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仕女其德
天授三十八年,九月十四
鄴城以東,三十里之處。竹林草廬,青冢黃昏。
姬鵾跪在墓碑之前,凝視碑文,默然無語。
「先妣姬張氏之墓。」
平平無奇的墓碑和葬儀,彷彿絲毫看不出這一壟黃土埋葬著曾經的紅顏絕sè。當年的寵冠宮廷如今只伴著竹林蕭蕭,君王的愛憐最後還是給她留了一片寧靜的長眠之地,或許也算得上是有情義了。對於君王來說。姬鵾暗道。
六歲喪母,母親的音容笑貌已經漸漸模糊,只有那一份曾經的溫暖依舊常住心中,伴著自己度過孤寂童年。君王愛慕絕sè,既然貴嬪已經香消玉殞,那幼子孤獨又何須在意。君王從來不缺乏子嗣,只有皇子總是難得體會父皇涼薄的父愛。這些都習慣了,若沒有母親最後的那個誓言,自己至少還可以做一個簡單地紈絝吧。
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
為什麼,母親在年幼時總是反覆念叨寧靜自守、韜光養晦,也不管自己懂不懂。生怕自己一時衝動,惹來禍端。
為什麼,母親在臨終之時,在太監太醫宮女都沒有屏退的情況下,給自己招來那最大的禍端,「手刃燕王」,殺死一個年長二十五歲手握北疆兵權的親王兄長。
自己見過燕王,見過那雙冰冷得足以凍結人心的雙眸,見過那飽經風霜卻堅定不移的握劍雙手,見過那孤高絕世傲骨內斂的身軀。自己絲毫沒有掩飾對於這個滿手血腥年長兄長的厭惡,可這並不代表自己打算冒著弒兄的罵名與他作生死之搏。
為什麼,母親到底與燕王有何仇怨,甚至不惜賠上自己唯一兒子的一生也要出最後不甘的詛咒?
從此,夜夜不能寐,起坐默讀書。害怕入睡,恐懼冷麵二哥在夢中一刀刀剜除自己的血肉;害怕深思,害怕自己將面對強敵的懦弱轉化為對母親的怨恨。欽天監,天文台,星官。將自己的思緒沉浸在對於天象的演算,將自己的空虛用欽天監珍藏的歷代史書填滿。rì復一rì,年復一年,竟然做到了母親當年要求的韜光養晦,卻也諷刺。總是告訴自己,母親臨終遺命不可忘記,可僅僅逃避二哥的yīn霾便已經費勁了心機,何談刀刃相向?
怨恨嗎?也許吧。
也許怨恨為什麼母親不是出生於河北五姓,讓父皇不得不重視或者猜忌自己;
怨恨為什麼當年極盡寵愛的母親最後卻還是一個「貴嬪」,至死都無法成為「妃」,在宮內宮外都沒有建立起稍稍可以憑藉的基礎;
怨恨為什麼總是淡泊明達的母親會在最後時刻讓自己兒子立下如此違背禮教難以理喻的誓言。
可怨恨又有什麼用呢?母親說過,世界不會因為怨恨就會變得net暖花開,只會因為執著而墜入深淵。無論多麼窘迫,危險的時局,都只能面對。世間苦海,如何得渡?人心難測,如何得辨?逃,卻還是逃不到的。
神秘莫測的李道遂走了,那個少數幾個能讓燕王有所顧忌的凡道士離開了欽天監,他說帶走自己,可自己又能夠逃到哪裡?七殿的身份至少可以讓二哥有所顧忌,而山間野地死去的一個道童卻與手握重權的燕王分毫無損。自己不可能將xìng命完全壓在那個詭異的散人身上,畢竟,散人只是避難,其智慧不會讓他為了師生之誼而對抗強權之怒。
賢妃看似好像可以居中調解,燕王也許也會賣自己生母一個面子,放自己一馬。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個深不可測的老婦人身上,又是何其愚蠢!自己可以諷刺李道遂,因為自己已經對他有所了解,知道他不會遷怒自己。可在賢妃眼前只能唯唯諾諾,因為對方所思所想著實讓自己難以捉摸。
那麼,一切都回到原點,自己又將親自面對那個愈高聳的身影,強行壓抑自己的恐懼,強迫自己運用理智尋求保命之道。可是,山雨yù來的局勢讓形影相弔的孤獨與無力愈難以忍受,這世間彷彿只有此處,才能讓我放下繃緊的思緒,放縱自己的膽怯與恐懼。姬鵾苦笑。人生到此,卻是為何?
