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數
朝風剛剛從那裂縫之中竄出,只見下方期耕種農作之人分分從各個洞穴之中竄出,期間有男有女,孩子也是滿地再跑,唯獨少了老人。
眾人在看到地上滿地的仙人屍體時,歡呼雀躍,有人甚至都跪了下來,對著天上,做起朝拜模樣。
朝風嗤笑一聲:「這些凡人確實愚笨,不知他們現在的模樣,就是拜上天所賜,真是諷刺。」
這裡的人耕田犁地,而仙人把這些人當做田圃,也是一番耕耘,每年都從這些人的孩子之中選出具有靈根之人,以此來傳承宗門香火,循環往複。
不曾想這仙人也只不過是天上眾神曾經田圃中的蔬菜,可惜他們不是用來培育,而是用來食用,後來眾神把這園子毀了,這被食用的菜反而生的堅強,真是可笑。
朝風不多做停留,正要離開,卻看到那道心崩壞的青年亡魂舉著腦袋在痴痴的看著他,朝風瞅了他一眼,安心做個凡人多好,何必像個傻子一樣走什麼大道。
朝風一直如此鄙視修行之人,彷彿刻進骨子裡的情感。
一躍而出,站在山巒之上,深深地伸了個懶腰,然後看著遠處的細小人影,眉頭一皺,心中嘀咕:「怎麼還有一個道者?」
如此遠的距離,朝風一眼便能看的透徹,這也歸功於他這一身神魄。
朝風暗想不妙,這該不會是這十三宗門中的人吧,若是……不能瞎想,趕緊過去才是。
腦子還在想著,腳下的步子卻邁的飛快,滿天煙塵的就已騰挪到崖頂之上。
呂道人見朝風已經到來,剛想和老大說些什麼安置的話,就感到脖頸一陣雞皮疙瘩,臉色突然凝重。
只見這呂道人也未扭頭,只是手豎劍指,輕輕朝那危險之源一掃,鏘的一聲,似是對方遲疑一下,立馬身形一轉,轉入那偷襲之人身後。
偷襲之人還有誰,只有朝風這個小屁孩了。
朝風扭身便要抓取呂道人的魂魄,如此近的距離,呂道人似是難以躲避。
那呂道人倒是一點不急,反而當看到這小朝風扭過身來后,哈哈笑了起來,就看那抓魂之手就要捏下,呂道人劍指在朝風手腕輕輕一推,朝風手臂便偏了出去。
「鬼兒子,是我啊,你呂師父!」呂道人在這危機時刻還不忘套著近乎。
朝風皺眉,鬼兒子?他知道我?
腳下隨著被推之手,轉了幾圈,卸去推力,身形得以站穩。
眼中也是驚駭,但轉而一變,變成一副乖張嘴臉,「你是哪個不要命的,敢來小爺跟前耍厲害?」
呂道人一臉雀躍的跑到朝風面前,兩隻手飛快的在身前指著自己:「我啊我啊我啊,你師父啊!」
朝風左眼一眯右眼一睜,臉上一陣輕蔑,「就你,還我師父?你個破修士,還想做我師父!」
呂道長舉頭望天,深吸一口氣似是調節心情,又像是在把思路捋順,然後俯身將手臂搭在朝風肩膀之上,帶著朝風朝老大遠處走去,還時不時回頭偷瞄一下老大,看他是不是要過來偷聽。
「朝風!」老大在身後叫道。
朝風扭頭看向老大,老大沖他點了下頭,意思是這個人沒有危險,可以放心。
那呂道人喜笑顏開,不住的向老大投去感謝的眼神,然後飛快的跟小朝風進入正題,「鬼兒子,為師可是尋了你幾百年了,在這個節骨眼上,你我相識便是命中注定。」
朝風疑惑,坐於地上一臉的懶散:「命中注定?」
呂道人看朝風接話,馬上蹲下身來,興高采烈的跟朝風說道:「是啊是啊,因為我正好也找到了那個小姑娘啊!」
朝風眼中震驚,難道是她?不可能,不可能,這輩子又要和她牽扯?
