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第29章 第 29 章

回到四面漏風的破草屋,草哥兒才打開門,小豆子就撲上來,軟軟抱著他的大腿喊阿爸。

草哥兒生怕寒風凍著豆子,緊趕著關上門,把豆子輕輕往裡趕,自己放下扁擔和兩擔柴火,打開冷鍋冷灶,放了點發霉的雜糧面,又加了把雪下挖出的野菜,點上火開始做飯。

聽到外間的動靜,裡屋忽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過不了多久一個老漢有氣無力的呼喊:「草哥兒,你老子快餓死渴死了,叫那小雜種拿點水也叫不聽,你告訴這狗雜種,再不聽話我就把他賣了!」

草哥兒忍無可忍,撿起扁擔就衝進裡屋一把杵開房門,強烈的尿騷混合著糞便的味兒就沖了出來,裡屋床上躺著個半死不活的男人,正是前陣子差點把草哥兒打死又要把小豆子賣了的劉老實。

可現在,劉老實蓋在薄被下的雙腿不自然扭曲著,臉上泛著蠟黃,赫然已經是癱了!

草哥兒像沒聞到屋裡臭氣似的,關好房門隔絕豆子的視線,做完這些,他一扁擔就砸在劉老實的傷腿上:「你罵誰狗雜種呢?你再罵一句試試?」

劉老實痛呼一聲:「草哥兒,我可是你爹,哥兒打爹,天理不容,你這樣死了后是要下地獄的!」

草哥兒冷笑一聲:「用不著死,我活著就覺得已經在地獄里了,而這一切,都是拜你這個爹所賜!」說完又是一扁擔。

劉老實痛得不行,見硬的不行又來軟的:「你眼睜睜瞧見我被要債的人打成這樣卻不理不睬,哎,爹知道是我不好,也不怪你,只是你老子這腿疼得厲害,你去給我請個大夫治治吧。」

「請大夫?」草哥兒不耐道:「家裡被你輸的一個子兒都沒有,連條板凳都叫要債的人搬走了,哪裡有錢給你請大夫。」

劉老實是個記吃不記打的,爛賭鬼都這個德性。

他一見草哥兒同他多說兩句,立馬又覺得機會來了,掙扎著靠近草哥兒,仰著一張醜臉:「我和村南槐樹家的牛三說好了,只要你得閑陪陪他,他願意一次出二十個銅子兒!草哥兒你瞧這不是有錢——」

話音未落,噼里啪啦一陣扁擔劈頭蓋臉地打在臉上身上腿上,劉老實被打得慘叫連連,只能抱著腦袋在床上蠕動,他現在連翻滾都做不到了。

草哥兒簡直是恨毒了他,怪不得牛老三剛才說那些噁心話,原來都是這個老鬼鬧的!

若非殺人要償命,草哥兒恨不得直接把他打死!

可是他不能那麼做,他若打死了劉老實,自己也要去坐牢,到時候小豆子就無人照管了,為取劉老實一條爛命賠上他和小豆子實在不值,就算劉老實該死,也不能死自己手上。

想到這裡,草哥兒收起染血的扁擔,雲淡風輕整理一下弄亂的頭髮,從劉老實房中退出來重新關好房門,叮囑小豆子道:「豆子乖,阿公染了風寒,又被那些人打斷了腿,一點冷風也吹不得,阿爸若不在家,小豆子一個人說什麼也不能開這扇門,懂嗎?」

豆子點點頭:「放心吧阿爸,剛才阿公在屋子裡一直喊一直喊,小豆子也沒敢開門呢!」

「豆子真乖,阿爸給你做野菜湯喝。」草哥兒把扁擔頭在雪裡蹭了兩把,抱起小豆子走回廚房。

那劉老實有一點說的不錯,那天他的確是眼睜睜看著劉老實被打,在那些要債的人來之前,他就抱著小豆子躲了起來,劉老實以為他還是那個聽話的燈草,對他從不防備,他輕易就能抱著兒子溜出去。

他安頓好兒子,又偷偷跑回家附近,看到那些賭坊要債的打手和人牙子遍尋不到他們父子二人,便一布袋套了劉老實,拖到屋外毒打,這是賭坊打手特有的折磨人的手段,用那布袋子隔著,棍棒專打說不出的部位,內里打個稀爛,外表還不大看得出來。

