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罪證
門開了一條細縫,一隻黃毛大丹犬迫不及待的擠進了房間,短而有力的小尾巴來回拍打著兩半屁股,興沖沖的來到克萊爾的左手邊。
「蛋黃,坐下!」
克萊爾即時命令到,免得它撲上床來弄壞被子,要知道自己現在可什麼都沒穿。
蛋黃蹲坐在地上,腦袋貼了過來,克萊爾知道它的意思,伸手摸摸它頭頂,這會讓它很舒服。
果然那一雙靈氣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寬扁的哈喇舌癱掛在嘴角,顯然對克萊爾的服務十分滿意。
木門全開,一位穿著寬鬆灰長袍、端著鋁製餐盤的年輕女人,站在門口,向床上的克萊爾投向溫柔的目光。
兩股視線短暫的交匯,梅莉徵求他意見似的,微笑著問道:「我進來了?」
「進來吧!嫂子。」
克萊爾點點頭,眼神打量著嫂子,不過左手任然撫弄在蛋黃的黃毛腦袋上。
那件灰色的長袍一直掛到地上,拖出一條扁尾巴。
嫂子梅莉走路不是很方便,步子邁地小心翼翼。
或許是因為剛洗過澡的緣故,即使在昏黃的煤油燈下,那張漂亮的臉蛋任顯得格外的明艷動人,水出芙蓉的白和清澈。淺褐色的長發濕漉漉的,披在肩膀兩側,每走一步都會抖動一下,散發獨有的月桂香。
來到床邊,她把餐盤放在床頭柜上。
一杯溫水、一小杯蘋果汁、兩個黑麵包還有一卷繃帶,雖然不足以填飽克萊爾的肚子,但是至少能讓克萊爾晚上睡得舒服些。
「謝謝!」
克萊爾看著黑麵包,飢餓感從身體里復甦,肚子咕咕叫。
嫂子輕輕一笑,一手撐在床板上,上身前傾壓了過來,一股淡淡溫熱氣息傳到克萊爾的鼻尖,讓他略微有些緊張的神經,放鬆了下來。
小時候他總喜歡去抱著嫂子睡覺,因為對方身上的這股淡淡溫馨的味道,讓他在晚上能擁有嬰兒般的睡眠。
她把另一隻手貼在克萊爾的額頭,像是母親照顧生病的孩子一樣體貼。
那隻手軟軟的,手心暖熱,似乎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可以鎮定安撫人的靈魂。
克萊爾突然為自己剛才心中想入非非的污穢感到羞恥、愧疚!他有些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睛,彷彿對視一眼,就會讓嫂子知道他內心所有的污穢。
「克萊爾,你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
「那就好,先吃點東西吧!你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別把自己餓壞了。十六歲的男孩子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她說話的時候眼角帶著笑意,克萊爾向來吃軟不吃硬,所以嫂子的話對她很受用,這也可能是克萊爾比較受女人歡迎的原因。
克萊爾左手鬆開蛋黃的狗頭,準備進食,這讓蛋黃很不滿,它沖著克萊爾委屈的吼了兩嗓子,好像克萊爾不要它似的。
嫂子看了蛋黃,先是安撫式的摸摸腦袋,然後指著牆角的小疙瘩,命令道。
「小蛋黃,立正!」
嫂子的摸頭殺在這個家,對誰都適用,包括哥哥,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才是這個家的老大。
蛋黃很聽話,提起屁股一顛一顛朝角落走去,然後轉向二人,立身拉直狗背,一條後腿微微外擺,仰頭肅繆注視的兩人,騎士般莊重的神態。
這都是哥哥雷恩的成果,很難想象這些年他都對蛋黃幹了什麼?
