喇叭狀的手勢，大聲說道，「緒方警官，你竟然真的復活了！」

「太不可思議了！」

「他是突然出現在大廈下邊的。」

「果然，真正的帥哥在真人面前都是帥得離譜。」

人群雀躍議論的聲音像是懸崖頂上呼嘯的厲風，恍恍惚惚沒有實感，柚木獃滯許久，腦袋和心理才慢慢反應過來，乍覺自己回到人間。

背後的大廈用了不少反光玻璃材質，柚木投眼過去，看見自己的身體在最符合個人年歲的生長周期，也就是因爆炸案離開的模樣。

穿著警察制服，長身玉立，腰板挺直，渾身上下乾乾淨淨，不止沒有爆炸后的塵埃覆蓋，甚至由氣質自然地透出清爽乾淨的少年味，極高的顏值仍然在線。

這也不怪隔離線外，翹首以盼的迷妹們紛紛星星眼不肯走了。

熟悉的外表，不再年齡變幻不定的模樣，在片場中，由於隨著片場的增加，附生身體年齡的增長，曾經讓柚木暗自懷疑自己會成為一個老人家。

但這種擔憂，如今可以煙消雲散。

於是更確切地認識到，他復活這件事。

但渴望的東西乍一得到手，本人反而遲疑地困惑了。

「這才是第四個片場，」柚木低語，「我應該復活的嗎？」

但這個問題並沒有困擾他太久，好消息便紛至沓來。

幾乎是下一秒，他便看著數輛車呼嘯而來，其中就包括熟悉的警車，閃著紅光開到面前，揚起陣陣粉塵。

陌生的各方勢力下車，帶著和善的表情，試圖拉攏他。

但他們始終慢了一步。

「歡迎回來！」

穿著警服的身影從警車上利落地跳下，大跨步走上來，伸出手臂，一把將柚木攬住，給了歸途的旅人一個大大的擁抱。

柚木不自覺放鬆了僵硬的身體，眼裡露出久違的笑容。

他回應著伸出手臂：「好久不見，萩原學長。」

-

在得到道具欄，解決完大部分事情后，柚木也獲得了通關的答案，和系統的由來，並將這些告知給所有人。

「真的好神奇，」萩原研二嘖嘖稱奇，「所以，這是很早就盯上你了吧，覺得你可以完成通關的任務。」

學長的發小松田陣平偶爾也來一起看看，久而久之也就熟了，會時常跟他們一起聚聚，言語間倒很欣賞柚木。

不過人熟了

，話語和能問的也就多了。

於是非常自然地：「你在平行未來世界一定有重大成就。」

萩原接過話：「不然也不會這麼放心地盯上你呢。」

柚木撓撓頭。

復活得到了系統的實證。

與其說復活，不如說未來世界早預測過這個世界的某個時間點，柚木的身體會遭受極大的傷害這件爆炸案。

於是懷揣著目的，用高科技偷偷滋養柚木受傷的軀殼，並用做出來的系統帶走精神體，完成通關的任務。

柚木一本正經：「也許是禁x教大隊長，比較專業。」

萩原和松田齊齊望向他。

哪來的這個職位？

-

[把鉗子附在表面，細心提取]

[收納皮膚碎片…失敗，佐伯鬼怪沒有皮膚碎片，只有光滑枯萎的表皮]

「……」

夏目閱讀完最後一行小字，伸手翻過一頁。

茶色短髮的少年捧著一本薄薄的資料冊子，臂彎上趴著懶洋洋的笑眼招財貓，站在白凈的研究所大廳里。

少年給人一種寧靜溫柔的氛圍，能讓經過他的人迅速地安心放鬆，不自覺暴露真實自己，哪怕只是經過都願意多看兩眼。

但這本小冊子出現在夏目手上時，卻無端帶給知情路人恍惚的錯覺，氛圍大不相同。

就好像野獸與山茶花。

兇猛的爪牙和清秀雋雅的花瓣格格不入，偏偏因為命運巧妙地出現在一個畫框里，並且相安無事。

[從提取到未出現過的化學物質經檢測，該含有不可思議的能量]

[該能量與國發現的提取物一致我們將進一步開發該化學物質，獲得新的科學進展。]