他看著劉老實挨打,腦中浮現起他阿娘在雪地里挨劉老實打的情景,心裡升起陣陣痛快,直希望他們把劉老實打死才好。

可賭坊畢竟要的還是銀子,人打死是輕鬆了,但銀子也沒了,故而他們丟下最後期限,走的時候到底給劉老實留了條命。

看著劉老實在布袋裡哎喲哎喲,屋子外又空無一人,草哥兒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勇氣,一個箭步衝上去,撿起根棍子就沖著劉老實打起來。

劉老實哪裡知道賭坊的人已經走了,只以為自己還在挨打手的打,一點也不敢反抗,只抱著肚子和腦袋任由別人打。

草哥兒一棍棍打在劉老實身上,也彷彿打在長久以來的陰影和禁錮上,終於將那些纏繞他的妖魔鬼怪和枷鎖打個稀碎。

最後,草哥兒不知想起什麼,眼睛瞄準劉老實已經掙扎出布袋的雙腿,一咬牙,高高舉起棍子沖著關節處就是幾個猛擊。

草哥兒是干慣了粗活的人,力氣本就比那些嬌生慣養的哥兒大,當他使出渾身力氣打下去的時候,劉老實的慘叫響徹天際。

就這麼,劉老實的兩條膝蓋骨被草哥兒打爛了,打得血肉模糊,他成了個癱子,再也站不起來,今後只能像個蛆蟲般在地上蠕動。

打殘了親爹的雙腿,草哥兒心裡不僅沒有害怕愧疚,反而重重鬆了口氣,他丟下棍子,將已經昏死過去如一灘爛泥的劉老實扛起來。

期間有村民經過,草哥兒披著剛才用力過度而鬆散下來的頭髮,露出布滿傷痕的手臂和脖頸,臉上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

不用他說一句話,過路村民自會腦補。

草哥兒聽到他們說:「劉老實真是不做人,吃酒賭錢惹來了賭坊的打手,還連累了自己哥兒一同挨打。」

「誰說不是呢,草哥兒這孩子可憐吶,我前兒還見劉老實沒命地打他,和打仇人似的。」

「劉老實也太不是東西了,他還要賣豆子這個孫子呢,哪有做阿公的賣親孫,呸,真給俺們村丟人!」

核心內容就一句話,劉老實垃圾,草哥兒可憐。

這樣就成了,只要不懷疑他,草哥兒才不在意他們怎麼看自己,無論說多少個可憐,自己挨打的時候他們也沒上來說過一句話,拉過一次架。

當然,草哥兒也不怪他們,劉老實這坨鼻涕蟲一樣的垃圾,當然是誰都不想沾惹,幫他說句話不難,可沾上劉老實就像癩□□爬腳面上,不嚇人噁心死人,自然是能躲則躲。

想到這裡,草哥兒手上一用力,把劉老實架起來,任由他兩條傷腿在地上拖著,磕磕碰碰架進裡屋去了。

把昏迷的劉老實往他自個兒鋪蓋上一扔,草哥兒關上屋子,出門去接豆子。

秋風清凌凌地吹在身上,草哥兒不覺得涼,只覺得心內無比輕鬆,那看不到盡頭的日子好像終於有了條道似的。

*

十一月底的時候,爹和雲清出門送鹵豆腐,帶回一個消息:劉老實沒挨過這冬日大雪,昨夜死在了自家鋪上。

爹和雲清都不是說八卦的料,一件涉及到賭坊上門追債,追債不成打人,人被打了病重死了的曲折故事,叫他倆三兩句就乾巴巴說完了。

葉崢不過癮,第二日拉著雲清故意從村口那隻大磨盤底下路過,那兒可算是溪山村消息集散中心,長舌嘴協會綜合體,八卦只要打這兒過,沒影也編出影來,何況劉老實的確死了呢?

