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第 239 章
不知是不是知府和張都監統一了口徑,決意要把張團練和蔣門神推出去當替罪羊,僅僅過了一天,案子便順利判下來。
兩人被各打三十杖,然後刺字流配,流放的地點選的都是偏遠荒涼的沙門島。
行秋和武松等人再次來到州府,在門口恰好遇上臉上文字,帶著枷鎖,被差撥押解正要上路的張團練和蔣門神。
兩人沒見過行秋,卻認識武松,原本如喪考妣的神情立刻激動地像見了殺父仇人。
「武松,害你的是張都監和張團練,知府也收了他們的銀子,要置你於死地,不關我的事啊!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要找就去找他們!」
到了這地步,蔣門神也無所謂替誰遮掩,乾脆當著眾人的面,將所有陰司全都抖落出來,試圖還有翻案的機會。
張團練扭頭高聲罵道:「你這廝胡說什麼!自己幹了虧心事,還想栽贓到兩位大人頭上,侮辱他們的清白名聲,你們還不趕緊將他的嘴堵上!」
後面這句是對著差撥說的,差撥反應過來,急忙扯了團布塞蔣門神嘴裡,另一個罵罵咧咧地揮著鞭子重重抽了幾下,見他老實下來不再掙扎才罷休。
張團練低著頭滿臉愧色:「我利欲熏心幹了糊塗事,差點害了武義士的性命,還連累了都監大人,落到如此下場,實在是罪有應得。」
武松冷冷盯著他:「你是說,整件事是你一手謀划的,張都監並不知情?」
張團練乾巴巴說道:「沒錯,是我蒙蔽了都監與知府大人,是我背後策劃了一切,所有事都是我與蔣忠犯下的,與他人無關。」
蔣忠就是蔣門神的大名。
他被兩個差撥按著膀子沒法動彈,又被堵住嘴說不了話,只能焦急地不住發出「嗚嗚嗚」的聲音,看得出來很有表達的。
一差撥賠著小心對行秋笑著:「官人,是時候上路了,再耽擱下去恐怕趕入夜找不到落腳的客棧,您看……?」
行秋好脾氣地對他一笑:「正事要緊,你們自便就好。」
幾人目送著張團練等人漸行漸遠。
時遷突然嘿笑一聲:「這是把咱當傻子呢?」
行秋輕聲說道:「看來替罪羊只有蔣門神一人,張都監分明給張團練安排了後路。」
武松低頭請示道:「官人,請容武松去處理些私人恩怨,晚些時候再回來。」
行秋心裡掙扎了片刻:「你去吧,自己當心些。」
武松輕輕嗯了一聲,就在他轉身往前走了兩步,行秋突然叫住他:「武松。」
他回過頭來:「官人,還有何吩咐?」
行秋緊緊盯著他的眼睛:「無論如何,不要殃及無辜。」
武松勾了勾唇角:「官人放心,我不會讓您難做的。」
看著武松尾張團練一行人而去,行秋才跟公孫勝和時遷進了州府衙門。
知府得到了通報,早早就在大廳里等著了。
「官人來的正是時候,本官剛要派人去請你過府呢。」知府急忙迎上來呵呵笑著。
行秋挑了挑眉:「大人是想告訴我,武松的案子出結果了嗎?如果是這事的話,我已經知道了,剛在門口遇見張團練和蔣忠,他們已經把整件事全告訴我了。只是……」
他頓了頓,在知府略帶討好的笑容里,他慢悠悠笑道:「比起充當狗腿子的蔣忠,害人性命的張團練,張都監的罪過比起他們來,只多不少,大人您覺得呢?」
知府眼神躲閃支吾半晌,然後無可奈何嘆氣道:「官人,我雖是孟州一地最大的官員,但張都監也是這裡官職最高的武官,我頂多訓斥他幾句,其他的也是有心無力啊。」
行秋神色平淡,不喜不怒:「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整個孟州都是大人的一言堂,倒是我錯怪大人了。」
「哪裡哪裡……」知府訕訕一笑,悄悄擦著汗。
「官人啊,您看我為了武松這事,都把張團練給發配了……」知府小心翼翼地笑著,「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這次吧。」
行秋不緊不慢道:「大人說的過錯,難道是收受賄賂,為虎作倀,欺壓百姓這一事嗎?」
這話真是半點不掩飾,說得知府眉梢眼角臉皮一起抽搐著,忍了又忍,終究還是顧及著對方身後那層關係,才把滿腔火氣壓下去。
他以袖掩面,似是羞愧得不敢見人:「我、我真是糊塗啊,由著幾個小人這樣糊弄,憑把好漢當賊人,我跟個睜眼瞎有什麼區別。」
行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大人說的是,壞事都是旁人做的,您不過是受小人蒙蔽,犯了點微不足道的錯誤,把那兩人一打發,您依舊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官。」
