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東征漫漫
大秦元武二十七年,正月二十。
潼關軍營,主帳。
秦帝李默肅然坐於正中,翻閱著軍糧人馬調配諸事。大小將佐侍立兩旁,噤若寒蟬。
「拜見君上,李松奉旨前來。」戎裝少年叩門而入,身後跟著一人,身著孝服,純白如雪。
「好,授爾親衛之職,隨寡人東征。那個趙七皇子來了嗎?」
「在下姬鵾,見過秦帝。」
「好,拉出去砍了,那他人頭祭旗!」李默漫不經心地三言兩語,隨口定下了姬鵾的命運。
「諾!」一旁衛士反應過來,扣住姬鵾雙肩,向外脫去。
李松面sè不改,並無任何詫異之sè,也並不出聲相救。
姬鵾雙眉一挑,高喊:「堂堂大秦君王,尚懼一孺子耶?」瞪大了雙眼,死死盯著李默。
「也罷,我就聽聽你還有何話說。」李默笑著說。
姬鵾掙扎開衛士,跪倒在地:「下臣與姬隆,不共戴天。姬隆弒君殺弟,擅權肆意,姬鵾身負母妃遺命,父皇囑託,定當手刃此獠!」一字一頓,聲聲堅毅。
沉默片刻,帳中爆出一陣肆意地笑聲。「姬小子,苦肉計不是這麼施的。當真如此,你覺得那趙大將軍會放你來秦為質?」李默輕蔑地說道。
果然,姬鵾心中暗嘆。
「君上縱使不信,又何必急於殺我。姬鵾縱使不才,也是趙國皇子,一個傀儡也是當得了;哪怕是於趙軍陣前斬殺,也能大挫士氣,何樂不為?」
話一出口,姬鵾就感覺彷彿有幾道鄙夷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彷彿在質問著,人為了苟且偷生,竟能無恥至此?
李默略一沉吟,抬頭問道:「監國以為如何?」
營中一人,身著華服,拱手言道:「此人頗多機變,殺之可惜。欽天監所言,寧信其有。不如延其數rì之命,以觀後效。反正此人之存亡與否,父皇翻手可定。」
「來人,將姬鵾壓下,隨軍同行,嚴加看管。」
「諾!」
這次姬鵾並未抵抗,順從衛士的安排。只是在離營前轉頭瞥了眼方才出聲的中年文士。
看不到正臉,只有一個背影。約莫四十如許,身居監國。是他嗎?與大哥齊名賢儲,西秦監國太子——李梵。
「父皇,此番東征,籌備倉促,前途未卜,還望由兒臣挂帥。父皇坐鎮長安,調度四方。」溫潤謙和的聲音緩緩響起。
「汝方才征蜀歸來,一路跋山涉水,權且休息一陣。此番用兵,讓寡人替為淵兄教訓教訓他那不成器的兒孫。此事已定,切莫再言。」
「諾!」
二月七rì,馮敬先兵敗東平,收殘兵於虎牢。遣使通問於秦、楚。
二月十rì,姬泰破楚軍於彭城,張賀昭僅以身免。
二月十四,隆、泰二軍會於陳留。
二月十六,敬先降秦,秦軍入洛陽。
洛水畔,姬鵾滿面塵土,坐倒在地,背靠兩輪木板車,雙手鐐銬連著鐵索被拴在車旁。無視周圍三三兩兩取水的士兵,他手持樹枝,在地上畫個不停。
「姬鵾,你的稀粥,真麻煩!」一名士兵走來,手中陶碗里盛著半碗白粥,沒好氣地遞給他。
他也不答話,雙手捧著陶碗,皺起眉頭喝了幾口。「這粥的分量可是越來越少了。」
「少廢話,各軍吃的都是豆餅,你有米吃就算不錯了,快死的人,計較什麼!」
姬鵾抬起頭,盯著這位監管自己月余的侍衛,冷笑:「君上終於決定渡河北上。」
「唰——」侍衛抽出腰刀,架到姬鵾脖頸間,面sè不善:「你一介囚徒,哪裡得來的消息?」
看著侍衛如臨大敵的反應,姬鵾朗笑:「這有何難?去年我隨使入秦,來過此處。洛陽東接虎牢而臨陳留,南障伏牛山而通宛城、南陽,北通沁水由孟津可入上黨。天下中腹,四方通達。由此東向滅趙,不過東、北二路而已。」