自己才十六啊,縱使早熟,可這番感慨卻也著實是思慮過多了吧。身為皇子,自己應該是鮮衣怒馬,三五成群,招惹是非,欺男霸女才是啊,為什麼自己當得這麼累,姬鵾自嘲。默默沉浸在墓碑前安靜死寂的氛圍中,山間晚風,蕭蕭竹林,安慰著自己的茫然與凄涼。
「小七,你果然在這裡。」一句話猛然把他拉回現實。一身素服的姬狻緩緩走來,拍了拍姬鵾的肩膀,嘆了口氣,坐在姬鵾的身邊。
姬鵾看著姬狻與自己尚有幾分相似的臉龐,幽幽一嘆:「六哥,大恩大德,感激不盡。」
姬狻笑了笑:「你是本王唯一的弟弟。既然困於誓言,無法出城,那麼四時祭掃,煙火供奉,本王作為兄長,自然是責無旁貸。」
姬鵾心頭一暖,卻無端想起那嚴仲子與聶政之事,不由得心頭一沉。
「怎麼了?」姬狻現姬鵾神sè有些不對,問道。
姬鵾無語,看著墓碑,竹林,落rì。閉上雙目,微微吸起一口氣,暗自告訴自己。相信吧,若是這都無法相信,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如今險惡時局。
姬鵾長揖,言道:「只是母妃思及泉下凄涼,不免有些感慨。」
「那你又何必擔心。此事若成,本王定會封你為王,誥命貴嬪,重新起陵,讓天上地下的人都看看,你姬鵾也能出將入相,威風四海,是父皇的得意之子!」姬狻笑得很陽光。
姬鵾低頭,提了提腰間的錦囊,苦笑,忍不住說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姬狻一愣,斂容,拍了拍姬鵾的肩膀,一字一頓地說:「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魚之樂?」
姬鵾眉毛一挑,覺得有幾分道理,細細打量這位以狂傲聞名的兄長,覺也許自己還是低估了這位出身不凡的兄長。
「看什麼,你啊,就是太老成了!應該多遊歷一番,增長見識,開闊心胸。」姬狻笑著說。
「小弟自幼如此,未曾有機會出遊。」
「那好,今夜你且聽我安排。」姬狻笑著說,招呼遠處侍衛牽來馬匹。
「兄長在上,小子敢不從命?」姬鵾愣了一下,笑著回應。二人翻身上馬,鄭王府的護衛兩旁拱衛,卻是風馳電掣,向鄴城奔去。兄弟在旁,侍衛隨從,跨下駿馬,手持長鞭,一時間放聲大笑,忘記了此時局勢的嚴峻,國家的命運,只留下少年意氣,彷彿想要這樣永遠自在下去。畢竟,他們其實都還只是不滿二十的少年而已。
馬隊繞過鄴城,卻是折而南向,來到一處小山腳下。姬鵾雖能騎馬,然而先天體弱,此刻卻是氣喘噓噓,雙股疼痛,幾乎撐不下。控韁駐馬,湊近姬狻,小聲問道:「為何不進城?難道此處便是——」
「什麼地方?你想多了。」看了七弟略顯驚訝,笑道,「卻是要帶你去另一個好地方。」說著,覺得自己的話中好像有些歧義,補充道:「別想歪了。小七,你年紀尚輕,去那種地方,盧家二小姐可會責怪我這個兄長。」眾人齊笑。
姬鵾腹誹:自己什麼都沒想,這也能被你嘲笑。臉sè卻十分平淡,隨眾笑笑,被六哥取笑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什麼可計較的。姬狻自覺無趣,卻也就此罷手。招呼護衛前後張羅,收束馬匹,安排人手,與山腳下另一撥人略一拱手,卻是打算與姬鵾獨自步行上山。姬鵾心中猶豫,卻也只有把心一橫,且看姬狻到底有何安排。
