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救贖
命恆歷2105年4月。
自琰院燃起的熊熊烈焰瘋狂蔓延,已經過去整整一周,在這一周內,雨霽城內的居民不斷向外圍撤離。部分琰院學生都駐守在火焰外,竭盡全力阻止大火繼續擴散。
更令所有倖存者雪上加霜,是城中狂亂湧現的戮,它們一隻接一隻在人群中墮化出現,瘋狂殺戮身邊任何生命。另一部琰院分學生則奔行全城,拚命斬殺如同瘟疫般肆虐的戮。
短短一周,原本溫馨和平的雨霽城化為人間煉獄。
道路橫斷、高樓崩塌,城市內圈隨處可見戰鬥過後留下的猩紅痕迹與破滅建築,從內部湧出火焰如同惡魔張開巨口,將沿途所過事物全部吞噬。絕望哀嚎不斷回蕩在搖搖欲墜的雨霽城內,響徹雲霄。
東區某處街道,凜月搖渾身遍布傷痕,極力追逐前方一道黑影。
兩者距離愈發逼近,黑影逐漸清晰可見。那是一隻渾身遍布暗紅的戮,拖著宛如野獸般軀體在前方瘋狂逃竄,粗壯的四肢擁有驚人爆發力,每當從地面或牆面跳過時,都會因巨力留下深深凹陷和細密裂縫。
沿途不見人影,居民早已撤出這片危險地帶,可追逐途中依然出現零零散散的屍體,像一朵朵被血雨打濕的桔梗花,安靜長眠於此。
凜月搖氣息起伏不定,眼角滲出血淚,無論周遭場景多麼慘烈也未曾停留,渾身裹挾著恐怖煞氣。眼中只有前方在街區高樓靈巧躲避的獸形戮。
「呃啊啊……嗚。」
軀體呈現扭曲球狀的戮躲在右方圍牆后,蠕動間粘稠綠色液體自體內涌動,朝街道上驟然出現目標暴射吐出。
凜月搖面色凌厲,疾行途中速度絲毫不減。
他此刻感應到未知存在,右手腕七彩光環失去一色,隱隱間一柄水藍色長細劍浮現右手握住,猛然揮動斬出藍色光暈,直逼圍牆后偷襲者。
「死!」
砰——
藍色光暈化作恐怖劍氣,掠過物體包括液體攻擊紛紛爆碎,直到命中牆體連帶躲藏在後方偷襲的戮一同劇烈爆炸。
大面積圍牆倒塌揚起滾滾塵埃,其中夾雜著尖銳慘嚎,頃刻便被湮沒在轟鳴聲中。
完全不顧牆后已逐漸融化的戮,凜月搖視線不移依舊死死鎖定前方獸形戮,長劍再次揮動斬出兩道形似月牙劍氣。一道被其靈敏躲避開,另一道斬向獸形戮肢體,但經由表面覆蓋暗紅阻擋,隨後緩緩消融。
「果然……」
意識到沒有作用,凜月搖果斷收斂水藍長劍,凝聚力量集中於追擊。
不待多時,二者距離已經不過百米,獸形戮橫衝直撞,始終無法甩掉後面窮追不捨的人類。
一扇小區鐵門被撞得粉碎,獸形戮像是發現什麼,放棄直行逃竄反而陡轉方向,朝著右側高樓群所在狂奔。
凜月搖瞬息間斜向加速拉近距離,恢復七彩再次失去一道色彩,雙手緊握住浮現的漆黑重劍,藉此機會兇狠一劍劈向眼前獸形戮軀體!
這次卻是輕易破開表面暗紅!
揮動重劍狠狠斬擊獸形戮軀體,將其劈得倒飛出去。
「吼!!」
向前滾動幾圈穩住身形,獸形戮重新以驚人速度逃離,只是腹部殘留狹長豁口讓它不斷嘶吼,顯得極為痛苦。
暗紅光芒逐漸暗淡,傷口也在戮之力作用下快速恢復。
「這感覺……怎麼回事?」
凜月搖重劍插地倒退兩步,右手揮過重劍消散,
再次加速追逐而去,心底缺失感愈發濃郁。
轟——
二者輾轉騰挪間,隨著驚天撞擊聲驟然響起,獸形戮右臂護在身前,徑直跳起撞入某棟居民樓,牆壁如紙糊般脆弱頓時被撞出碩大缺口,泛起茫茫煙塵。
缺口被撞開瞬間,凜月搖心臟劇烈一跳。
裡面竟然有人!