姬鵾將陶碗擱在木板車上,緩緩起身。污穢破爛的衣衫披在瘦弱的身軀上,反倒襯托出幾分不屈之姿。說著說著,無視侍衛有些難看的眼sè,語調越來越興奮。
「趙雖連年乾旱、且新遭多事,然騎卒之勁冠絕天下,將帥之能未可輕視。東出虎牢直撲鄴城,地勢平闊,趙騎得以逞其勇。前有堅城之阻,后畏糧道之失,此路極險。我料君上必不親臨,以一偏師制肘而已。」
「北出沁陽,經太行陘,據晉城,占長治,再東破壺關、沿白陘直趨鄴城。一來此路險塞,利步卒而限騎兵,盡展我秦軍銳步之威,反客為主;二來鄴城乃趙都城,糧草所蓄,不得不救,而君上正可擇其要道立寨阻之,收以逸待勞之效。如此看來,猜出君上親出此路,又有何難?」
侍衛撇撇嘴,罵道:「少一口一個君上,你是趙人,還是什麼皇子、是我等秦人死敵。為了活命就可以賣了親族?別這麼慫,行嗎?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有什麼大不了的。」
姬鵾轉過身去,不理侍衛的閑言閑語,端起陶碗認真地喝了起來。神態高傲,彷彿在說,算了,反正再怎麼說你也理解不了。跟你計較實在太過愚蠢。
侍衛一看,心下惱怒,一把奪過陶碗,用力砸去,磕破了姬鵾的額頭,同時剩下稀粥盡數甩在姬鵾身上。
「又來了,裝出這麼一副公子哥的架勢給誰看啊!囚犯就要有囚犯的自覺,憑什麼吃的這麼好!餓著吧,就是糟蹋了糧食也不給你吃,讓你們公子哥也嘗嘗百姓餓肚子的滋味。」夾雜著嫉妒、怨憤、自卑與憤怒,侍衛舉止若狂,肆意地向著姬鵾怒吼著。
鮮紅的血液和著雪白的飯粒緩緩從姬鵾臉上滑下。而姬鵾以手拂面,認真地擦去面上的飯粒,捧在掌間,一粒一粒地咽下去。雙眼平和地盯著侍衛瘋狂地叫囂,嘴角卻泛上一絲嘲弄的笑容。
「笑什麼笑!」侍衛揮起手來想要給姬鵾一個巴掌。
「夠了!」清冷堅毅的嗓音響起,阻止了侍衛的進一步行動。侍衛反應過來,趕忙轉過身來,看著對面那人,面露驚恐之sè,匍匐在地,磕頭不已。
「范成宜,你可知罪?」李松面沉如水,神sè肅然。
「小人錯了,小人不該妄論朝局,誹謗士族、毆打人犯。」范成宜不知李松來了多久,唯有戰戰慄栗地承認一切可能的過錯。
「呵呵,你連自己錯在哪都不知道,還談什麼認罪?」帶著一貫的冷笑,李松走過范成宜身邊,一把拉起他,為他拂去身上的塵土,緩緩說道。
「像這種身為貴胄子弟,卻不思進取,阿諛奉承之輩,」李松指著姬鵾,口氣凜冽:「罵之又如何,打了又如何!罵得好,打得好!身為公侯子弟,不履行職責,造福百姓,不如通通打死來得爽快!」
范成宜愕然無語,獃獃地看著李松,心頭巨震。
「你之罪在於失職!君上將此人交付於你看管,一不能逃二不能死。故而此人體弱胃虛還特地飼以白粥。為何?他的命是君上的,君上不讓他死,他就是想死也不能死!你一直在剋扣他的糧食,可有此事?此番還故意餓他一頓。此人體弱,我軍又要遠行,若是中途暴斃豈不是便宜了他!打,罵,隨你。可一定讓他吃飽飯,讓他活著。這才是你的職責。回去領上二十軍棍。」
「小人知錯,小人告退。」范成宜轉身退下。
姬鵾甩了甩手,冷笑道:「沒想到皇長孫看似尖酸刻薄,籠絡人心還挺有一套。恩威並用,明職奉法,不錯,果然有幾分秦國之主的氣概。」
李松不以為忤,說:「此人故鄉田宅為豪紳所據,家破人亡,憤而從軍,話語難免偏激,你有何必與他斤斤計較?在父皇面前低得下頭,有何必再這些小兵面前抖你的皇子威風。」