也許是哥哥在培養克萊爾騎士精神路上遇到了不可抗力的阻礙,
讓他不得不把家族騎士精神的傳承重擔放在蛋黃身上。
黑麵包是粗糧,口味偏淡、口感粗糙乾澀,干吃會磨喉嚨,所以喝點溫水潤潤喉是一個不錯的主意,而且他剛睡醒,體內正極度缺水,不過水喝多了,吃黑麵包就會沒味道,於是克萊爾便把蘋果汁淋在黑麵包上,酸味會促進食慾。
不得不說嫂子想的很周到。
克萊爾吃東西,她就坐在床頭,溫馨的笑意,靜靜的注視。
克萊爾的好胃口是她的幸福之一。
蛋黃的注視,就像一位在暗處默默的守護的騎士,讓克萊爾和嫂子很有安全感。
但是嫂子的眼神中似乎還有別樣的用意,叫克萊爾緩緩不安,如果換做平時,嫂子可能送來事物就離開了。
今天,嫂子有些過於溫柔了。
就像剛才命令蛋黃一樣,她做事情的時候,總會先把態度軟下來,無聲無息之間化解對方的防備,減少阻力,然後把你同化為她的同盟,讓一個人背叛自己,那是她的拿手好戲,能讓嫂子輕意的打成目的。
很顯然,嫂子晚上是帶著某種目的來的。
「吃完了!」
克萊爾提醒道,暗示嫂子可以離開房間了。
嫂子笑了笑,她看著克萊爾的左臂,拿起繃帶,來到床右側,喃喃說道:「比起上次好像更嚴重了。」
克萊爾警惕的注意力一下便被對方的關心喃語軟化了,因為左臂的鬼手癥狀是他最大的心病。
「是的!應該是產生抗性了,現在一個星期要兩瓶獸靈藥劑。」
「哦!那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克萊爾立刻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以前嫂子從來不會過問鬼手,因為哥哥叮囑過,過度關注會讓自己產生比較大的心裡壓力,加劇鬼手癥狀,所以即便是關心,嫂子也會耐著性子不去問、不去給到克萊爾左臂更多注意力,盡量把它當做一直正常手臂來看待。
克萊爾大腦飛速轉動,很快就得到一個膽戰心驚的結論。
嫂子是哥哥派來的,是內奸!!!
打探情報來的。
獸靈藥劑高昂的價格,是他們一家負擔不起的,此前哥哥一直存在疑惑。
但克萊爾編造一個巧妙的謊言。
一位好心的煉金大師,見自己可憐,大發慈悲給了他一筆大錢。
那位煉金大師叫拉美亞特,哥哥是見過的,只是哥哥對他了解不多。
這個謊言半真半假,不容易被戳破,而且煉金大師也回到第一保護區了。
克萊爾心中緩緩不安,從貴婦人身上賺錢這事,絕對不能讓哥哥知道,否著他一定會以玷污了雷路德家族的騎士榮譽之名,幹掉自己,即使家族上一個正是授封的騎士是在幾百年前。
而且他也不希望嫂子知道,不想對方知道自己一直在做著那種骯髒的勾當,否則在對方心中自己形象將一落千丈,克萊爾尤其在意嫂子對自己看法。
一個晚上,一次交易。
一個付出身體,一個付出金幣。
這事看上去很刺激,在上層貴族圈也十分常見,但是在這個乾淨的家,卻堪比一塊腐爛的肥豬肉,連蛋黃都不屑一顧。
梅莉見克萊爾的眉毛微微跳動,很自然坐在木板床的右側,挽起他漆黑右臂,開始為克萊爾包紮。
她很細心,繃帶從條指尖環包到肩膀,沒有露出一絲縫隙。
嫂子神情越是正定,克萊爾越是不安。
因為嫂子的大腿壓住袍子緣故,自然扯緊了上身,展現出柔段的曲線。
克萊爾注意到,在那沉甸的胸脯下,微微鼓起的圓潤小腹。
靈機一動,趕緊開始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嫂子,你的肚子。」
「啊!」
對方臉頰露出些許羞紅,那是一種即將成為母親的興奮和忐忑。
「是小寶寶。」
克萊爾繼續說道。
梅莉輕輕點點頭,臉色紅暈更深了,心裡暗罵丈夫雷恩:那些個羞人的夜晚,克萊爾肯定都聽到了。
她快眼閃電般的掃過克萊爾全身,驚人的發現對方個頭似乎比丈夫雷恩還要大一點。
原來那個小不點克萊爾都已經長這麼大了,時間過得真快,他都已經十六歲了,或許在過幾年會成為別人的丈夫,到時候說不定會搬出黑水街也不一定。
想到此處,梅莉倒是有些難過。
「克萊爾,要不要摸摸。生命真得很神奇!」
克萊爾訝異,實話說他也是第一次去接觸尚在肚子里的寶寶。他的眼神里閃著光,既忐忑又好奇。
克萊爾緩緩伸出左手,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汪!」
角落中,蛋黃的一聲提醒,嚇出了克萊爾的一身冷汗,他下猛地收回的左手,眼神暗淡下來。
這樣的手臂,還是算了!