這幾句話停在資料紙張的右下末尾處，夏目捻起這張書頁，輕輕向前覆蓋，查看之後的紙張。

獲得的資料記錄到此為止，但所有人都知道，最後的結局是階段性地，成功了。

這本看似其貌不揚的小冊子，正是拿佐伯父子鬼怪獲得的部分書面成就，在紙頁上簡單地記錄下腥風血雨的事件

夏目作為特殊事件處理部門重點培育的孩子，在同伴貓咪老師的要求下，獲得了可供觀看的資料冊子匯總。

資料中較為詳細地講述了嘗試過的實驗方法，以及對新能量的幻想和大肆稱讚，雖說為了必要的保密省去科學公式步驟，但這樣的敘述似乎更適合普通人清晰地了解。

各種科學或不科學、人道或不人道的手段，在佐伯父子的身上輪番上演。

耗費數名頂尖科學家的心血和直播中所借鑒的東西，短短時間內，新的化學物質得到誕生。

夏目睫毛快速地眨動。

他心情略有些複雜。

鬼怪的人形讓人很難不生出對同類的種種感情，儘管從物種上來說，這是和人類完全不同的鬼怪。

但看著實驗中可以想象的說明，夏目很難不幻想出一個悲慘的幼童在實驗室中，被各種實驗器具試探的可怕構圖。

因此生出，複雜的、本能的不適與憐憫。

妖怪對情緒的味道非常敏感，貓咪老師同樣。

它揚起可愛滑稽的招財貓胖臉，斜著看了一眼夏目。

肉墊輕柔地在夏目臂膀上抓撓，像是貓貓苦惱的具象化。

它搖晃著尾巴，正準備說些什麼。

——遠處突兀地傳來呼喚聲，打斷貓咪老師和夏目的思緒。

夏目從自己的微妙情緒中回神，睜大眼睛看向來人，對方的聲音和隨著距離拉近逐漸清晰的面容，讓他很快露出笑容，認出了來者：「順平！

」

順平嘴角上揚，腳步放慢，停在貓咪與少年面前。

他的視線和貓咪老師對上，同樣友好地打了個招呼：「又見面了。」

貓咪老師晃晃腦袋，算是問好。

夏目笑起來：「上次見你，還是在人事部門。」

吉野順平，黑髮瘦弱少年，略長的半邊頭髮遮住眉眼，黑眼圈和蒼白唇色顯出他身體虛弱的事實，此時正穿著平整的衣服，心情愉悅地和兩人搭訕。

這副樣子，和數天前截然不同。

數天前的吉野順平雖說髮型外表一如既往，但表情卻是肉眼可見的陰鬱，衣服粘膩皺褶，部分皮膚隱隱露出鬥毆的痕迹。

而目前，卻像是重獲新生，枯萎的植物獲得新鮮雨露的澆灌，一往無前地向太陽的方向昂起腦袋，面向陽光。

夏目有些高興。

他向來是很能共情、也很敏感體貼的人，對吉野順平身上產生的正向變化發自內心地開心。

「是的，但我們現在都要在特殊事物處理部門工作，未來見面的機會會很多。」順平說道。

夏目用力點頭：「是的。」

簡單的招呼過後，是微妙的打量。

順平打招呼時，不可避免地看見夏目手上的冊子，眼眸閃動，躊躇片刻，還是就著這個說了些話。

畢竟貓咪老師背著夏目，也悄悄給他揮舞爪子略作說明。

順平想了想。

「也許，你可以和我去個地方。」

夏目欣然同意。

他們來到一所研究室附近的房間。

哪怕只是在門外，兒童歡快的聲音都能很好地傳出來，裡面是順平入職而獲得推薦一同入職的順平媽媽，正在溫柔笑著哄孩子。

孩童的歡笑天真而熱烈，夏目不自覺柔和了眉眼。

但定睛一看，臉上的笑容卻又漸漸褪去。

「這些孩子」夏目怔愣地說道。

透過玻璃牆，他們能看到孩子們的全貌。

這些孩子雖有大概的人類面貌，卻有些面色青灰，有些肢體畸形，有些蒼白臉色身體虛弱，走兩步就要一屁股坐在毯子上歇會。

順平站在他身邊。

「我媽媽進來后，接到的任務是照顧他們，」順平慢慢說道，「你大概沒來看過，畢竟這是成立才不久的地方，平時也不允許太多不相關人員進入。」

「他們並不是一般的孩子，這些孩子們有的是在世界融合中，無法避免地遇見了鬼怪；有的是患了重病，家長主動同意嘗試暫時無法完善的鬼怪物質藥劑，幸而保下一命；有的是被別的組織」