姬鵾低笑:「此輩所思所想,何足介懷?」
「行大事者尤重小節,享高位者思及黔。民可親,不可下。」
「這是秦國長孫該注重之處,我階下之囚,唯有一念未絕,其他的顧不了那麼多。」雙目望向李松,目光中充斥著寂滅空虛之哀,彷彿秋風起處萬物蕭條,要將一切希望與夢想盡數毀滅。
李松一時為其所攝,低下頭去,心中默念:此人,仗恨而存。
二月二十,秦軍北出沁陽。
二月二十七,入太行陘。
三月五rì,克天井關。晉城降。
三月六rì,圍長治。
三月八rì,探得趙攝政王親帥大軍,兵至潞城。秦軍撤圍長治,依山下寨。
夜,主帳中。李默召集將帥,指點方略。
「趙軍遠來,糧草不濟,利在戰。未能於天井雄關擋我軍勢,已然先輸一局。
明rì之戰,若勝,則趙無力阻我乘勢進擊,破長治、據壺關。而後東出太行,直搗鄴城,河北之事可傳檄而定。
諸君,將來大秦百年之勢,盡在明rì一戰而決矣!」
李默抽出鞘中寶劍,劍光如月,凜凜殺氣不絕。霍然一擊,劈碎面前木桌。
「明rì之戰,實仗諸君忠勇。戰場之上,若有遲疑,有如此桌!」
「諾!」眾將齊和。
偏帳中,姬鵾聽著帳外來往奔走的人群聲,大小將佐不停地呼喝與激勵聲。那邊有著喧囂的氣氛,緊張與興奮的心情,僅是營帳之隔,這邊姬鵾卻是心念漸涼,枯坐一方。
低頭看著手中鐐銬,自嘲地笑道:大戰將起,我命如何?秦帝大略,可會饒過敵國皇子一命?想著想著,自己卻是也不由得出蒼涼的笑聲。
太蠢了,這種天真的妄想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愣神間,手中傳來的疼痛打斷了他的思緒,一陣大力按住他肩膀,使他動彈不得。他皺眉怒視,只見一名光頭大漢身著袈裟,相貌醜陋,左手按住他右肩,右手卻是環握他左手小臂。力道之勁,讓他彷彿感到呼吸困難,全身血液「嘭嘭」作響,在腦中與心臟間來回衝擊,給他帶來陣陣眩暈感。
「你是何人,意yù何為?大秦軍帳,竟敢擅闖!」他掙扎著迸出怒喝!
那人轉頭,看到姬鵾面sè不善,恍然大悟,鬆開了右手,雙目細細審視姬鵾眉目一番,若有所思。愣了半響,似乎想要擠出一絲和藹的笑容,儘管不知在姬鵾眼中,那笑容充斥著凶煞與惡意。
「洒家是秦帝三大親衛之一,破戒和尚法癲。至於為什麼來這嘛——」粗糲的嗓音出令人作嘔的話語,「明rì大戰,也不知能不能活下來。軍中無女子,聽說趙質子好男風,那洒家就將就下,試試這皇子的屁股是不是更jīng貴些——」
姬鵾頓時感到全身血液彷彿被狠狠地擠進心臟,胸口處傳來過度壓抑的淤塞感。顧不得紛亂不堪的思緒,即將受辱的事實,腦海中抓住那一閃而逝的執念,瞪著法癲,大聲喊道:「我此生惟願殺姬隆——」
法癲愣住了,沒有料到對方竟然是如此反應。但此時姬鵾彷彿有些瘋狂,雙手揪住法癲前襟,將自己的頭顱抵在法癲面前,雙目血紅,再次吼叫:
「我,此生惟願,殺姬隆——明白?」
法癲更加不知所措。正在此時,「吱嘎——」帳外有人推門而入,看到帳內場景,戲謔地調侃:「哦?在下是不是來得有些不是時候——」
「哪裡,洒家只是和質子開個玩笑而已,不料質子好像誤會了什麼。洒家軍務繁忙,暫且告辭。」說完,法癲有些尷尬地離開了營帳。
「這種敗類,大秦也用作侍衛?」姬鵾理了理思緒,諷刺道。
「鷹犬而已,假其勇力,復有何求?」李松隨口說道。同時拍拍手,營外一人端著酒菜,正步而入,正是范成宜。
