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斷絕，哀傷
凜月搖心中默然，右手腕再次幻化六彩光環，面色歸於平靜。
相較於七彩，那缺失的灰色於右手浮現，隨即一柄長約二尺灰白短刃落入手中。這柄代表哀傷情感的短刃此刻灰色極盛，如同擁有靈性一般，揮動間隱隱若現刃光短暫凝滯空中。
每個生命都擁有獨一無二天賦，在命之力的世界也不例外。更何況這份力量本就是一種眷顧，憑藉使用者不同天賦，命之力能夠為其賦予千變萬化之形！
彰顯暴怒之黑。
隱藏哀傷之灰。
極盡憎惡之青。
展露恐懼之白。
昭示快樂之金。
瀰漫憐憫之藍。
凜月搖緊握命之力凝聚成哀傷短刃，重新運轉全身力量，以極快速度朝著獸形戮衝去，兩人距離不過二十米，幾乎下一瞬短刃逼近，便能直刺獸形戮胸口。
面對迎來的攻擊獸形戮徹底狂亂，舉起雙爪緊握成拳狠狠落下。對付這樣的硬碰硬攻勢，自己擁有力量優勢完全能夠直接擊潰面前敵人。
就在凜月搖直刺前沖，即將被獸形戮落下雙拳擊中前，六色光環再減一色！
通體漆黑重劍再度自前方浮現，以偏向獸形戮角度傾斜墜下直插入地面。凜月搖右腳狠踏重劍，將其作為跳板一躍而起，躲過襲來重拳將面前地面擊得粉碎，隨後他在空中旋轉身體，右手短刃揮動間刃光浮現，如同灰色光輪般對著獸形戮頭部猛烈斬下。
灰色在眼中急速放大，此刻毫無防備的獸形戮，頭部覆蓋戮之力被輕易破開，短刃落下將頭部斬出一道深深裂痕！
吼——
極度慘烈的嘶吼聲回蕩在街道，獸形戮整個軀體如同不受控制般瘋狂暴動，雙拳兇狠提起。
儘管凜月搖反應極快，試圖藉助短刃斬入的反作用力躲避攻擊，同時命之力如鎧甲般化作七彩流光覆蓋全身，但頭部薄弱防護依舊被重重破開，未完全阻擋住的拳頭狠狠擊中右面部。
頓時凜月搖如遭雷噬。
整個人被恐怖力量擊飛，將街道一側大樹攔腰撞斷，無力翻滾幾圈后癱倒在地。大腦不斷嗡鳴，身體內如同骨頭寸寸斷裂，勉強保住一點清醒意識已是極限。
七彩光環消散，凜月搖只能微微睜開雙眼，痛苦地看著暴亂扭動的獸形戮。
頭部裂痕完全無法再生，甚至兇猛沸騰的戮之力開始自上而下一絲絲消融，顯然獸形戮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沒有任何想法，也沒有所謂敗者的頹然，只剩下軀體依據本能強烈掙扎，儘管一切都是徒勞。
可就在此時。
哐！
一側房門被用力推開，兩名少女滿臉淚痕從門后跑出，渾然不顧遍地碎裂石塊和前方猙獰怪物，直衝著不遠處中年男女位置跑去。
「爸爸！媽媽！」
兩名約莫十餘歲的稚嫩少女跪倒在男女身側，口中哭喊接連不斷，眼淚止不住落下。
「爸爸媽媽……快睜……眼，看看小瑾和小璇……你答應過，我們……我們要……」
「不要……不要啊……小璇一定……聽話，再也不……不會……嗚……不要丟下我……」
少女無力握住男女雙手，可任憑如何哭喊，曾經慈愛父母都永遠陷入安靜沉眠，不會再醒來。眼睜睜看著一個家庭支離破碎，凜月搖心底泛起深深絕望——
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啊。
如果不是自己遲疑，在之前動手沒有徹底抹殺它，
這兩人就不會因此受到牽連而死。如果不是一直隱瞞這份力量，災難爆發前獨自離開去解決，也不會讓父親被奪走情感，陷入以為失去了唯一孩子的絕望。
還有那個戮……引發這一切災難的根源。
寂滅星！
毀滅琰院，引發大火吞噬無數無辜生命，在雨霽城一片混亂中瘋狂抹消情感，使大量人類在絕望中墮化為戮，包括……自己的父親。
忽然凜月搖一陣顫動，眼神恐懼，開始不留餘力移動著近乎殘廢的身體試圖再站起來。
可由於受傷極度嚴重，尤其剛才自己未能完全撤回命之力護住全身，導致頭部承受了那拚死一擊，大腦意識仍舊處於混亂，整個人狀態已然油盡燈枯。
獸形戮一邊掙扎揮動雙爪，一邊緩緩向兩名少女重蹋而至。