「你們是沒瞧見,那人給打得喲,血肉模糊,都不成人形了都,血流得喲,那劉老實家門前的土地都染得一片紅,比殺豬還嚇人呢!」

「嚇,王阿公你又來了,照你這個說法,劉老實當場就該給打死了啊,咋能又挺了半個月才去呢?」

王阿公神秘兮兮壓低聲音:「你們年輕人懂個啥,那劉老實的確是當場就給打死了,後頭半個月那是個行屍走肉,根本不是劉老實!」

「嚯!」眾人一驚。

葉崢連忙捂住嘴,防止噴出來,壞了王阿公滿嘴跑舌頭的雅興。

雲清拍著葉崢的後輩防止他被口水嗆到,心裡十分無奈,他這夫君外表看著謫仙一般,咋就熱衷湊這種接地氣的熱鬧呢。

有人就問王阿公了:「那劉老實既然被打死了,咋不當場斷氣,非要化作行屍走肉,硬挺半個月才死呢?」

王阿公既這麼說,當然是有邏輯的,把眼一瞪:「那是閻王爺也看不慣劉老實,不叫牛頭馬面即刻收他的魂,非要他受盡苦楚才給斷氣嘞!」

這麼一說,倒獲得不少贊同:「王阿公說得不錯,那劉老實簡直太不是東西了,老天有眼,定是看不下去的。」

「正是如此,這才叫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只可惜了草哥兒這個孩子,幼年喪母,現又喪父,後頭日子還不知怎麼過呢。」

「劉老實這麼個父,我看喪了恐怕對草哥兒來說還是個好事,至少不用挨打受罵,豆子也不用被親阿公賣了。」

人死了,但在場有一個算一個,就沒唏噓劉老實的,都只同情草哥兒和豆子,可見劉老實一世為人,有多失敗了。

不過明明是個鬼故事,最後卻能偏到天道輪迴這教育意義上去,可見古人雖迷信,但也蘊含了樸素的道理在裡頭。

葉崢滿足了八卦欲,伸個懶腰,牽著雲清的手往家走。

路上正好遇到話題的中心,草哥兒。

明明是大冬天,草哥兒卻只穿一件薄夾衫,露出凍得通紅的手腕和腳腕,腳上蹬著一雙破草鞋,腳趾頭上長滿了凍瘡。

瞧見葉崢和雲清,草哥兒沒像遇見其他人那般視而不見,而是主動迎上前來,他從身後的破背簍里取出一條長長的鰱魚,捧在手上遞給雲清,話卻是朝兩個人說的:「上次我差點就做了傻事,幸得你們搭救,我沒有其他東西可以報答,這條魚送給你們吃,算是我一點小小的心意。」

草哥兒當然知道他們的恩情根本不是一條魚可以抵償的,但他此刻手裡只有這條凍了一個凌晨才捕到的魚,他已經傾盡所有,卻回報不了點滴。

看草哥兒這幅凍得半死不活的樣,雲清怎麼會要他的魚,不僅不要,反而握住草哥兒的手臂:「你這樣會凍死,去我家吧,我有穿不下的棉衣。」

雲清身材高挑,他穿不下的舊棉衣都是葉崢在穿,他那裡倒有幾件新棉衣,但不這麼說的話草哥兒可能更不接受。

雲清的手溫熱,透過薄薄的布料傳到草哥兒胳膊上,草哥兒本已凍得麻木,感受到這溫度沒忍住打了幾個寒顫。

「走吧,別廢話了,」雲清的眉蹙得更緊:「你若凍病,小豆子就更難了。」

草哥兒實在不想去,劉老實算是在他的無視下凍死的,他不後悔自己的冷漠,卻覺得自己身上背了一重罪孽,不想把晦氣傳染給兩位恩公。

但云清力氣實在太大,又搬出小豆子做說辭,草哥兒沉默了。

只要他不反抗,雲清拎這麼個瘦骨嶙峋的人還不是輕輕鬆鬆。

雲清架著草哥兒走到前頭,不時回過頭看葉崢,提醒他雪天路滑,注意腳下。

倒不是雲清力氣沒處使,實在是草哥兒人一鬆懈下來,那挨凍的後遺症立刻就出來,整個身子都是僵的,根本邁不了步,雲清只好架著他。

回程經過草哥兒的破茅屋,葉崢很有默契地進門,把小豆子也提留了出來。

倒不是葉崢有多樂於助人,實在是這麼個四面漏風的小破屋根本經不過雪天的嚴寒,這草哥兒也算是他和雲清救下的,要是凍死在大雪天里,豈不白救他一回,再說他也可憐豆子。

小豆子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看呆了一不留神就叫人提起來,然後想起阿爸說過的話,一定要乖乖待在家裡,不可以被任何人帶走。

當即用力掙紮起來,好看也沒用,神仙也不成,豆子只聽阿爹的話!