然後用試探的語氣問道:「哪個女的?」
呂道人倒是有些著急了,這一急就會忘了東西,那道人不停拍打自己的腦袋:「就是那個就是那個……誰來著?叫什麼來著?」
朝風站起身來,一臉的不耐煩:「不管是誰,你都走吧,我可能真的忘了很多東西,但現在我要的是享受完這一生。」
呂道人從追憶中回過神來,說道:「你靈石之體,死又到何時?」
朝風側目,眼神警惕:「你到底知我多少?」
「以前不知,見到你之後,全都知曉了,你這數十世的經歷,我都已知曉。」呂道人挺直了腰板,那落日紅艷的晚霞映襯這道者身上,還真不似普通修士。
「你這命數糾纏無數不止一世,若是再不去了結,那便一直循環往複。」
朝風聽得此話,心中震動轟鳴,眼睛也猛地睜了起來,「命數?」
道者扭頭看著下沉的暮色,背起手來,那雜亂的髮髻隨風吹動,聲音尖細,但很滄桑:「命數和劫數都難逃啊,這是他們種的因,自然也得結出果,一件事情才能算完。」
朝風沒有說話,老大走到朝風身旁,牽起朝風的手,對那呂道人說道,「今日朝風給不了你答案,你先走吧。」
呂道人未繼續阻攔,只是看著這落日餘暉,身形飄渺,彷彿融入了這凄美畫卷中一般。
身後的兩人已經遠去,呂道人才扶著腰坐了下來。
「啊呀,裝什麼高人啊,這腰都挺不住了,這小子神識來回亂竄,還得我這破道士一個勁的迴避,累死了累死了!」道士抱怨不斷,也不敢大聲說話怕被遠去的兩人聽到,只能自己一個人在這瞎嘀咕。
朝風隨著老大回到了馬賊營地之中,掀起自己房間的門布,示意朝風進來。
朝風剛要進屋,就聽到身後一個敦實的腳步聲傳來,朝風並未扭頭也知道是這老六來了。
「小朝風啊小朝風,你是去哪了?」老六寵溺的抱起朝風,在懷中揉搓。
「起來,起來,你這胖子!」朝風使勁掙扎。
老大一直緊繃的臉也終於舒展開來,笑著說道:「正好,老六一起來說些事情。」
老六見有事要說,那張從來都是笑著臉上,突然鄭重了起來:「老大,你可從未找人談過事情,是咱們這馬賊當不成了么?」
老大搖頭,先走進了屋子。
老六看著朝風,一臉疑惑,朝風倒是臉上表演著慌張,讓老六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對未知的恐懼還是需要更多的想象力才行……
剛剛落座,老六就急促問道:「是何事情,如此倉促?」
老大爽朗一笑:「好事情啊!」
老六聽著這好事情三個字后,心中大石放下,還不忘打了一下朝風,小孩子也不示弱,兩人就開始你來我往的打鬧起來。
「就不問問是什麼好事么?」老大看著二人也是笑容掛在這猙獰刀疤臉上。
老六看著老大,準備問,老大先答了:「你快去找大夥準備一下,朝風今天奪了一處靈脈,咱們終於有個可以紮營的地方了。」
老六聽得大喜一步就跨了出去,只聽的外面老六大聲說完之後,外面先是驚呼,后是歡呼,維持好一陣子。
老大嚴肅的看向朝風:「不管你以前經歷了多少,你是什麼人,我都相信你,我的事你可以幫,是我欠你的人情,你的事我幫不了,是我能力不足,若是人情還不上的話,也莫要怪我。」
朝風聽得此言,一臉認真的回答道:「大叔叔,今日之事不再提了,先看我手中這些戰利品吧。」
老大無奈一笑,一介凡人之軀,會些啟靈之術,還是得靠這娃娃靈魂之力驅動,又怎能替他做主,能幫奪一座靈脈已是幸事,還敢奢望多少。
朝風把那些儲物空間袋子里的東西盡數倒在地上,一座小小的山丘形容不足為過,只是還好搭的棚子夠高,要不就把這棚子給頂塌了。
靈器法寶眾多,可惜馬賊之中除老六外並未有修真之人,這些東西只能到朝都外黑市之中販賣換些銀兩,其他都是一些功法秘籍一類。
朝風看著這些功法心中暗念,如果今天不是那呂道人,換作他人對老大動手,自己又鞭長莫及,那該如何?
或許只能靠老大自保了,而這方法……想到這裡後有些自嘲,終於還是讓自己為這修仙一說折服,抬起眼來看著老大,有些試探:「要不……大叔叔,你也修道吧?」
老大看著朝風那試探眼神,搖了搖頭:「我氏族命運中不能修道,就算資質上好,也修不出一絲真氣。」
朝風睜大眼睛,表情疑惑,「大叔叔,什麼氏族不能修仙?」
老大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一個把我捆縛很久的氏族,也和你一樣都是命數。」
朝風看著老大有些憤恨的樣子,便不再問下去了,轉過身子,再將這山一樣的戰利品歸入空間袋子中,安穩的放在桌上,就回老六住處去了,畢竟這陣營之中,老六其實就算是朝風的父親。
老大看著朝風走出房門后,臉上現出憔悴,每個人都有命數,或大或小。
馬賊們興奮的已經等不到第二天了,大晚上都在收拾包裹,拆掉棚房,期間還有人興奮的都跳起了舞來,眾人捧腹大笑。
夜已至深,馬賊大隊已經趕在去那靈脈的路上。
呂道人遠遠看著這支馬賊隊伍,從身下拿起一壇糙酒,一臉喜悅,嘴中還嘀咕著,不管是糙酒還是好酒,喝到肚中那都是佳釀,不管命好還是命爛,活著就是好命,小子,你說對了一點,享受一生是好事,但是架不住那命爛之人去找你啊!