二人也明顯察覺到危險，終於面色驚恐看向不遠處，狀若癲狂般恐怖怪物正逐漸逼近自己。一名少女雙手放開父母，轉而奮力扯住另一名少女手臂，想要將她拖離這裡。
「小璇！快走……快走啊！走——」
「不要！我才不……我不離開，我不！爸爸，媽媽——」
小璇卻用另一隻手死命拽住衣衫，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再放開母親，右手不斷揮動想要甩開小瑾。
「星泛……幫……我……」
凜月搖用盡全身力量，痛苦嘶喊微弱不堪，身側隱約浮現一名身著黑色長裙女子。此刻她看向倒在地面狼狽至極的凜月搖，面上盡顯虛弱之色，顯然發生的一切她全部都看在眼中。
「我們之間的規則你早已清楚，我無法幫到你什麼。」
「求……」
凜星泛沉默片刻回道：「既然決定好了，那就去做吧……想要救她們，只能靠你……自己……」
看向不遠處兩名少女即將殞命，凜星泛承受不住湧上的虛弱，腳步趔趄跪伏在地，手臂再也無力支撐，身體於倒下過程中緩緩消散。
凜月搖卻怔住了，莫名心緒湧現。
「規則……規則嗎。」
瀕臨死亡的獸形戮每一步重蹋響起，像是在狠狠踐踏凜月搖脆弱的心臟，沒有絲毫時間可以留給他考慮。
虛無劃過，聯繫被完全斬斷。
下一刻灰色再度浮現，短刃化為實質落入凜月搖右手。與此前不同，現在的短刃灰色光暈極盛，甚至使得周圍虛空都開始扭曲，即便普通人在此，也能強烈感知到刃上散發出的無盡哀傷氣息。
「如果能救下她們，那我前半生的哀傷還是有存在意義的……對吧，父親？」
短刃陣陣顫動，宛若踐行宿命前最後一次哀鳴，作為自己生命中無法割捨的一部分……從此再無留念。
凜月搖狠狠咬牙，抹去了全身傷勢與痛感！
左手憤然撐住地面站起，凜月搖用盡全身湧出的力量將右手短刃猛然擲出——
短刃在空中發出尖銳嗡鳴之聲，拖拽漫長灰色光影，如同離弦利箭洞穿獸形戮後背，兇狠透體而出！
啊——
吼——
空中傳來兩聲慘嚎。
漫天黑暗覆上雙眼，思維混沌歸於虛無。再次湧現傷勢與疼痛，頓時讓凜月搖從天堂跌落地獄，身體反差極度強烈，帶來此刻遠甚於倒地時對疼痛的感知，只在瞬間便摧毀他的意志。
「為什麼？」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這麼絕情。把哭泣的資格留給我。」
「嗯……其實你要拿走也不是不行。」
「就一次，這一次就好，我已經不奢求什麼。至少讓我為生命中……最愛的人……再……」
凜月搖徹底摔倒昏死過去，目光失去神采望向曾經父親。那一顆為他所落淚滴終究還是沒能留下，在眼角化為水霧緩緩消散。
世界，可真是公平啊……
獸形戮同樣已成強弩之末，插入身體的短刃迸發耀眼閃光，像爆炸般急速擴散籠罩整個身體。戮之力在灰色光芒中炸裂般沸騰並消融，隨後便是它的身體，自上而下、由內朝外迅速融化。
閃光熄滅。
軀體終是無法支撐倒在地面，它伸出雙爪探向兩名少女，直到爪尖消逝在沒有歸屬的哀傷中……
看著發生的一切，小瑾和小璇滿臉獃滯，回過神來小瑾重新站起，跌跌撞撞朝那不知生死少年跑去。她伏在凜月搖身側輕輕搖動他的手臂，口中不停呼喚。
「呲！」
由始至終潛伏在樓頂偷偷觀望的戮怪嘯一聲，艱難張開殘破雙翼，直上雲端飛離天邊。
黃昏完全落下，夜幕悄然降臨。
……
深夜。
三道身影掠入這片街區，他們在半途感應到了附近龐大的命之力，徑直朝向這裡趕來。
「好強烈的哀傷，還有一絲戮的氣息。」一名青年低聲道。
為首女子抬頭仰望高樓碩大缺口，驚訝道：「樓上……還有人！」
謹慎走上樓梯，三人輕輕打開了大門，屋內陳列四散遍地狼藉映入眼帘，顯然遭受過猛烈襲擊。
緩緩推開卧室門，在他們戒備眼神中出現兩名衣衫襤褸少女。她們緊緊抱著身後氣若遊絲的少年蜷縮在房間角落內，而兩名中年男女橫倒在床上，已經失去生機。
望著少女混雜恐懼和仇恨的目光，三人皆是心底沉重。
……
「十九區屬，聖心域『臨界』，發現三名倖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