「六哥,剛才那些人是何來歷,與我等可又關聯。」天sè黯淡,月已高掛,山風微涼,姬鵾卻是心中泛出一絲寒意,問道。
姬狻笑而不語。
「六哥,你剛才說盧二小姐卻是為何?」姬鵾實在無法忍受這種忐忑的氣氛,故意拿著之前打趣的話題討論,打算活躍氣氛。
姬狻果然立馬有了反應:「小七可不厚道,為何不說那老婆子為你問媒的是盧家長房二小姐,卻還要瞞著我。」
「怎麼了,八字尚未有一撇的事又何必說得那麼詳細?那盧家次房二小姐又如何?」
姬狻誇張地嘆了一口氣,「六哥我可是真傷心啊,小七竟然忘記了未來六嫂的來歷嗎?」
姬鵾一驚,暗自回憶。六哥婚事早已定下,原本成親便是這幾天的事,之前自己也是有所了解,與青雲一起打趣過六哥。此女好像也是范陽盧氏,卻是嫡次房長女!
姬鵾震驚地向姬狻望去,正迎著那似笑非笑的雙眼。「我等以後可不僅是兄弟,也是連襟。兄弟雙娶姐妹,自是一段佳話。你不早說,卻還要盧家來通知我。」
姬鵾面上哈哈一笑,連連道歉,可與此同時心中冷笑,原來如此,難怪對我如此籠絡,還放出了封王的約定。可轉瞬一想,又覺得有些奇詭之處。自己的問媒是賢妃安排的,賢妃縱使是庇護與自己,那也一定會盡量避免自己與燕王的直接交鋒,斷然不會讓自己和六哥保持這麼親密的關係,又何談讓自己成為六哥的連襟,這幾乎是徹底把自己和六哥綁在一起。
姬狻看著姬鵾默然無語,雙眉微皺,知道自己少年老成的七弟又是在費心機思索了,暗笑真是個不省心的xìng子。
正說話間,卻是來到山腰。卻說此處位於鄴城以南,方圓百里,一馬平川,唯有此山隆起,雖不甚高,卻著實是附近唯一可略作登高憑弔之處,故而山腰上卻也起了座亭子,供人往來休息。此時亭中卻是影影綽綽,約莫有七八人,看衣著卻都是女子。
姬鵾停下腳步,打算拉住姬狻,可不曾想姬狻反倒拖著他,緩步向前。
亭中一女子迎出,問道:「來者卻是為何?」口氣生硬,彷彿頗有不喜。
姬狻鬆開姬鵾,拱手而立,指著當空一輪皎潔,笑道:「明月相候,姬狻依約共賞。附帶小弟一名,不敢僭越,還望通稟仙子。」
姬鵾此刻明白原來六哥卻是與女子相會與此。考慮到傲氣的六哥居然裝出這麼一副守禮的樣子,再想到婚期臨近,對亭中之人卻已是有了幾分猜測。
「小子卻是在想什麼,魂不守舍的。」迎出的女子倒是主動和姬鵾搭話。
姬鵾抬頭望去,只見那女子姿容秀麗,儀態自在,長及腰。然而眉眼細長,略略上翹,確實影響了清麗的臉型,反倒顯出了幾分凌厲。心中暗道:丫鬟便已是氣度不凡,看來六哥所謂「仙子」真是有幾分非凡之處。
「在下讚歎姑娘美貌,一時失神,冒犯之處,還望海涵。」平時也聽六哥議論女子,自知若是奉承女子容顏,多半不會有何差池。
「虛偽。」那女子冷冷的吐出兩字,卻是顯出了幾分不屑神sè。
姬鵾愕然,姬狻則是一旁小聲笑著。
