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衣冠冢
「你笑什麼?難道你不想」李強勃然大怒。
「我不想」
「哈哈」
「因為...因為我摸過」莫子誠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肚子都笑疼了。
「放你娘的狗屁,就你這窮酸泥腿子,也能摸過女人的胸?」
李強自然是百般不信,要不是看莫子誠是個傷員,早就揍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了。
莫子誠來勁了,坐了起來,眼睛正色的盯著李強。
「真的!」
「真的?」
「嗯,真的!」
李強默默站起身來,突然一把把莫子誠按在地上,掐胳膊,捶胸口的打鬧。
邊打邊喊「老子揍死你這個喪盡天良的混小子」
莫子誠拗不過,連忙求饒,轉移話題。
「你連女人的胸都沒摸過,還說請我逛三天窯子?」
「這不是安慰你么,你小子剛在那狗樣,疼得魂都丟了大半」
李強有些氣餒。
「邊城軍油水本來就不高,加上老子平時也不善於搞關係,好差事撈不著,別說花錢娶媳婦,逛窯子了,平時吃喝都得緊著花」
莫子誠看李強這一臉落寞的模樣,心中有些意動。便笑著安慰道「戰後要是你我還活著,我帶你去逛逛窯子」
要是真能活,莫子誠還真想看看,憑藉自身現代人先進的知識,能否撈筆錢,在這世道好好享受一番。
李強半點不信莫子誠的鬼話,就憑他一最底層的泥腿子,能在這世道活著都困難,還想發大財逛窯子。
不過李強也沒打擊他,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行,真有那天,老子叫你爺都行」
莫子誠見他一臉不信模樣,也不再說什麼。
沉默了下來。
寂靜。
兩個人都開始想自己的事情。
莫子誠自然在想著這具身體的執念,訴求其實也很簡單,就是希望給他那遠在廊城,孤苦伶仃的老娘寫封遺書。
因為守城,莫子誠搞忘了。
那種情況下,無論什麼事情都會暫時忘卻吧?畢竟什麼比生死攸關還重要呢。
「強哥,有紙筆么」
李強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不在意的隨意回了個「沒」
幾秒后回過神來,有些意外的看著莫子誠,滿眼疑色。
「有,只是你會寫字?」
莫子誠滿臉笑意。
王天霸會不會他不知道,他會。
大學期間還真研究過一些古文古字的,純粹的個人愛好。別的不敢說,寫個簡單的遺書還是沒問題的。
當然這些他自然不能說。
只是點點頭道:「以前有扒在私塾的窗戶上偷偷學過一點」
「喝!出息了,那你等著,我去找。」李強轉身就下了城牆。
沒多會,李強就端著筆墨紙硯過來了,輕輕放下他的面前。
「這是我找小將軍借的,你小心點,別給我弄壞嘍」
莫子誠點點頭。
望著手中的毛筆,思緒萬千,小時候過年,讓學生給家裡寫春聯有幾年是他們那邊的潮流。哪家小孩寫的好,哪家寫的不行,然後互相串門閑聊攀比。他的毛筆字還被鄰居誇獎過。只是,一場變故,讓他再也沒體會過小時候那份簡單的快樂。
他自那場變故后,性格也開始轉變,變得沉默寡言。同時變得更加堅強,也變得有些自我。別人議論什麼,他都覺得跟他沒關係。
他不在乎別人的議論,甚至討厭別人「虛假」的打招呼,煩躁別人的問東問西。
他永遠像是個局外人一樣活著,哪怕像蘇尋音那般溫柔體貼倒貼般闖入他的生活,也未讓他改變多少。
他唯一改變的就是讓自己曾經擁有的炙熱多溫暖了一個人。
「喂,怎麼了,想什麼呢?快點寫,還要還回去的」
莫子誠回過神來,看著李強,眼中帶著一絲神秘笑容。
「我在想女人那鼓囊的胸脯可真柔軟」
不知為何,他來到這邊后性格居然變得爽朗了很多。
可能是世界輪轉,因果也應該斷了,成為靈魂之體,孤寂了無數年。挂念中的人也可能已經成了灰飛,再加上剛才經歷的生死之戰,對生命的真諦也有了新的了解,才變得隨性洒脫起來。
更何況李強的心性,跟他之前差不多,同樣的不會屈直求生,顯得更加親近些。
李強滿臉黑線。
這話沒法聊了。
轉身坐在石墩上,看著夜色不搭理他。
哪壺不開提哪壺。
莫子誠收起笑容,提筆沾沾墨水。
意識觸及那份執念,瞳孔陣陣收縮,一抹白光在莫子誠的眼中一閃而過。
俺娘原翠兒親啟
老娘安好,兒子王天霸孝上。
兒子參軍以來,一路隨軍南下,一個月長途跋涉來到豐城,路上也發生了很多事。
阮老頭家的兒子死了,淹死在了陽河之上。他這小子坐船太過興奮,不小心落水,被河水沖走。行軍匆忙,軍隊不願意打撈,叫他家人立個衣冠冢吧。
小板兒也死了,中暑死的,什長只是看了一眼,便讓俺找個地埋了。地點俺也不知道叫啥,也叫他家人再立個衣冠冢吧!
寫到這,莫子誠傷感之餘,有些無奈。
這小子執念接下來傳達的是:娘,俺也死了,請您一定要保重身體云云。
莫子誠嘴角一陣抽搐。
你他娘的都已經死了,這封信怎麼寫的?還不得給你娘嚇個半死?虎不虎啊?
索性直接忽略這一句,接著寫到。
沒什麼難過的,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對了,娘,俺房間的樑上還有俺之前賭博贏來的一點銀子。俺不是自己去的哈,是小板子非要拉著俺去的,不小心贏了一點。
如果你收到這封信,沒見到俺人,那麼想來俺已經死了。
您就拿著那些銀兩在城邊上開個茶棚吧!
兒子不孝,望娘保重身體。
莫子誠寫完,體內的執念也隨之消散,只是貌似有些不太滿意,可能就是因為沒把「俺也死了」那句加上吧。
莫子誠輕嘆一口氣,心中有些沉悶。
衣冠冢!
古代就是如此么?
軀不歸鄉,魂不歸土。
在後現代來看是如此凄涼悲慘的事情,但在古時代確實如此的稀鬆平常。
習慣於自然,世道如此,也不怪人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