看著范成宜緩緩布菜,姬鵾心頭更添沉重,不自覺地說道:「長孫向來與我不睦,何必冒險弄來酒水與我共享。」
李松嘴角上翹,帶上幾分得意:「你不是猜到了嗎?不錯,明rì決戰,先斬爾頭,以勵三軍鬥志。這一餐算是你的斷頭飯,又豈能無酒。你遠來我邦,並無親故,我好歹與你也有同窗之誼,數面之緣,只好勉為其難,送你一程。」
姬鵾苦笑,拿起一杯酒,凝視片刻,緩緩說道:「原來萬里赴國,掙扎破局,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想來當時主帳所言語,你們自是不信;我這一路言行,卻也無法取信於君上。」
李松也緩緩拿起酒杯,饒有意味地說道:「你這一路言行,還抵不上方才我在營帳外偷聽到的兩句話,讓我多信了你兩分。」
姬鵾一愣,瞬間明白李松意指,不願過多糾纏於此,順勢問道:「那麼敢問殿下,此刻信我幾分?」
李松挑眉看了一眼姬鵾,小撮一口酒水,悠然說道:「三分。」
「哈哈——」姬鵾狂笑,「為著那原先僅有的一分信任,干一杯——」一飲而盡。
「無妨,我向來有個習慣,無論多麼何事,至少保有一分信、一分疑。」說著,李松也盡飲此杯。一旁范成宜連忙為二人續酒。
姬鵾有些醉意,頹然說道:「這就死了,誓言、仇恨,都無以為繼了嗎?只是為了祭旗以勵三軍,便要奪取我所有的奮鬥與執著,直至生命嗎?」
「不甘吧,好歹你爹也是當年險些一統天下的帝王,如今你卻只能被當成豬羊一般被敵國殺了祭旗。以皇子之尊,如此下場,實在有些不值。」李松有些幸災樂禍的嘲諷著。
「不——」姬鵾搖搖頭,想到了那在大婚之rì莫名而死的六哥,心中一痛,說道:「至少以我之頭,勵秦三軍壯士奮勇殺敵,踏平鄴城,梟姬隆,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
范成宜疑惑地看了一眼姬鵾,心道:為何他連死了也不惜要顛覆故國,謀害兄長?
「那可未必,秦趙相爭,非旦夕可定。明rì若敗,你這一死豈不是毫無意義?」挑釁的話語,彷彿故意要唱反調。
「怎麼可能!」姬鵾酒氣上涌,吼道。
「如何不可,大秦倉促進擊,糧草未豐,民夫未集,而將一旅之師直入敵境,縱使憑關守險,又能佔得幾分地利?軍糧又何以為繼?趙國自守其疆,諳熟地理,騎卒往來便利,諸城憑險而守,何由得破!」李鬆起身,揮動雙臂,好似有幾分醉意。
「嘩啦!」姬鵾端起一盤蒸豆子,用力砸去。「謬論!時為初net,黃河水位漸漲,屯糧蒲津,順流而濟洛陽,孟津,復逆沁水而上,濟晉城,太行。縱使民夫未集,假水運之便,何患糧草不濟?趙連年水旱,倉儲不豐,軍民饑饉。數月以來,先破南楚,后平內亂,資糧所耗,復剩幾分?何堪拒強秦大軍!」
李松拔出腰間鐵骨扇,猛擊營柱:「秦軍背盟在先,已是不義;乘喪伐吊,是為不仁;不仁不義,皇天不佑。趙雖新遭多事,然賢王輔幼主有周公之風,猛士守四方稱漢高之譽,據哀兵之勢,乘累勝之威,以順擊逆,何往不利!」
范成宜愣住了,如此言語,怎麼會從秦長孫口中吐出?快步出營,打算阻止因此帳怪聲而吸引過來的人群。
帳中姬鵾大呼捶地,狂叫不已:「荒謬,荒謬!」直接舉起酒壺,猛喝一口,順手將它砸到在地。「仁義為何?成王敗寇而已!姬隆心懷逆謀,害兄逐弟,弒父擅權,舉凡大趙明智之士,誰人不知?舉凡大趙忠勇之儕,誰不yù斬之以謝先帝!逞一時之凶威,何足為慮!大秦心懷天下,勢吞八方,yù混一宇內,復興華夏,此天下大義,天命所歸!匹夫匹婦又何知!」