「慧兒,不得無禮,且將兩位公子迎入亭中歇息。」亭中女聲傳出,溫潤親和,如沐netbsp;那名「慧兒」丫鬟領著二人分別坐下。姬鵾向四周望去,只見亭子寬大,四面屏風。一名女子白紗遮面,獨坐北方。瑤琴在前,侍女兩側,端的是大家風範,緩緩說道:「相逢即是有緣,公子無需客氣。明月正yù撫琴,還望二位賞鑒。」
雙眸如水,美目顧盼,卻是特地在他身上流轉一番。四目相對,姬鵾只覺一種說不出的祥和寧靜,絲絲暖意,沁入心脾。他趕忙閉上雙眼,心中暗自想到:名為明月,若非化名,定時那人無疑了。這樣一來卻是一切都可解釋。
一旁姬狻聽著那女子的言語,心中也是覺得好笑,當下高聲說道:「在下姓石,家中行六,這是我七弟。打擾仙子撫琴雅興,心中愧疚。還望仙子應允石六,舞劍以示賠罪。」
那女子微微頷,以示同意。這旁姬鵾卻是小聲問道:「范陽?」姬狻大笑點頭,抽劍出席,躍入場中,劍光如水,映襯月白,確是瀟洒絢麗。另一邊女子看得目不轉睛,雙眸之中欣賞讚嘆之sè不絕。
姬鵾恍然,原本依趙依古俗,未婚夫妻不可見面。可估計此番婚嫁雙方子女俱是極有主見之人,偷偷在此處相會,已是慣例。而家長亦是默許。卻還是顧忌禮教,於是方有剛才這番掩耳盜鈴之舉,而女方也是白紗蒙面。特地帶上自己,怕是這位六哥未婚妻的盧明月打算審視自己這個准妹夫。想著剛才那如水雙眸細細端詳自己,姬鵾不禁如是思忖。
「丈夫處世兮立功名,功名立兮王業成,王業成兮四海清,四海清兮天下太平。」姬狻舞劍xìng起,卻是不覺吟誦起來。姬鵾暗自笑著,姬狻自幼得皇父母后之寵,長成以來,傲氣難褪,xìng大方,喜劍術,常吟嘯,好出風頭。不過佳人在前,不再背誦那自己編的蹩腳古風,卻是老老實實地用上了先賢詩句。
「天下太平兮吾將醉,吾將醉兮舞霜鋒——」劍光電閃,揮灑之間,從容自在。
吾將醉,吾將醉。縱使無酒,此刻山間明月照,亭中美人笑,劍客自吟嘯,姬鵾的心境也無端地放鬆了。抽出腰間竹笛,湊在唇邊,和著亭中劍客腳步,卻是緩緩吹奏起來。
笛音清厲,剎那驚起半山飛鳥,翔飛於天,久久徘徊不落。凄清的旋律訴說無盡地哀愁怨恨,彷彿一隻離群孤鳥,饑寒交迫,忽長忽短,自哀身世,一頭栽倒在地,奄奄一息,卻又驚恐地現山火熊熊燃燒,炙熱逼迫而來,孤鳥驚恐長鳴,振翅起飛卻力有不及,只有無助哀嚎,卻無半點回應。
姬鵾雙目緊閉,自顧自地沉浸在笛聲中無法自拔。一旁舞劍的姬狻思及長兄之死,燕王之逼,勾起了之前壓下的鬱憤難填,劍意又更添幾分蕭索肅殺,口中的楚辭也不由換了一。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霸王舞劍,美人在旁,卻是另一番凄涼。
絲弦震動,琴音裊裊。卻是和著笛聲一同演奏,順著曲意,那孤鳥在滿山烽火中消亡,唳聲不絕。姬狻在悲意最濃之時猛然醒悟,並沒有效仿末路霸王的無奈自刎。姬鵾也是滿臉淚痕,頹然後靠。只是溫潤的琴音並沒有就此停下,而是繼續演奏。
山火過後,萬籟俱寂,而細弱的鳥鳴卻漸漸響起,草灰遍地,雛鳥卻在撲騰雙翅,想要重回蒼穹。原來那孤鳥竟是一隻鳳凰!離群單飛,卻是自矜身份;涅槃重生,卻使其神愈豐。雛鳳之聲,清潤明快,生機勃勃,喚醒草灰下掩藏不住的野草綠意。
