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鬼兒子
修真者修得是仙氣,養的是魂魄,魂魄之力強弱,便是境界上的高低,術式之法意為催動靈魂之力,若是修得遮雲之境,那便是靈魂之力初顯之時,對於修士來說,已然跳出三界,走上真正大道。直到破天之境八階成時,洗禮天劫之後,便可飛升至天界,位列仙班,成就大道。
然而這些刻入骨髓的信仰一個一個被擊碎之時,那對於一個一直潛心修行的修士來說該會怎樣的打擊?
而這個灰袍劍眉青年便是上面所說的可憐人,此刻這灰袍青年那雙驚懼且疑惑的雙目之中倒映著一個面露凶光的孩童,只見那孩童陰森臉上掛著一抹冷笑。
「你以為你這修仙之人進入遮天期后,就可以跳出三界?」
「痴心妄想的凡人,你就算你要破天,你的姓名也在生死簿上登記在冊。」
「你以為你破天之後可以位列仙班?真是愚蠢,你只會破滅在天界之中,化為那玉帝老兒和眾神的滋養補品。」
就在剛剛這絕對實力般的人顛覆了他所有認知,身邊各路宗門那些自己仰望的存在,都被眼前這個所謂孱弱孩童的那雙細嫩的小手一張一抓之後,身體就似無線的風箏一樣,飄飄搖搖跌落谷底,不多時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可是自己以為已經跳出三界外的靈魂卻像感應到地獄的召喚一般,蠢蠢欲動。
難道一切都是錯的?難道自己堅持的大道都不對么?
少年臉色蒼白,眼神慌忙,聲音隨著嘴唇顫抖著:「不不不,你是錯的,你是錯的!」
不多時他眼神慌亂的四處張望,在這絕對力量說出的話語面前,他有些不想信但不得不信,想著自己多年的堅持,多年信仰慢慢崩塌,慢慢的他哭了出來,像個嬰兒對著母親在哭泣,身體之中真氣紊亂,四處奔走,體內鮮血緩緩從毛孔中冒了出來。
朝風看著少年的樣子,嘴角滿足的翹起,無論是神還是這修仙之人都是有道心一說,一旦崩壞,要麼猝死,要麼瘋癲,總之結局極慘。
凡人妄想通過修仙改變命運,真是痴心妄想。
正站起身來好好享受完每次折磨對手的快感,一道道五彩光輝便飄蕩過來,朝風神識四散,發覺那谷底有七八個人影散發光輝,他們站位考究,手持長劍,在空中揮舞,然後步伐整齊,圍繞一個披肩白髮老翁轉動,老翁嘴中振振有詞,手中那支權杖之上光點逐漸變大,那光點是放出道道五彩光輝。
「是弒仙陣?」朝風還是好奇一些,畢竟還未見過這種奇陣,站在上方任由五彩光輝在身邊凝結。
老者閉著的雙眼突然睜開,目中閃爍五彩光斑,抬起權杖用力砸在地上,嘴中長喝一聲:「弒!」
只見那五彩光輝突然暴虐,其中電閃雷鳴夾雜陣陣罡氣,沖著陣法之中這個矮小孱弱的漂亮孩童轟鳴而來,朝風靠著神識之力阻攔不少攻擊,但臉上似是凝重許多,身體也開始扭動躲閃起來,從這麼多年朝風從未有過的動作來看也能體會到此陣法厲害之處。
斑斕光輝暴虐之意隨著老翁嘴中咒術的加快而加劇起來,其中更是細雨如劍,風似刀刃,劈哩叭啦讓朝風吃力不堪。
朝風左右規避,神識抵擋之時,心中暗想:「如此陣法,必有陣眼,未有陣旗,那人便是陣眼!」
靈石之體堅若磐石也已傷痕纍纍,朝風規避之時,硬是對準斑斕光壁之上,猛烈砸拳,那光壁似是沙塵一樣,每一拳都被卸去力量,面對如此情況,朝風眼中怒火已起,強大的靈魂之力釋放而出。
頓時整個空間之中暗沉下來,朝風一聲長喝,這來自上古神魄的威壓,讓下方七人心頭一緊,汗水已經浸濕了身上的衣裳,老翁更是眼中震驚,這氣息好似在哪裡見過……
一處廢棄道觀之中,一個醉氣熏熏的道者正在享受著剛剛弄來的佳釀,酒杯突然失手掉到了地上,醉醺醺的道者揚眉微睜一隻眼睛看著地上摔落的酒杯,嘴中囔囔自語:「這鬼兒子,這麼多年,總算是找到了。」