面對人類幼童，夏目無法抑制地柔軟了眉眼，低聲問道：「那麼放在這裡是？」

「他們沒有太多攻擊性，但身體已經產生了未知的變化，相對成人更加明顯，成人因鬼怪遭受的癥狀，孩子身上會有二倍速的體現，」順平說道，「為保證他們能夠正常成長，部長和緒方警官共同提議，將他們作為先行治療的對象。」

夏目若有所思：「但如果數量越來越龐大，這也無法收容這麼多的孩子。」

順平看著他：「那是最壞的打算，所以，我們所有人都會加快研究和制服的步伐，以免更多不必要的人類受害者受到傷害。」

夏目抬眼：「順平，你真的變了很多。」

從原本陰鬱的被霸凌男孩，變成現在自信地、能在談起自己熟悉地方時，閃閃發光的少年。

吉野順平身上所發生的變化並不都是外界所影響，更多地是提供特殊事件處理部門的機遇后，奮力抓住繩子擺脫泥潭的努力家。

他的人生，已經向一個眾人都欣賞的光明方向走去。

「因為媽媽的工作，還有這段時間接觸過的事物，我看到了更多更遠的地方，已經不再想著那個校園了。」順平眨眨眼。

以往痛苦的回憶在腦海中回放，但心中的怒火早已被受到懲治的霸凌者和更遠大的未來所撫平。

他已經可以自如地暢想未來，並堅定地前進。

貓咪老師盯著他，又沖他揮揮爪子。

順平失笑。

「我想告訴你的，其實是別人曾和我說過的一句話，」順平和夏目說道，「在不可避免的危難面前，人類利益至高無上。」

這並不是和平的時代。

已經發生的靈異世界融合，必將為人類帶來更多危險與機遇。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沒法居高臨下地同情假裝人類的鬼怪們，我們必須站在一條戰線，保護我們世界里弱小但堅強的人類，不惜任何代價，保護屬於人類的利益。

夏目看向玻璃牆后，面目猙獰但不斷歡笑的孩童們。

他凝視著孩子們，嘆著氣笑了：「謝謝你。」

順平和貓咪老師擺手，招財貓彎著笑眼晃動爪子。

「如果我說的能幫到你一些，那真是再好不過。」

-

官方與武裝偵探社，就靈異事件方面達成了合作。

武裝偵探社的眾多異能者，面對鬼怪時，擁有不下於道具的抵抗能力，尤其是曾和官方以個人身份合作過的太宰治，更是能制服極強的鬼怪。

作為特殊事件處理部隊的後援力量，武裝偵探社也成功獲得更多道具，保護偵探社的普通職員們。

在這件合作上，緒方柚木做了很大的促進作用。

他對官方做出的答覆無懈可擊：「如果沒有國木田先生，我恐怕很難像現在這樣順利地通關。」

也許會不斷路過觀眾，再以為是拍攝電影，因而始終難以停留，柚木後期也很難借用觀眾們的力量，藉助道具通關。

因此，他對國木田以及其背後的偵探社抱有極大的好感，尤其是確認了三號觀眾也是武裝偵探社的太宰治后，更加贊同與武裝偵探社合作的想法。

這對兩方來說都是好事一樁。

偵探社本就和官方有聯繫，而柚木在官方擁有極高的地位，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森鷗外也很高興。

儘管作為黑手黨，官方很不願意和他合作，而其在帕薩迪納獲得的數據因科研人員的稀少，使用也比較艱難。

但之前砸下去的錢到底不算白花。

武裝偵探社與森鷗外的協議仍在。

「花了很多錢，」森鷗外坐在頂樓辦公室里，笑眯眯地對愛麗絲說話，「但我從不幹徒勞的事情。」

愛麗絲眨眨眼，也笑了。

看在國木田和社長的面子上，以緒方為首的官方默認了一些合作。

森鷗外不禁想起，最開始觀看直播的時候，緒方柚木只是作為死去小警察在直播中略顯青澀的行為。

到如今，在環境和經歷的磨練，以及身邊人的幫助下，小警察已經非比尋常，成為能和森鷗外共進一餐的大人物。

他想，許多不知名的觀眾也許和他一樣，產生了些許欣慰的感覺。

「但緒方還是很討厭你啦。」愛麗絲無情地戳穿他，「只有你燒人家來著。」

森鷗外僵硬了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