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有了花滿樓這個打下手的,義診的進度比往常快了許多。
太陽還沒落山,他們已經到了最後一家。
患病的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雙眼緊閉躺在床上不知人事,嘴唇發紫,整張臉呈現一種不正常的赤紫色。
看到小七眉頭緊皺,圍在床邊的一家老小眼巴巴地看著她,緊張地問道:「小神醫,我兒情況如何,還能治嗎?」
意識到自己凝重的臉色嚇到了這家人,小七溫柔地笑道:「放心吧,我定會盡自己所能,讓病人早日好起來。幾位叔叔嬸嬸,我這會要施針,這是我師門的獨門絕技,不好讓外人看,麻煩各位暫且先迴避一下。」
待房裡沒有第三個站著的人,她才悄聲對花滿樓說道:「花公子,這人的病有古怪。」
花滿樓神情一凜,他看不見病人的臉色,卻能聞到一股極淡的什麼東西腐敗的氣味。
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生病的人身上應該有的味道。
「你看出了什麼?」花滿樓壓低了聲音問道。
「他不是病了,是中了毒,還是非常厲害的毒。」小七坐在床邊,控制著魔法緩緩往病人身上輸送,一邊借魔法視線探查著體內的情況,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中毒?」花滿樓吃了一驚。
這家不過是最普通不過的平民百姓,誰會將毒藥浪費在這樣的人身上,若是想讓他死,拿刀抹脖子不是更省事的做法?
「他的五臟六腑正在慢慢腐爛溶解,只要再過半個月,身體里的所有器官都會消失不見,空蕩蕩的軀殼裡只有一灘摻了毒的血水。」說到此處,灰藍的剔透雙眼裡射出兩簇熾熱的小火苗,憤怒又嫌惡地說道,「下毒之人真是喪心病狂,他就沒想著把人救回來,似乎這麼做只是為了折磨人,讓病人在絕望和痛不欲生的慘境中死去。」
花滿樓冷下臉,溫潤柔和的眼裡瞬間淬了一層冰霜。
他這般熱愛生命,連路邊的花草都會憐惜的人,怎麼能忍受有人用這樣陰狠毒辣的方式害人,還是最普通不過的平民百姓。
「可還有救?」他沉聲問道。
小七頗為自信地笑了笑:「若是換成其他人,那肯定就沒救了,幸好他遇到了我。」
看見花滿樓的臉色依舊冷冰冰的,她伸出一根指頭,輕輕戳了戳他的手背,小聲道:「你別生氣啦,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他治好的,然後咱們就去報官,讓官府來處理這件事,你說好不好?」
像被某種小動物毛茸茸的肉墊輕輕觸碰了下,溫軟輕柔的觸感瞬間從手背蔓延到了心裡。
花滿樓縱使先前再如何生氣,這會也不由自主露出了笑臉。
想了想,他溫聲道:「官府不一定管這事,還不如告訴陸小鳳,以他見什麼都好奇的性子,定會對此事感興趣的。」
小七驚詫又不滿地抱怨:「這是一條人命!要不是我在,他就死定了,官府怎能不管?」
花滿樓只是笑著卻並不說話,小七也就不再追著他問心知肚明的答案了。
精純的元素力源源不斷地湧入身體,體內的毒藥被盡數祛除,受損的內臟在超凡的力量下被一點點修補著。
除了在花滿樓和陸小鳳二人面前使用過元素力,其他人並沒有見過她不同尋常的一面,即便是穿越第一天,遇到傷勢那麼重的蘇少英,她也是留了一手的,沒有讓他的傷好的太快,以免惹來懷疑。
在給病人看診的時候,能用藥的就用藥,要是遇上中醫沒辦法治的,就以獨家秘技不得讓外人觀看為由支開親屬,再悄悄地給昏睡的病人用點治癒的魔法。
比起溫吞見效慢的藥材,魔法的治療效果實在太驚艷,哪怕小七再怎麼控制著用量,也不能遮擋病人一天好過一天快的身體情況。
很快,小神醫的名號在市井中慢慢流傳開來,她沒有給富人看過病,因此這個稱呼也就只有每次上門時,病人和家屬會這麼親切地叫她,大眾暫時還未嘗得知。
待身體修復了七七八八,小七停下手,再次打量著病人的臉色。
那股明顯異常的赤紫色正在緩緩退去,露出了黝黑中透著青白的正常人的膚色。
她笑眯眯地雙手合十,側頭說道:「大功告成,等我明後天再來兩趟,再治療這麼兩次,就沒有問題了。」
花滿樓舒了口氣:「所幸,還有你在,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少女仰頭看著他,精神頭很足地脆聲說道:「治療儘管交給我,不會讓任何人失望的。」
花滿樓忍不住輕笑:「不錯,芭芭拉的確從沒讓人失望過。」
在病人家屬千恩萬謝長跪不起的大禮中,從沒直面感受過這一幕的小七,拉著花滿樓慌不擇路地跑了,差點連藥箱都忘了拿。
「這種場面也太可怕了,比面對一百個病人都要可怕。」出了巷子口,她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道,「我最不擅長拒絕別人,每次遇到這樣的事,就只能溜之大吉,完全不知道要怎麼應對了。」