說罷,好似從回憶中反應過來一般,趕緊蹲下身子,用手指沾著灑在地上的酒水,嘴裡還在嘟囔著:「浪費了……浪費了……」
正在這斑斕光幕之中的朝風又怎知道自己這一聲長喝使得那醉酒道者損失一杯佳釀,但見他小小的身軀之後,出現一個如同地獄之境的空間,內里幽暗冥冷,餓鬼哀嚎,細看之下,那惡鬼遍布其內,陰森之氣,奪人心魄。
當下布陣之人,無不冷汗連連,中間那白髮老翁更是嘴中咒語加快速度,手中權杖之上的光球散發著更濃重的光輝,頭頂資金蓮花冠也被這強大氣息而震飛數米,一頭白髮任這暴虐力量吹得散亂。
斑斕光壁之上漫出土石,將朝風沒入其中,更有火焰光輝在其中隱約閃動。
「鬼道眾生,與我殺敵。」
一聲嘶啞而古老的聲音從斑斕光幕中傳出。
漫天的餓鬼瘋狂的從斑斕光壁之中衝出,遮雲蔽日,讓這谷底沒有一束光可以照得進來,要說能看到的光點,那就是無數的幽綠光點。
那是餓鬼的眼睛泛起的綠光,瘋狂而貪婪。
隨著斑斕光幕破裂之後,裡面的孩童腳踩著幾隻餓鬼,緩緩漂浮在當空之中的。
孩童面無表情,那雙眸子失去了之前明亮,轉而帶上了一雙紫色幽光。
孩童伸手指向那谷底布陣之人,嘴中輕聲說道:「去吧,去吃個痛快。」
周邊儘是鬼怪興奮的嚎叫,像是尋得獵物的餓狼,又像鋪天蓋地的蝗災,一擁而上。
布陣七人轉換站位,手中利劍豎於身前,額頭貼近劍柄,左手劍指劃過劍身,微閉雙目,嘴中振振有詞,那老翁則是收起惶恐之色,手中權杖舉過頭頂,眉心中間一道紅印,眼中紫電閃出,大喝一聲:「弒神劍陣!」
老翁一口大血噴於權杖之上,剩餘幾人身上精血匯聚於權杖頂端,與老翁喉頭精血融合成在一起,分出八卦模樣,空間瞬間百萬光劍射出,多如牛毛,但也只能在餓鬼群面前形成抵擋之勢。
朝風此時嘴角揚起,一股不屬於孩童的古老聲音從朝風嘴中發出:「愚蠢至極,凡人所創招數名字動則毀天滅地,沒有一點依據的瞎起名字,你可知道面對真神,你們的那些招式術法都是小孩子過家家般的東西么?」
白髮老翁眼已暴起,其中血絲滿布,渾身青筋亦是如此,面容都已開始抽搐,哪還能分出心神回答這些問題。
朝風呼吸一口,不耐煩道:「回答我……」
白髮老翁身形鼓脹,似是被這一句話話中的威壓之氣讓老翁的壓力更大了一分。
朝風再問一句:「回答我……」
白髮老翁眼睛圓睜,面目扭曲,眼角耳朵已沁出血水,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回答我!」
朝風似是等不及了,大步一跨,騰挪到老翁面前,眼中威壓之氣如同洪流一般灌入老者身體,老者權杖碎裂,身體如同失了魂魄一樣,癱軟的跪倒在地。
此時那布陣之人也被這氣息震倒,一個個急忙看著眼前餓鬼已經快壓制身旁,紛紛用起最後力氣胡亂揮舞著手中劍刃。
餓鬼如潮,豈是他們這些已經失了元氣的人所能阻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皮肉被那醜陋的餓鬼一口一口的啃食,自己卻沒有一絲抵抗之力,只能絕望的被這潮水吞噬,化為焦炭一樣的模樣定格在拚命掙扎的那一刻。
唯獨這老翁,朝風未讓餓鬼觸碰。
餓鬼吞噬了其餘幾人後圍著白髮老翁,眼中饑渴之意讓人窒息,只是此刻老翁已經看不到這些畫面,原來剛才朝風貼近身體那一聲話語,威壓之氣將本就暴起的雙眼已經震碎,臉上兩個黑窩子讓人心中著實複雜,就連張口也是「呀,啊,吧」的說不出話來,渾身血肉已經一踏糊塗,剛才還道法高深的老者,如今癱軟的跪在地上,動也動不得,臉上一會兒笑一會兒有驚恐的。
這個人好像瘋了……
朝風蹲下身體,拔掉他身上的空間袋子,隨意的將他掛在腰間數個袋子之中,長出一口氣道:「這次是輕敵了,都動用了神魄傳承之力,不過收穫頗豐。」
說罷還拿手撥了一下腰間的數個袋子,一臉開心的轉過身子。
