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撲通撲通
霍開把手上的盆栽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嫂嫂,你站在這裡做什麼,霍曉和霍妍呢?」
為了保護盆栽的枝葉,沈靜出門前給盆栽套了布罩子,所以沒人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霍開方才並未聽見薛夫人的一番話,以為沈靜在和這些官家夫人寒暄,正想離開去找霍曉。
霍開原來整個人看上去就是個粉面油頭的紈絝子弟,京城的夫人們雖然不敢招惹,但心中也看不起他。
但從莊子上回府後,他與從前的許多狐朋狗友都斷了聯繫,成日悶在家裡練武讀書,已經許久沒有出門參加宴會了。
這還是這些夫人們時隔許久才見到霍開,差點認不出來。
霍開哪裡還有半點白面小生的模樣,分明是即將奔赴沙場的少年將軍,身形挺拔得如青松一般。
其中最震驚的要數護國公夫人,她家幼子袁效便是和霍家龍鳳胎一起長大,如今這對龍鳳胎出落得風采不凡,自家的孩子卻成日招貓逗狗,也不知什麼時候能長成個人樣。
再一想到今日薛府這一番幺蛾子,她確實圖金橘好看,但那金橘如果真的只是一堆石雕,她還真是白給人當槍使了。
護國公夫人心裡更加不是滋味,酸溜溜地開口道:「霍開,你嫂子把薛府的金橘盆栽給砸了,你說說,該怎麼賠?」
霍開臉上浮現出真誠的疑惑:「啊,薛府哪兒來的金橘盆栽?」他依稀聽到大哥說過,之前有一次山莊上遭過賊,難道是薛府的人?
這也太明目張胆了,偷了竟然還敢擺出來給人看,那可是嫂嫂的心血!
霍開正要發怒,衣袖就被沈靜扯住了。
「你腳邊的那一堆就是。」沈靜好心地指給他看地上的一攤彩色碎石。
「就這,」霍開滿不在乎地挑了挑眉,「不過是假貨,不值一提。」
一言既出,如同大石墜入平靜的池塘,平白一聲巨響。
周圍人立刻竊竊私語起來。
「沈靜,你憑什麼說這是假貨!我看你分明是嫁妝不夠賠,還不想要夫家人知道吧!」薛夫人急赤白臉道。
對面沈靜的表情依舊淡然,薛夫人的心提了起來。
「薛夫人,我本想給你留條後路,是你自己把後路堵死了。」沈靜冷這張臉,走到石桌旁邊。
「你說你那石雕就是真金橘,那這又是什麼!」
黑布「唰」地被沈靜掀開,石桌上赫然是一盆金橘,冷風襲來,果實和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一陣宜人的清香撲鼻而來。
毋庸置疑,這是真貨!
圍觀的眾人臉色劇變,那麼沈靜手上的這盆真貨是哪裡來的,安國公府什麼時候和三皇子、皇后的關係這麼好了?
薛夫人面色青黑,半天說不出話來。沈靜的做法幾乎是把她的臉丟在地上踩,她卻無法反駁。
「這才是金橘!」霍開得意洋洋地看著眼前瞠目結舌的人群。
護國公夫人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如果她先前沒有被薛家母女幾句話哄騙,此時此刻,她便能開口詢問這盆金橘的來源了。
想到這裡,她轉頭,正想狠狠地瞪薛夫人一眼。
護國公夫人卻看見對方滿臉淚水地望著她,十足的可憐相。
護國公夫人是喜歡金橘盆栽,也想用金橘去討好自家的老夫人,但她還沒蠢到都到了這樣的地步,還要硬幫薛家母女說話。
她冷哼了一聲,抬起步子走了,心想這個薛夫人不是什麼好東西,相比女兒也是一丘之貉。
今日的憤怒,只需未來在京城的婦人之間說幾句閑話,就能讓薛凝霜永無高嫁的可能。
護國公夫人一走,薛夫人又像遊魂一樣只是立在原地,好像喪失了意識和生機。剩下的夫人們一擁而上,觀看起面前這盆金橘,也問出了眾人心中共同的疑問。
「安國公夫人,這金橘是哪裡來的?」
霍開正要好好炫耀一番,沈靜先開了口:「自然是培育者贈予霍曉的。」
「霍曉?」
「霍家有這個人嗎?」
夫人們竊竊私語起來。
沒想到霍曉的存在感這麼低,沈靜客氣地解釋道:「霍曉就是我夫家小妹,剛剛拉著薛小姐玩耍去了。」