知府裝作聽不懂話里的暗諷,腆著臉笑呵呵問道:「官人,既然事情都解決了,那是不是……」
「嗯?」行秋挑高了眉毛。
「官家那裡……」知府又是懇求又是焦急地看著他,「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就別說這些糟心事了。」
行秋笑著點了點頭:「大人放心,首惡已伏法,我也沒其他不滿的,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官家那裡我隻字不提。」
知府大喜:「既然事情都妥當了,官人隨我一同用膳如何,我馬上吩咐下去,在鴛鴦樓設宴款待官人與眾好漢,還請諸位務必賞臉。」
行秋搖了搖頭,態度稱得上和善:「不必了,我還與人有約,抽不出時間赴宴,只好失陪。」
知府語氣曖昧地哦了一聲,行秋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對方誤會了,不過他沒有解釋的打算。
從衙門出來,時遷忿忿不平地對著大門啐了一口:「狗官,慣會裝腔作勢!」
公孫勝用拂塵拂過他的手臂:「門口衙役還在,當心被看到了。」
時遷急忙瞄了眼,看到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才馬後炮地嘿嘿笑著:「我小心著呢,怎麼可能在這種事上犯蠢。」
到了客棧,行秋叫了時遷到自己房裡說事。
「有個十分重要的事,除了你,再沒第二個人能勝任了。」
時遷鄭重道:「請官人吩咐。」
行秋壓低了聲音:「首先,我要你悄悄去城裡打聽一下,近幾年有沒有什麼冤假錯案,一定要小心些,別太引人注目。」
時遷也跟著放輕聲音:「您想收集這方面的證據,然後去給官家告狀?」
「沒錯。」行秋點了點頭,「收集到消息后,你再去州府衙門,把相關的案宗全部偷出來。否則光憑武松這一個案子,並不足以治這兩個狗官的罪。」
時遷大驚:「州府衙門?這、這裡面可有不少把守的,我如何能潛得進去啊?」
嘴上這麼說,他的心裡卻湧起一股遇到挑戰的興奮勁。
行秋輕輕笑道:「你就說,敢不敢吧?」
時遷咬咬牙:「怎麼不敢!憑我出道以來未嘗敗績的偷盜技術,區區州府衙門,不在話下!」
行秋笑眯眯拍著他的肩膀:「我就欣賞你這股越挫越勇的精神,不過萬事要以你的安危為先,不要冒然闖進去,這樣,你先去踩點,把衙門裡的布局和官差們換班的時間都摸清楚了,再去不遲,若發現任何不對勁,趕緊出來,千萬別硬來,東西拿不到也沒關係。」
時遷猝不及防聽見這話,頓時感動地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小毛賊,能被委以如此重要的任務,都是官人看得起他,與那些證據相比,他的個人安危又算得了什麼。
這一刻,時遷深刻感受到,他一定要為眼前的人賣一輩子命!
他兩手抱拳,神情動容道:「官人既然信我,我定不會讓官人失望。」
行秋又鼓勵他兩句:「我也很看好你,我相信你肯定能出色完成這項任務。」
…
本以為武松當晚就能趕回來,誰知一直到第二天凌晨,行秋才看到他風塵僕僕地出現在客棧里。
他打量了武松幾眼,沒在他身上發現新的傷痕,才放心問道:「解決了?」
武松輕輕點頭:「官人放心,不會有任何人發現我去過現場。」
行秋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當天下午,兩個押解的差撥原路返回,帶回了張團練和蔣門神的消息。
時遷從外面打聽消息回來,說是途徑孟州道那邊遇到一夥劫道的強盜,被追趕著一路跑到山上,又很倒霉地遇到覓食的老虎,兩個帶著枷鎖跑得慢的,就這麼成了大蟲的口中餐。
行秋篤定地看著武松:「你做的?」
武松垂著眼輕聲道:「原本他們打算一出孟州,就把張團練放了,再把蔣門神弄死,免得他到處亂說牽連出知府和張都監,以後若是官人問起,死他一人,也算是有個交待。」
「也是我引來了強盜,我告訴他們,兩個囚犯身上帶了不少錢財,錯過可惜。」
完美的作案過程,除了一夥無處可尋的強盜,沒人知道還有個人曾到過現場。知府和張都監聽了,也只能說是張團練和蔣門神自己倒霉,絕不會想到行秋頭上。
行秋感慨嘆息一聲:「還好你總體上是向善的,否則要是為惡,禍害程度不知要比張團練這種人高出多少倍。」
武松翹著嘴角:「只要能跟著官人做事,武松就永遠不會有墮入黑暗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