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兵圍建康六
「將軍小心!」被隔在三丈開外的親兵高聲吶喊,急得眼淚都下來了。
「殺!」
五丈開外,殿帥劉琦有心無力,自顧不暇,只能出心中的怒吼,奮餘勇死力拚殺。
「唉!」
幾十丈外,韓世忠出一聲無奈的嘆息,閉上雙眼,不忍再看下去。
城樓上的大宋皇帝趙構,心兒突地一陣絞痛,兩息之間,冷汗順著兩頰無聲滑落,他不知道生了什麼,不知道上天在jǐng示什麼,他還在堅持,他只有堅持!
「咚咚咚」,自東北方向傳來急促的鼓聲,剎那之間,人喊馬嘶,煙塵貫天,一隊宋軍斜次里殺出,作為前鋒的騎兵象一把出鞘的寶刀,硬是在金軍的側后破開一道口子,騎兵身後的步兵隨後跟進,突破口在慢慢擴大,全力猛攻的金兵猝不及防,損失慘重,再想調整作戰方向,短時間內根本難以辦到。由於他們的加入,戰場形勢似乎有所好轉。
作為先鋒的騎兵,匹馬當先一員上將,手中長槍如靈蛇出洞,又似怪蟒翻身,一合之內,竟無敵手,真是無堅不摧,擋者披靡。看來人,銀盔銀甲外罩月白sè戰炮,胯下寶馬照夜白,後背綁著鐵弓,斜挎箭袋。
兩三千人的騎兵,與驍勇善戰的女真騎兵對壘,居然不落下風,彷彿猶有過之!
來人看到韓世忠遇險,提馬側躍,避開當面之敵,在敵將大斧劈向韓世忠的剎那,身軀電shè而出,半空中抽出鐵弓,彎弓搭箭,「啪啪啪」連環三箭魚貫而出,一箭shè韓世忠右翼之敵,一箭shè左翼完顏宗弼,最後一箭shè身後之敵。身形下落,甫及馬背,再度電shè而起,掄起手中的大槍,一記秋風落葉掃,將身前的三名重騎兵盡數罩在狂暴的槍勢之中。
「砰砰砰」,三名女真騎兵竟被先後掃落下馬,來人好生神力!
韓世忠在生命最後的關頭,心神清明無以復加,他知道自己難逃一死,遂不管不顧,傾盡全力,掄起大刀,斜劈完顏宗弼。他不指望能殺死對方,只要能予敵重創,也就夠本了。
完顏宗弼聽到斜向飛來的箭聲,彎腰躲過箭矢,手中的大斧慢上一線,半途幾度變換方向,堪堪對上韓世忠的絕命一擊。
「砰!」一聲驚天鈍響,兩人戰馬「噠噠噠」連退五步,才穩住身形!
「看槍!」
剛剛一記死拼,宗弼與韓世忠同時負傷,宗弼心神恍惚之際,側后大槍又至,宗弼只聽風聲就知道來敵武功高強,決不弱於自己,自身連番惡戰,體力不堪,jīng力不濟,實在是難勝來敵。無奈之下,宗弼變換身姿,架開敵人長矛,撥馬後撤。
「來將何名?」撤退的當口,不甘心的宗弼問道。
「前西北行軍總管、現定遠軍節度使岳飛帳下小兵蔣芾!」蔣芾答道。
蔣芾並不追趕,與韓世忠並馬殺敵。
「小兄弟好俊的功夫!哈哈,大恩不言謝,韓某有禮了。」韓世忠道。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蔣芾一笑而過,輕描淡寫地說道。
「哈哈,痛快,殺!」
「殺!」
蔣芾率領的是岳飛部隊的先頭騎兵,從敵軍側後方起攻擊,人人奮勇,無一人後退,將金軍攔腰斬斷,與韓世忠合兵一處!援兵陣中,三十幾輛戰車排眾而出,宋軍以戰車以依託,殊死大戰。床子弩、大炮、神臂弓得以喘息,重整旗鼓,起又一波強勁的攻勢。床子弩、大炮重點打擊重騎兵,神臂弓照顧輕騎兵,利箭呼嘯,石從天降,分工合作,戰果豐碩。
幾乎就在同時,宗澤適時下達了反擊的命令。勤王軍主力,不計損失,向前放的女真騎兵,動了一波又一波的猛攻。
戰爭的天平漸漸滑向宋軍,宗望率領的金軍形勢堪憂,若強力堅持,不知道最後能剩下幾人!