眾人會意,就是那個力氣奇大無比的小女孩。
「那可否請霍二小姐引薦一番?」
「是啊是啊,還有兩個月就過年了,得買點東西添點喜氣。」
沈靜笑道:「那金橘的主人只在迎客來賣,說是下個月就有了,不過一共只有百盆。別的我也不知了,諸位只能去迎客來打聽一番。」
「是了,上次真正的金橘宴不就在三皇子開的迎客來嗎?」
「看來那花匠多半是三皇子的手下人?」
夫人們得了消息,說著話散開。
霍開看她們走遠,才小聲問道:「嫂嫂,為何不告訴她們,你就是金橘的主人?」
「還不到時機。」
霍開納悶:「這還需要時機?」
沈靜拍拍他的肩膀:「以後你就懂了,現在先不和你解釋。」
「我們先去找找你姐姐和妹妹。」沈靜並不擔心霍曉和霍妍,但是她擔心薛凝霜及其狐朋狗友,霍妍要是發了脾氣,那些嬌小姐怕是承受不住她的腿腳。
沈靜帶著霍開沿著曲折的石板路,走到石橋邊的一方水榭外,這處水榭有兩層,她方才看見霍妍她們就是往這裡進去了。
這樓上應當大都是女眷,霍開上去不合適,沈靜就讓他到河對面找男客玩。
她自己則走進其中,水榭一層除了幾個侍女並沒有什麼人,沈靜直接上了二層。
上了二層沈靜看到,許多少女站在二層臨水的陽台邊。而這河的對面,也有另一處水榭,不少少年站在對面的陽台上。
兩邊陽台中間隔著至多兩丈寬,沈靜如夢初醒,這是哪裡是什麼金橘宴,這分明是薛家辦的相看宴!
沈靜倒也覺得新鮮,定睛一看才發現並不是什麼男女年少慕艾的美好景象。
只見霍妍雙手各拎著一女子,其中一個便是薛凝霜,另一個沈靜依稀記得是當時服裝店門口薛凝霜的跟班之一,她提著便罷了,兩隻手都懸在陽台之外,一看就是想把人扔進河裡。
這陽台離河面少說也有一丈左右,人直接摔下去怎麼也會受不少皮肉之苦。
「霍妍,冷靜!能動口就別動手!」沈靜急忙奔過去。
聽到沈靜的聲音,霍妍也沒有動搖,語氣堅定地回答:「嫂嫂,我不但今日要讓她二人吃些苦頭,來日,我還要見一次打一次!」
霍妍行事一向比霍開有分寸多了,今天怎麼這麼暴躁,難道真的是因為想起以前和英國公世子退婚帶來的種種不愉快?
沈靜見霍曉站在旁邊進退兩難,急忙詢問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霍曉便細細地講給她聽,原來霍妍本想摁著薛凝霜和那些今天把霍曉拋下的「朋友」向霍曉道歉,如此便罷了。
結果薛凝霜不吃教訓,和另一個女子口吐嘲諷之言,話里話外都在罵霍家姐妹無父無母,無人教養,才長成如此德性。
霍妍氣不過,就把罵了她們幾句。結果對面的未婚青年聽到了這邊的爭吵,大都站在薛凝霜那邊,紛紛出言不遜。
薛凝霜好像佔了禮似的,越發肆無忌憚,接著就是沈靜來看到的場景了。
沈靜一聽見「無父無母,無人教養」的話語,眉頭緊鎖。
這薛凝霜盡找著不能戳的傷疤上撒鹽,難怪霍妍如此生氣。
「扔吧,她找打。扔完了醫藥費我出。」沈靜輕飄飄地留下這句話,走到陽台邊緣。
只見她從懷中掏出一個飛虎爪,高高拋出,一道銀光閃過,飛虎爪掉到對面未婚男子所在陽台內。
對面的男賓紛紛後退,讓出一個圈。
「霍開,幫我固定在高處!」沈靜大吼一聲。
「是,嫂嫂。」霍開抓著飛虎爪,把鉤子掛到房頂上。
這飛虎爪其實是她準備在廢舊獵場里用的,沒想到先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撲通撲通!」
伴隨著薛凝霜二人落水的聲音,沈靜抓著繩子輕鬆地盪到了對面的陽台上。
她一邊慢慢地收著繩子,一邊沖著下面撲騰的身影微笑。
沈靜轉頭看著這些少年人,臉上笑意不變。
她剛才流暢的動作,早把這些嚮往熱血的少年人看呆了,可他們剛罵了沈靜的小姨子,心裡彆扭極了。
「你們別離我這麼遠,我並不吃人,」沈靜示意眾人圍過來。
少年們迫於她笑意中的壓力,走近了些。
只見下面碧綠的河水中,兩個人影真撲騰著,薛凝霜一襲白衣彷彿瀕死的蛾子,痛苦掙扎求救,狼狽不堪,與方才的可憐模樣判若兩人。
沈靜指著水中的兩人:「看到了嗎,這就是亂說閑話的下場!」