身後又是一陣撕咬之聲。
老大還在遠處山崖等待,但聽到山後那一聲長喝,心中更是著急,但這疤臉上確是面色不改,即便心中破天,也是那冷靜模樣,不多時那個醉氣熏熏的道者在他身邊緩緩落地,「通易兄,近來可好?」
老大側目看著這個酒醉的道者,眉頭一皺一舒,聲音不喜不憂:「你認錯人了。」
那呂道人伸手拍打著身上的灰塵,一頭頭髮草草的做了一個髮髻,看著像是半個牛鼻子髮髻,一個有些小巧的有些腐朽的尖木將這團混亂固定在頭頂,怎麼看也看不出一點道家風範,只有背後那把金玟細雕龍紋之劍散發著一股陽剛之氣外,你怎麼看這個道者怎麼像個酒鬼偽裝而成。
道者微醺的眼睛有些迷離,一副劍眉輕挑,說話的語調都有些飄飄然:「我這破道士,看看人還是能看出來的,你可是……嘿嘿嘿……我不說了。」
老大聽得他要說出什麼之時,臉色凝重,手已放在腰間,眼看就要拔劍,那酒鬼道者趕緊改口。
醉酒道者突然飛快掐動手指,臉上神色一會凝重一會喜悅,「這鬼兒子,可以啊,這幾年風光都是燒殺搶掠,還真符合他的性子。」
老大聽得此言,一臉不解,但也不問,沉默不語。
醉酒道士倒是來了心勁兒,手指還在掐動,眼中蕩漾著桃花:「那小姑娘也快來了,這命數還真的誰也離不開誰啊,嘖嘖嘖,哈哈哈!」
「這算命的神棍,真想一劍斬之!」老大心中默念。
但見山後一陣陣鬼哭狼嚎之聲,把老大的注意力全部搶了過去,心中擔憂之意已在這冷靜的疤臉之上罕見的展現出來。
醉酒道者輕拍老大身體,老大轉頭拔劍,對準醉酒道者喉頭。
那道者喉頭聳動了兩下,立馬舉起雙手,一副吊眼瞪的圓圓,讓這張本就不拘束的臉上,顯得有些可笑,「我說通易啊,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老大臉上橫肉飛起,似是怒了,那利劍就要再進一寸,卻又生生停在那裡。道者看看喉頭利刃,再看看這持劍之人,眼神無辜至極。老大這才一皺眉頭,恨恨的將劍歸入鞘中。
道者呼了一口長氣,然後看著望向山巒處的的老大,用著一副老大哥的語氣說道:「沒事兒,要是他有事兒,這大陸之上就沒人沒事了!」
老大聽得此言,心中疑惑,語氣但很沉穩:「你知道他?」
道者拍著胸脯,一臉肯定,「那必須的嗎,我和他可是千百年前就認識了!」
然後又跑到老大身旁貼耳說道:「按理來說我們可是有師徒之情的啊!」
老大不為所動,看不出心中所想:「哦?那你說說他之前是誰?」
道者抓拉著下巴上細碎的鬍子,臉色凝重,「天機不可泄露。」
老大偏頭過去不想再理會此人,那道者見狀眼球急轉,然後笑著說道:「他不是凡人,也不是修士,命中命數使然讓他出現在這裡,我…不…貧道就是來帶他面對他自身命數的人。」
命數?
老大心中疑惑之際,就看到一個身影自那山後竄了出來,細看之下,那個小人不就是小朝風么?老大長出了一口氣。
那道者看著竄出的朝風,然後自得的說道:「看么,我說的不會錯!」
老大背著身子,心中也是千回百回的想著,然後低沉著聲音對道者說道:「一會兒你問他,他若願意,便隨他去吧。」
還不等道者說話,老大有緊跟著問道:「還不知仙師是何名諱,我這凡人可否知曉?」
醉酒道者一拍腦門,心中暗想這疤臉男人早就已經知道我是仙人,還如此待我,一個凡人如此,確實是個人物,隨即哈哈一笑:「我就給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呂岩也。」
老大看著山川上冒出的那個小小身影,笑中意味深長:「呂道人,有幸,咱們就在此等孩子做決定吧。」
道者嘴巴一撇,整理了一下衣裳、儀容,語氣突然變得正色:「魏通易,我也是拭目以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