「嘟嘟嘟」,號角聲自四面八方響起,金軍騎兵開始向西南方向撤退。終於,三股宋軍合兵一處,宗澤長出一口氣,回頭再看,后營的金軍也開始撤退了。
「報,金兵已經撤退,韓相公正分派人馬,回防建康。」探馬帶來的是喜訊。
「走,我們出城看看!」趙構邊走邊問道「援兵統帥何人?」
「岳飛岳將軍。」
眾相公擔心官家安危,有心相勸,又怕擾了官家的興緻,紛紛住口不言。
韓世忠、宗澤率領眾將迎接皇帝,山呼萬歲。
宗澤衣冠整齊,身上並無血跡,看來並沒有受傷,只是臉sè蒼白得可怕,咳嗽得越厲害了;韓世忠被飛箭shè中左臂,箭矢貫甲而入,血染征袍,不過沒傷到骨頭,算是萬幸。劉光世身中十餘處創傷,戰死沙場,直到此時,虎目圓睜,不能瞑目啊!吳階全身上下都是血,已經人事不醒,不知還能不能活下來,張俊臉上一道長長的傷口,就是傷好了,傷疤也不會消失的;他身邊的一員青年將軍,氣勢逼人,那是一種猶如將要噴的火山一般的氣勢,內斂而雄渾,沒有人能夠視而不見。
衣裳襤褸的士兵默默望著官家,火把燃燒出的聲音那麼清晰,遠處士兵的慘呼聲不絕於耳,黑夜何時才是盡頭?
此時的趙構,現出難得一見的真xìng情,圍觀者無不落淚!
臨別之際,趙構又看到了那名青年將軍,隨口問道「將軍姓甚名誰?」
「回官家的話,罪臣蔣芾叩見官家,官家萬歲萬歲萬萬歲!」蔣芾跪倒叩頭。
趙構先是一愣「你為何自稱罪臣?」
「回官家,罪臣原是西北行軍總管,因為官家急招臣回來而臣卻抗旨未遵,所以......」
聽到蔣芾的話,趙構才想起當初那個年僅十八就幫助岳飛平楊幺甚至收復南川的小子「原來是你啊!你此次勤王有功,就不計較你的前罪了,就是朕不知,為何你這麼久才出現呢?」
於是蔣芾將當初打算孤身前往西遼、蒙兀等地準備聯合當地的領一起抗金的計劃跟生的事情都說了出來,聽得眾人唏噓不已。
「那情況如何?」
「回官家,現在西遼的耶律大石已經同意跟我們合盟,而蒙兀也有幾部原因跟我們一起抗金。」
「哈哈哈哈!好好好!」趙構開心的笑道「真不愧是蔣鍇的孫子,是我大宋的好男兒。」
趙構說完,老將宗澤也插嘴道「不止呢,蔣芾驍勇善戰,有萬夫不當之勇。單就這次戰鬥來說,敗完顏宗弼,殺金環大將以下幾十人。」
「好,甚好!」趙構高興的拉起蔣芾,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夠啊!相看移時,才道「如愛卿這樣的勇士,縱金兵千萬,其奈我何?我君臣能於今rì相見,就是有緣,著蔣芾進騎都尉、朝請大夫,調任殿前司捧rì軍軍都指揮使。」
「官家天恩,臣何以堪?」蔣芾振聲道。
「朕不會看錯,你當得起。」趙構心情大好,心生一計,「愛卿年若幾何?可曾成家?」
「臣二十有一,尚未成家!」
「朕有意從宗室中選一女子過繼為公主然後許配與你,卿意如何?」趙構得意地說道。
一rì之間,遷官階,轉任殿前司四大主力之一捧rì軍軍都指揮使,又下賜帝姬,都是非常賞賜,平rì里見到一樣,已是異數,今天三種賞賜全落在一個人的身上,那還了得?
在場的大臣,無不想起當年的韓世忠,兩人際遇何其相似!但是,韓世忠很出sè,非常稱職,即使有人想反對,也只能閉上嘴。
無數的目光全部集中到蔣芾的身上,蔣芾低頭不語。
趙構詫異地問道「你不願意?」
「臣不該存非分之想,請官家收回成命?」蔣芾道。
哪有這樣的傻子?哪有這樣的瘋子?哪有這樣的狂人?
大家都傻了眼,靜觀官家的反應。
趙構淡淡地說道「說出你的真實想法。」
蔣芾正低著頭,韓世忠偷眼望去,他的臉已經紅得不成樣子。
「臣想做事,不想做官!」蔣芾慢慢地抬起頭,直視皇帝,一字一頓地說道。
本朝官制,駙馬都尉身份高貴,卻不任職,率兵打仗更是不可能,所以蔣芾才有這樣的說法。
「哈哈,哈哈!」趙構大笑,指著劉琦,道「大家聽到了嗎,好一個只想做事,不想做官!朕答應你,即使做了官也可以做事。等這些事情都結束了,朕就要嫁女了。愛卿這個駙馬都尉是當定了,不要再推辭了!」
趙構說罷,擺駕回城。
東邊的天空,露出一片魚肚白,曙光照紅了東方;紛紛揚揚的細雨吹打著冰冷的鐵甲,勇士們的鮮血被雨水沖刷得越淡薄,天地之間蕩漾著無邊的netbsp;朝陽即將升起,新的一天開始了!
細細的net雨中,新的一年開始了!
一個嶄新的時代,在一次異常慘烈的大戰之後,也悄悄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