葉崢這八段錦也不是白練的,一手提著小豆子的后脖領,一手托著他的肚子,讓他像個翻肚的青蛙在自己手上亂撲騰。

小豆子被提出屋看到阿爹就哇的哭了,嘴裡還不停控訴:「壞人,抓豆子,阿爹救命——」

草哥兒知道葉崢是心好,才想連豆子一起帶回去,忙出言安撫:「豆子乖,這是恩公,恩公是好人,豆子要聽恩公阿叔的話。」

豆子似懂非懂,但他信阿爹的話,阿爹說這個美人哥哥是好人,小豆子就不怕了,被乖乖托在手上,不時用一雙黑豆似的眸子偷瞄葉崢。

這哥哥真的好好看哇,小豆子從沒見過這樣好看的人。

明明是哥哥,為什麼阿爸說是阿叔呢?

回到家,雲羅氏聽到動靜一下就迎了出來,全村人都知道劉老實家發生的事,見到這幅架勢也不問,先上來幫著扶草哥兒,見到草哥兒露在破夾衣外的傷痕和凍瘡,也是先痛罵了幾句劉老實不做人,對親哥兒也下這樣的狠手,又把草哥兒往屋內迎:「孩子你受苦了,好在你那不成器的親爹已經不在了,往後再也不會有人打你了。」

草哥兒看到慈祥的雲羅氏,不由想起阿娘來,沒忍住埋進雲羅氏懷裡就是一陣放聲痛哭,雲羅氏摸著他的頭不住安慰。

她的雲清從小就是個再獨立不過的,從不和雲羅氏撒嬌,也很少哭,被草哥兒這樣信賴地依靠著,雲羅氏倒被勾起暌違已久的母性情懷來,不由也跟著掉了幾滴淚。

雲清:……

看來是用不著他了。

雲清乾脆鑽進灶房裡燒起熱水來,草哥兒這身上不僅臟,還臭,連小豆子都一樣。

沒見葉崢雖然小心翼翼托著小豆子防止他跌落,臉上的神情里卻帶著點掩不住的嫌棄嘛,為了他家阿崢的視覺和嗅覺,雲清覺得還是燒一大鍋水,讓這父子倆洗洗乾淨算了。

對於他家阿崢孩子氣的舉動,雲清不僅不覺得有什麼,還認為十分可愛。

等雲清燒好一大鍋開水注入大桶里,側屋瀰漫起淡淡的水汽。

葉崢和雲爹兩個老爺們已經自覺避入各自房裡。

雲家今年炭盆燒得早,葉崢是個凍死鬼投胎的,整天縮脖子縮腦喊冷,為了他,雲家所有葉崢可能涉略到的去處都點上了旺旺的火盆,所以在空著的側屋裡洗澡一點都不冷。

雲清和葉崢在屋裡翻棉衣,難得起了點衝突。

主要是雲清翻出哪件舊棉衣,葉崢就孩子氣地撲過去抱住:「這件不成,這是清哥兒給我穿的。」

雲清很好脾氣地又翻出一條布料洗得發白的,葉崢又一把撲過去:「這件也不成,舊衣布料柔軟舒適,我要貼身穿的。」

雲清:「……那這件總成了吧。」

這條不新不舊,料子也不軟不硬,總不會還有話說。

葉崢還是搖頭:「那件你穿過,我也穿過,還穿著手牽手散過步,有我們美好的記憶,我要收藏起來的。」

雲清:……

成吧。

雲清乾脆拿了條而成親時候雲羅氏請隔壁人家幫忙做的棉衣,既沒上過誰的身,也沒下過水。

葉崢這才沒意見了。

側屋裡燃著熱熱的炭盆,屋門緊閉,連一絲寒風也漏不進來。

草哥兒抱著小豆子坐在大木桶里,差點凍僵的身子被熱水包圍著,屋裡亮堂堂的,雖稱不上富麗堂皇,但所有傢具擺設都乾淨整潔,哪怕用舊用破的部位也有妥善修補,可見主人家的愛惜程度。