「說得好!」李松彎腰拿上酒杯,一飲而盡。「李松敬姬鵾兄一杯!」
姬鵾拾起地上的酒壺,搖了搖,空空如也。一把奪過李松的酒壺,給自己倒上了一杯。
「不對啊,剛才這番對話,旁人聽了,還以為我是西秦長孫,你是北趙皇子。你是故意算計我呢。」姬鵾醉醺醺地說道。
「管那麼多幹什麼,酒逢知己,話語相投,自然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何慮明rì!」
「何慮……明rì,呵呵……」姬鵾也彷彿看開了,滿飲此杯。
「明rì,明rì我就要死了呀,管那麼多幹什麼!」姬鵾腳步有些踉蹌,頹然倒地,喃喃自語。
「喂,姬鵾兄,臨死前還有什麼遺願,說來聽聽。沒準什麼時候我心情好,幫你完成它。」李松面sè泛紅,雙眼卻是突然凌厲起來。
「殺姬隆,殺姬隆……」
「算了,我換個問題。你姬鵾有沒有什麼在心中一直耿耿於懷不能解的心結,說來聽聽。」
姬鵾晃晃頭,極力想要冷靜些,掙扎著說道:
「我非好奇之人,世間諸事,若是情理順暢,便不yù細思。唯有三事,我反覆思之不解,若長孫rì后能得其原委,還望燒紙只會姬鵾一聲。」
「願聞其詳。」
「這第一樁,便是去年九月十八趙六皇子姬狻之死。我知此事必為姬隆所為,可此時動手,徒惹嫌疑,且遭眾人忌憚。我想不通姬隆為何要如此行事。再加上我事先提醒過六哥小心姬隆,姬隆有是如何做到婚禮殺人,我實思之不解。」
「第二樁,是關於姬隆之母,趙賢妃,現在應該是賢太皇太后陳氏。我因與姬隆交惡,可她卻自幼待我極善,若單是如此,不過收攏人心故作姿態。可鄴城大火后,她竟然替我許婚,讓我當了六哥的連襟。無論是籠絡還是打壓,都說不通。此事,我亦思之不解。」
「第三樁,是關於我母妃……」說著,姬鵾突然戛然而止。
「怎麼,第三樁是什麼?」李松好奇地追問。
「弄明白又如何,就能不履行誓言了嗎?算了,父母事,子女何必多問。」姬鵾眼神落寞。
「我明白了,是關於你母妃讓你的誓言嗎?」
「算是吧。那麼,這三問就拜託你了。」
李松彎下身子,端起一碗湯,向姬鵾走來,說道:「不,我改主意了,憑什麼幫你,不幹。」
姬鵾斜倚著營壁,因醉酒而緩的頭腦有些反應不過來,愕然無語。
「張嘴!」李松左手捏住姬鵾雙頰,迫使他張嘴,右手端起那碗湯,便往姬鵾口中灌去。酸辣之氣不斷衝擊著姬鵾漸漸迷糊而疲乏的知覺,他反應過來,甩開李松的雙手,說道:「什麼東西,這麼難喝。」
李松狡黠一笑:「醒酒湯!你明rì還要上陣,宿醉不醒可就麻煩了。」說著,向營外走去。
「什麼上陣,你不是說我明rì要被拿來祭旗,怎麼又說讓我上陣?」
李松回頭,難掩滿臉得意之sè:「你被編入君上親衛,明rì自當上陣。至於什麼殺你祭旗……」李松特地頓了頓,欣賞了番姬鵾迷糊中有些驚詫不解的神sè,笑道,「我騙你的——」
「哈哈——」推門而出,營外傳來爽朗的大笑。姬鵾正想反駁,卻感到陣陣眩暈襲來,在昏睡前閃過的最後一念便是:被算計了。
「法癲,你過來幹什麼?」
「君上有命。」
「哦,原來如此。看來你也被嚇了一跳吧,難得還一直在營外護持。」
「不知殿下今rì舉動,一反常態,卻是為何。」
「其實也簡單,」李松眉宇之間不見半分醉意,口中語氣凜冽,「既然此人誅殺不得,則必探得其底細,不然……」李松回頭望向方才營帳,緩緩說道,「我又豈敢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