沒有任何保留,他凝神鎖定樓內的獸形戮,手腕七彩光環化作流光包裹全身,隨即整個人如同閃耀彩色的彗星,搏命般衝進缺口內。
又是一道炸雷般轟鳴聲響起,凜月搖用盡全身力量,將那隻戮從大樓前方撞出。
巨大衝擊之下一人一戮紛紛自破碎的玻璃窗衝出,從空中墜下,可就在脫離煙塵那刻,他面色麻木,眼神近乎死寂。
獸形戮雙爪掛有兩名中年男女,腹部勒至變形,已然毫無生機。
身後樓上,傳來撕心裂肺的稚嫩哭喊。
……
凜月搖和獸形戮從空中猛然摔落地面,衝擊餘波擴散開來,將周圍肅清一空。
躺倒在水泥道路上,任由疼痛襲遍全身,彷彿整個人將要四分五裂,凜月搖腦海一片空白,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懊悔深深侵蝕著自己。
如果那時候沒有停手,這兩個人、這兩個人就不會死去了啊……
「嘶。」
墜落時護住身體的左臂似乎已經骨折,凜月搖強行咬牙,忍住撕裂般痛感,用遍布爪痕和血跡的右手撐住一旁牆壁艱難站起。
躺在前方不遠處的獸形戮卻並沒有受到太大摔落傷害,周身暗紅戮之力若隱若現。
它晃動頭部,將雙爪男女連同砸到身上的碎石塊蠻橫甩開,發出憤怒長嘯。
吼——
獸形戮轉過身來,雙眼猩紅豎瞳死死盯著凜月搖,但它卻顯得頗為忌憚,不敢直接攻來。
與其交戰付出了慘痛代價,身後尾巴被漆黑重劍完全斬斷,就連腰部也遭到重創,傷勢遲遲無法癒合。
之前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人類遲疑片刻,自己早已被徹底斬殺。
儘管沒有多少智慧,但本能無時無刻不在警戒,眼前的人類十分危險。
望著受傷不輕,氣息也極其紊亂的凜月搖,獸形戮一邊後退戒備,一邊默默涌動戮之力,似是準備再度逃離。比起眼前這個難纏的敵人,顯而易見普通人類更容易下手。
無論如何,都應該結束這一切了……
眼前獸形戮慘烈狀況落入眼中,凜月搖卻是主動散去手腕七彩光環。
一路追逐直至此刻,冷漠面龐終於泛起苦澀笑容,但乾澀嗓音無論如何聽起來都像是在低聲啜泣。
「還記得十歲,你曾經帶我去過……那個動物園嗎?」
「我說……所有動物里,我最喜歡海獺,它很可愛,你就幫……我去求管理員,讓我們一家……和它合影。」
感受到面前人的命之力消散,獸形戮仍然喘著粗氣,軀體開始躁動不安。
「那是我這一生……最幸福的時候。無論我想要什麼……你都會給我,但我還……我還什麼都沒有回報你……還有母親。」
「咳咳咳——」
胸口劇烈起伏,凜月搖止不住咳出幾口鮮血,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但他竭力扶住牆壁,不顧氣血上涌的痛苦再度出聲。
「哪怕母親離開那天,也沒有哭……你,告訴我,她……她去了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會一直思念我們。」
輕聲話語落下,似乎被凜月搖口中「母親」兩個字觸動,獸形戮狀態愈漸狂躁,雙爪撫住垂落的猙獰頭部不斷搖晃。
面前獸形戮特殊反應,讓凜月搖眼中早已乾涸的血淚再度緩緩流淌。
「嗚哇——」
肢體痛感愈發強烈,如潮水般洶湧襲上全身。凜月搖再次大口咳血,終於無法支撐住虛弱身體,右臂疼痛短暫脫力整個人向前跪倒在地,意識逐漸模糊不清。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隱瞞你……對不起,父親……」
恍如數年過去,又似乎短短一瞬,凜月搖眼中浮現無盡悲傷,用儘力量再度抬起右手撫住胸口,隨即紊亂氣息逐漸平靜,左臂依舊無力垂落,但身體其餘部分卻再次行動自若。
凜月搖重新站起身。
「雖然你抹去了痛覺,不過那可不是恢復。受的傷會一直積壓,再繼續下去也會死。」耳邊輕輕響起女子清冷聲音。
「我知道。」
「但是,我還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