這是草哥兒不曾有過的體驗,劉老實家就不提了,每日大小聲,一不順心就砸桌子砸碗打人,李瓦匠也是個暴脾氣,且做的是和泥打交道的活計,屋子裡總是弄得髒兮兮的,草哥兒無論怎麼收拾都收拾不幹凈,想到這裡,草哥兒眼裡泛上辛酸的淚水。

小豆子用被熱水泡得暖暖的小手在阿爸臉上擦著:「阿爸不哭,小豆子呼呼。」

說完認真地撅起嘴,在草哥兒臉上呼呼,這是他摔疼了要哭時草哥兒哄孩子的辦法,如今被小豆子原樣用在草哥兒身上。

「不哭,阿爸不哭,阿爸有小豆子呢。」

草哥兒胡亂擦去臉上的淚,撩起水給小豆子搓起胳膊腿來。

小孩的注意力好轉移,小豆子很快就忘了這茬,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和自家破茅屋完全不同風格的屋子:「阿爸,這裡好暖和呀,家裡好冷,神仙阿叔說話也好聽,還不打阿爸和小豆子。」

一句話差點把草哥兒的眼淚又逼出來,他覺得自己無能極了,就生了小豆子這一個孩子,還護不住他,讓他跟著自己挨打受凍的。

「豆子不要怕,會打罵咱們的人已經死了,從今往後再也沒人打小豆子了。」

草哥兒的聲音堅定,他要自己立起來,要給小豆子一個吃飽穿暖的家。

小豆子似懂非懂:「哦。」

他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又去抓草哥兒手上的肥皂:「阿爸,這是什麼,好滑好舒服呀。」

「這叫肥皂,是很貴重的東西。」

草哥兒聽說過這個,在外頭要二十文錢一塊呢,使用方法和胰子差不多,卻比胰子好使得多,村裡有點閑錢的人家幾乎都用上了,草哥兒沒用過,哪怕葉恩公好心,同村人買只需要十五文,對草哥兒來說也是個天文數字,他連一文錢都拿不出來。

此刻握著這肥皂,心裡充滿了對兩位恩公的歉疚,不僅要恩公給自己燒水洗澡,還用了他們家這麼貴重的肥皂。

不過著肥皂真好使啊,打上一遍揉搓,就把豆子身上積了一秋冬的老泥都搓出來了。

等到要洗自己的時候,草哥兒猶豫了,這麼貴的東西,他不該用。

可是恩公既讓他洗澡,就是嫌他身上臟,他若不洗個乾乾淨淨,一是辜負了他們的心意,二怕埋汰到他們,三么,草哥兒也很想痛痛快快洗乾淨一回。

瞅了瞅手裡的肥皂,草哥兒心一橫最終決定還是用。

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他已欠了還不清的,多用次肥皂,也不過又多一筆,只要他還沒死,還活著,總要做牛做馬報答他們。

二人身上實在太臟,一桶清水都洗成黑的了,雲羅氏進來問他們水夠不夠的時候,草哥兒臊紅了臉。

雲羅氏卻絲毫沒有表現出異樣來,出去沒多久,雲清就提著乾淨熱水進來了。

水洗三遍,草哥兒和小豆子身上幾乎都脫了層皮,才把自己洗出個人色來。

雲羅氏拿了雲清貢獻出來的新棉衣,想了想又取了自己一身舊內衣,拿進來放在炭盆邊烘著。

她這順手為之的好意,叫拿著暖烘烘衣服的草哥兒又想哭了。

「別哭孩子,壞事兒都過去了,接下來就都是好的了。」

草哥兒拿著衣服,用力點頭:「嗯!」

「走,阿奶來抱小豆子嘍。」

雲羅氏用老頭子一件柔軟的舊棉衣把小豆子從頭到腳裹住,抱出了側屋,放到了同樣燃著炭盆的溫暖堂屋裡。

草哥兒趕緊換好衣服,自覺蹲下身把湃出來的水擦乾,又用木桶舀水到院子外潑進溝壑里,防止結冰滑倒人,接著自覺將使過的木桶和木盆拖到院子里,找了個木刷使勁洗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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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夫郎贅婿到朝野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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