花滿樓站在一側,淡青色長袍的下擺在風裡被吹得鼓起,溫潤含笑的臉在傍晚昏暗的天色下更顯得光潔如玉。
「拒絕別人的確是個難事。」他輕輕嘆了口氣,「若我是你的話,恐怕也只能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了。」
小七知道他這話是在打趣自己。
相處這麼多天,她哪裡還不知道,憑著花滿樓那手進退有度的待人接物的本事,即便是遇上方才那樣讓她尷尬地摳手指的情況,人家也能完美應對,還不會叫人說半點不好。
哪裡會像她這樣,明明是做了好事,還被熱情的家屬逼得像小毛賊賊一般只能急忙逃跑。
微風陣陣,沁爽宜人。
走在回去的路上,花滿樓突然笑道:「不知此刻的風,與蒙德的風相比又有何不同。」
小七也笑著回道:「風本是無形之物,不過是人為在主觀的意識上賦予了它不同的情感和色彩,其實追究本質的話,哪來的區別。」
猶豫了下,她又道:「非要說的話,蒙德的風是帶著自由的氣息,而此處的風便多了些人間煙火。」
「你說得不錯,不同的不是風,而是記憶里珍貴的回憶。」花滿樓含笑側頭,「芭芭拉總是不經意間說出許多大道理,偏偏每次都讓人聽了心悅誠服。」
並排走在一起的少女「噌」地紅了臉,帷帽下傳來羞澀的磕磕巴巴的聲音:「是、是嗎?花公子不覺得我是胡說八道的就好,我時常擔心,自己莫名其妙的話會不會給別人造成困擾呢。」
花滿樓微微一笑,隨後伸出如玉的手掌,將一片打著旋的即將落在少女頭頂的落葉接在掌心,又任它被風卷著吹得再也看不見。
「我從沒那麼想過,只要跟芭芭拉在一起,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都是件令人心情愉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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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在這家義診三天,總算將所有被腐蝕的內臟盡數治癒,現如今只需要卧床療養數天,其他再沒什麼問題。
小七一心惦記著查明真兇的事,一想起有這樣一個人躲在陰影處害人,誰知道會不會還有下一個被害者,她就不寒而慄。
沒惦記陸小鳳的時候,這傢伙天天住在百花樓不走,真有事找他,卻連著好幾天都不見人影。
「也不知道陸公子這幾天在忙什麼,這麼多天見不到他,想見他一面可真難。」
正嘟囔著抱怨的時候,窗外翻進一個人,熟悉的玩世不恭的清亮嗓音緊接著響起:「要是知道芭芭拉這麼惦記我,就是不吃飯不睡覺我也得趕來見你一面啊。」
一手保持著在花滿樓眼睛上治療,一邊回頭嗔怪地看他一眼:「陸公子,你又開這種玩笑了。」
陸小鳳笑嘻嘻地湊過來,看著兩人正在做的事,沒有繼續逗弄少女,而是關心起好友的眼睛:「芭芭拉,花滿樓的眼睛時不時馬上就能好了?」
小七看著他微微笑道:「我料想沒錯的話,今天就能看見了。」
「這麼快?!」陸小鳳喜形於色,他興奮地在旁邊轉來轉去,臉上的笑容燦爛地過分,喋喋不休地一句接一句發泄著內心的喜悅。
「這麼說來,我們兩是花滿樓睜眼后看見的第一人?哈哈,這可太有趣了,連伯父伯母都沒享受過這種待遇。」
「花滿樓,你可得好好看看我,尤其是我這兩道英俊的鬍子和臉蛋,你見了之後,就知道為什麼我陸小鳳這麼受女人歡迎,走哪都是人群的中心了。」
「哎呀不對,不是說頭兩天不能見強光,大白天的,我得把窗戶關上,別讓花滿樓的眼睛受任何刺激。」
一想到任務馬上就能完成,小七也十分高興。
鬆開覆在眼睛上的手指,轉而輕輕在眉心點了點,彎著唇角柔聲道:「花公子,睜開眼睛吧。」
花滿樓的眼皮抖動一下,在其他兩人的注視中,緊閉的雙眼極緩地掀開一條縫。
有什麼明亮的東西爭先恐後地湧進他黑暗的視線里,那麼滾燙熾熱的亮,硬生生讓他脆弱的眼眸泛上生理性的水光。
花滿樓突然失去了任何語言,待水光散去一些,才見到面前兩個朦朧的身影,眼睛上便多了一道素白馨香的錦緞。
十幾年目不能視,方才所見短暫的光亮已經讓他宛如初生的脆弱眼眸感到不適。
少女替他系好遮眼的錦緞,手軟的手指貼著眉宇將邊角縫隙整理了下,溫聲說道:「花公子別心急,兩天之後就能取下來了。」
花滿樓淡然一笑:「僅是方才所見的片刻光影,對我來說也已足夠了,不過兩天時間,在下等得起。」
小七莞爾一笑,看著他再沒說話,心裡卻掀起一個又一個疑問。
怎麼回事,花滿樓的眼睛治好了,卻沒有任務完成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