這時,石橋上來了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身著月白色長衫的翩翩公子。他們一見中有落水者,便派手下僕從把人撈了上來。
被撈上來的薛凝霜臉色慘白,哭哭啼啼地向那長相好看的公子講述了許久,沈靜只聽清楚最後一句。
「清哥哥,你可得替凝霜做主啊!定要好好整治霍妍一番!」
薛凝霜都有一個什麼情哥哥,她娘還要讓她和護國公家攀親,真行!沈靜內心想道。
眼見著這一群人便浩浩蕩蕩地要到對面的樓上去,沈靜怕霍妍還在氣頭上,二話不說上演一出小鴨子輪流學游泳就不好了,便急忙用飛虎爪盪了回去。
就在沈靜要在陽台上時,樓下那翩翩公子剛好領著人上來了,沈靜故意沒有剎住車,整個人撞到薛凝霜身上,薛凝霜剛從水裡出來就摔了個屁股蹲,更加狼狽。
沈靜滿臉歉意地把薛凝霜扶起:「沒事兒吧?」
薛凝霜把她的手甩開,躲到了少年身後。
這一襲月白色長衫的少年眼若明星,唇若施脂,秀美至極,把「貌若好女」詮釋得淋漓盡致。單單臉像便罷了,他身形偏瘦,肩膀薄而窄,走起路來彷彿隨時會被一陣風吹走。
沈靜眯了眯眼睛:「這位姑娘,你把薛凝霜擋在後面了。」
「你是什麼人,敢對公子無禮!」那少年身後的身後的小廝凶神惡煞地盯向沈靜。
沈靜「呵呵」一笑:「這樓不是只准許女眷上來嗎?是你家公子想成為女兒身,你當遵從他。」
小廝的臉頓時青一陣白一陣,還是少年出來解圍。
只見他粲然一笑,模樣溫潤如玉:「夫人說得是,是陳某多有得罪。如此,便不再叨擾。」
隨後他朝沈靜一禮,動作如行雲流水,又寬慰了薛凝霜幾句便走了。
沈靜還從未見過能把禮行出氣質的人,不免多看了幾眼。
「嘁,他怎麼來了?早知道他來,打死我也不回來。」霍妍不知何時站到了沈靜身邊。
能讓霍妍反應這麼大的,應該就是那個今天在對話里出現頻率極高的人。
「他就是英國公世子?」
霍妍點了點頭:「陳清清,很娘炮一名字。」
沈靜但笑不語,腦內卻難得地主動找起系統聊天。
沈靜:「這個陳清清是女扮男裝吧吧!」
系統:「是的,不過宿主為何如此激動?」
沈靜:「我周圍的人都眼瞎嗎,這麼明顯還『世子』、『世子』地叫著?」
系統:「畢竟他們沒有像宿主一樣,看過奇怪電視劇,由此產生奇怪聯想。」
沈靜仔細想想確實如此,古代對血脈的嚴苛和執著是現代人無法想象的,所以他們更無法想象一個女子如何逃脫家族對血脈的審察,然後當上世子。
「大嫂,我想走了。」霍妍悄聲跟沈靜說道。
沈靜點點頭,反正場子砸得差不多,她叫上霍曉和霍開,一行人正打算一起離開。
幾人中唯有霍開有些不舍:「方才袁效還在約我一起去跑馬呢……」
霍妍打了個哈欠,手上力氣不大地劈了霍開一掌:「你想什麼呢,你想跑馬改天再約。今日必須得走。」
「為何?」沈靜也很奇怪,霍妍的語氣就好像她知道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似的。
「陳清清每次到哪兒,哪兒出事。你看,他剛才一進來,就有人落水了。」
沈靜無奈:「那不是你扔的嗎?」
還沒等沈靜一行人走出大門,便有婢女前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竟然是護國公夫人的婢女。
「府中出了點事,在京兆尹府的大人來之前,請各位留步。」
霍妍習以為常:「怎麼了?」
「承恩王家的小少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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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靜:真的沒人知道他是女的嗎!我不信!
感謝仙女們的收藏評論月票推薦票打賞訂閱。今天出門吃飯,有一個牛肉炒得真不錯。香,好想要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