呂道人正在暢飲美酒之時,一道黑影從林間閃過,呂道人眼也不看,劍指一揮,只聽那黑影悶哼了一聲,便跌落在地上,呂道人再起劍指,這一次是彎曲兩下就像是來來來的意思,那黑影便被托著飄了過來。
呂道人擦掉嘴角溢出的酒水,滿臉的醉意,一腳踏在黑衣人身上,「你是什麼人?」
黑衣人也不見反應,呂道人一探鼻息,再探心口,好傢夥,死了?這幫死侍……
呂道人捻得死侍一絲頭髮,飛速掐指,眼中風雲變幻,不多時臉色凝重,看來今天發現這小傢伙的不止我一個人啊。
這震驚之意還未散去,那冷月之上一個身影悄然而至,那副身材完美至極,悄悄落在呂道人身旁,聲音冰冷:「你找我做甚?」
呂道人臉色轉變極快,一臉央求的表情:「仙子啊,求求你了,把你的好徒兒借我用一下……」
仙子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黑衣人,輕咳了一聲后,冷冰冰的繼續說道:「你是找到那小子了么?」
呂道人抓了抓他雜亂的鬍鬚說道:「嗯,他們準備去那處靈脈。」
那女子看著呂道人指著的方向,蜿蜒山脈之中星星火光在其中跳動,一個騎在馬上打著瞌睡的孩童讓女子身體有些顫動,「這個死鬼……」
呂道人緊閉嘴巴,眼睛偷偷瞄著這個絕美女子,似是不知道下一秒會是什麼情況。
「他們去這處靈脈,可是已經將裡面的那天天擺弄陣法的徐老頭兒給抹殺了?」女子聲音依舊冰冷。
呂道人急急點頭,並附上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就好像再說不是我乾的,真的不是我乾的意思。
女子輕嘆一聲,「我皇朝修仙之人又少一個陣法大師…」
女子原來是皇朝之人,那這呂道人……
女子迴轉身來,對呂道人說道:「此處靈脈應該幾天之後,失去作用,到時我會帶著我那徒弟前來這裡。」
說罷轉身踏風而去。
呂道人看著這副絕美身形的背影,嘴中嘀咕:「不就是幾百年前被人甩了么?現在還這副德行,收了人家媳婦當徒弟,怕是不是要報大仇?」
雖是夏日夜晚,但山巒之中的夜風也是刺骨,眾馬賊已經後悔沒有等到第二天再行進,嘴中叫罵著老天,手是在狠命的搓著。
「還有十里地就到了,別罵罵咧咧的,趕緊跟上。」前面的老四舉起手中的彎刀,那寒光中隱約看見宋將軍的音容笑貌,眾馬賊心中瑟瑟,趕忙低頭趕路。
朝風這一路顛簸之中,腦中都是堆積如山的回憶。
「茅草屋子雖破能遮風擋雨就好,麻布衣裳雖寒能穿著合身就妙,糟糠稀飯雖難下肚能果腹就行,馬草編的鞋子能上路就夠啦……」
「你看這漫山的紅花,哪一朵能配的上你漂亮的媳婦兒?」
「這天劫我好似見過,我不害怕,相公走吧,我自己來擋。」
「相公……」
朝風想起這些往事,眼角似是晶瑩,這副石頭身軀他么的還有眼淚?
若是那命中牽扯的紅線抽動,那心痛的人不會只有一個。
朝都有四處靈脈之一的北山靈脈之中,這裡霧氣蒙蒙,遠處的宏偉的宮殿若隱若現,這裡似是一片平原,田園,農地遍布這裡,整整齊齊的排列在這偌大的空間之中,雖然眼睛看不清楚,但一定是一番美景。
一個冰肌玉骨的女孩,抖動著她那雙圓圓的杏眼,那張如輕點一筆的紅唇,掛在這張稍顯稚嫩的臉上,再配上這霧氣環繞,如同畫中仙童一般。
此刻這女孩一臉疑惑對著北邊方向,心中不斷抽動,她不知道這股子情緒為何如此清晰,似是有人在呼喚一般,手中捏的利劍突然發出嗡鳴之聲,似是提醒她,練劍的時間還未過去。
女孩兒小小的眉頭慌張的皺在一起,眼神也被這眉毛壓的認真起來,嘴中喊著功法之中的口訣。
「一劍挑,挑出龍筋方罷休,二劍刺,刺破天後方洞悉,三劍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