嫂子投向他一個鼓勵的眼神:「怎麼了?克萊爾,不要害怕!你哥哥雷恩當初也是你這副樣子,一驚一乍的。勇敢點。」
克萊爾搖了搖頭,為了掩飾心中那點自卑,側翻過身,右手象徵性的貼在嫂子的肚子上,其實並沒有接觸,他控制得很到位,只接觸到外面那一層薄薄的灰布。
「真神奇!」
儘管克萊爾裝得逼真,但是那失落的語氣、還有肚子上的感受都逃不過梅莉的眼睛。
「克萊爾,知道嗎?
我父親在將我送進修道院前,曾告訴過我一句話。
生命之所以是奇迹,那因為它將勇氣視為第一要義。所以不妨大膽嘗試接受生活中的一切,勇氣會為你開拓一片新的天地。」
克萊爾細細琢磨這具充滿暗示性和啟發性的話語,他十分不解和難以接受的是,這樣一句充滿哲理和鼓舞人心的話,居然會是從一個大商人嘴裡說出來。
很顯然,嫂子嘴裡的父親已經開始顛覆他對商人的認知。
「謝謝!」
不過克萊爾有自己的考慮,蛋黃的提醒是對的。鬼手是一個不確定因數,不能拿自己的侄子開玩笑,儘管他現在可能還沒個人樣。
克萊爾的表現讓梅莉有些不滿,她的意思和態度已經表達得很明顯了,摸一摸肚子不會有任何事情。
克萊爾就像一個極不聽話的孩子,讓梅莉一肚子火。
他的叛逆,讓她把注意力又轉移回丈夫囑託自己的任務上,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把克萊爾的嘴撬開。
她可從來沒見過那麼大方的煉金大師。
三年,按照一星期一瓶獸靈藥劑算,最少也要150枚金幣,那可是平民幾輩子都賺不到財富。
鬼知道,臭小子在背地裡幹了多少壞事。
來錢快得活,大都不幹凈!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
砰!
一袋裝滿金幣的紫色花紋錢袋子,沉沉坐在床頭柜上,發出能迷死人的鏗鏘聲,讓克萊爾心裡一震。
先不說裡面的有多少金幣,僅僅這精緻、帶有淡淡薰衣草香的袋子,就不是他們這些貧民階級能接觸到得。
精緻那是上層貴族的象徵!
克萊爾有些驚慌的看著嫂子,如果不是他現在沒穿褲子,恨不得一秒鐘跳窗逃離現場。
這錢袋子是一位優雅大方的貴婦人的一點小心意。
同時也是他骯髒行為的罪證!!!
「克萊爾,真是不好意思!你昨天昏迷了,我在給你換衣服時,不小心在你的夾襖中發現的。」
嫂子的話語還是那麼柔和,但克萊爾知道,對方是在質問自己。
錢袋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梅莉的眼神乾淨澄澈,一眼似乎能看穿克萊爾所有心思,她嘴角的微笑在克萊爾的眼中也變了意味,是一種全知全能的自信,不斷得在給克萊爾施加壓力。
你心裡在想什麼我一請二處,你最好不要試圖隱瞞!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記住!我只給你一次機會!!!
這就是克萊爾從嫂子嘴角的微笑中解讀出的全部含義。
嗨~在沉默了許久后,克萊爾深深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