琴音戛然而止,姬鵾二兄弟會過神來,現盧明月素手離弦,眼帶著關切之意,緩緩說道:「適才偶有感觸,即興演奏,二位公子可好。」
姬狻徐徐收劍,回凝視著盧明月,滿目柔情,答道:「多謝仙子排解。」
姬鵾在這曲調來回之間便已潸然淚下,此時擦拭雙眼,卻是感到心頭放鬆許多。看著姬狻和盧明月之間情意濃濃,不由地羨慕起來。
盧明月見姬鵾已回過神來,目光轉來,細細說道:「公子心中悲苦,明月略知一二。還望公子凡是看開一二,坦然處世。方才笛曲,雖說凄美妙絕,可其意過涼,望公子切莫再習。」
「在下知道,多謝仙子提點。」姬鵾心中微微一動,卻是應了下來。可心中卻是第一次好奇起那面紗下的容顏。
「鳳棲梧桐,若有餘閑,明月yù以方才曲調為基,新譜一曲,其名暫定為梧桐火。曲成之rì,自當遣人送一份至貴府,還望斧正。」姬鵾自無拒理。
這時姬狻也回座,緩緩開口:「我兄弟二人因近來時局,心中鬱結,方才失態,還望海涵。只是時局一rì不變,我兄弟二人始終寢食難安。不知仙子有何策教我等。」
姬鵾望向六哥,心中驚訝六哥對盧明月竟然如此倚重,竟然在私會之際討教政局。
盧明月雙眸平和,抬手指月,說:「自古及今,盛衰有常。若是今rì,花未全開月未圓,尚有可待;及至明rì,花盡其芳月十五,看似圓滿,可水滿則溢,月盈則缺,其勢便難以為繼。兩位即是不凡子弟,何不避其鋒銳,養晦自守。待對手勢已至極,萬人側目之時再圖恢復,亦為時不晚。老子曰:yù將取之,必先與之;yù將弱之,必固強之。不知二位以為如何。」
姬鵾聽罷,重新打量起盧明月。自知其為大家閨秀,見識不凡。可這一番勸誡,著實有些難得。
姬狻凝思片刻,長舒一口氣,「仙子嘉言,在下必熟思之,當不負美意。天sè已晚,途中不便,在下送仙子一程。」
盧明月微微搖頭,言道:「自有家丁護持,公子不必掛心。瓜田李下,還是二位公子先請。」
當下姬鵾二人拱手作別,先行下山。姬鵾知道姬狻既然已經說出熟思一二,此話題便無需再提,以免弄巧成拙。於是便反問起自己那位未來六嫂的事。
「盧明月,年十七,與我同歲。范陽盧氏次房盧心遠之嫡長女。母崔氏,天授二十二年亡。自幼琴棋書畫皆jīng,尤擅琴藝。其父無子,私授以崔氏家學,故而見識不凡。冠以「河北才貌無雙」。諸禮已齊,母妃打算九月十八cao辦婚禮,以免過了大哥頭七后,禁一切婚嫁四十九rì。明月是你那位盧二小姐的同母姐,自幼親厚。」姬狻侃侃而談,顯得頗為滿意。
「親姐妹嗎?」姬鵾想著盧明月的親切雙眸,心中卻是由衷地對那位未曾蒙面的盧二小姐隱隱有些期待了。姬狻看著默然無語的姬鵾,yù言又止。抬頭望月,感慨不絕。
「慧兒,你怎麼看他們?」盧明月饒有興趣地問著丫鬟。
「一個自大狂,一個膽小鬼。所謂天家俊彥,不過如此,可惜。」慧兒眯著雙眼,語意未盡。
「可惜什麼?」盧明月恰到好處地問道。
抬頭望月,「可惜這明月高懸,落落無塵,凡俗之間,竟無一人可及。」
盧明月莞爾,「你倒是小看了狻哥兒,他只是重壓之下一時焦躁而已,畢竟,」看著那未盡圓滿之月,卻是與山腳下的姬狻同時出了感慨:「明rì便是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