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乞兒
黃府尹宣判結束,右手狠狠地捏住令筒內的火籤令剛欲擲地有聲,只聽堂外一道尖利之聲響起:
「聖旨到……」
縱使小皇帝根基如何不穩,但是為官者明面上的禮節還是做的面面俱到。
眾人紛紛跪地迎旨,黃府尹更是從高堂之上一路小跑至中門跪地迎接。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京都命案,事牽異族,關乎國體,茲事體大,現特寬恕執劍人魏晨七日之限,以證事明,
欽此。」
黃府尹接過聖旨,心中驚疑不定,再一次確認了祥雲瑞鶴,兩端銀龍翻飛的聖旨后,心有不甘的命人打開魏晨的鐐銬。
魏晨此刻心中也是驚訝不已,沒想到此事竟然驚動了皇帝陛下。
可是當今的小皇帝不是只喜吟詩作曲,江湖軼事嗎?從不關心政事的他,怎會關心起京都命案了?
不光是魏晨不解,黃府尹以及朝中其他百官同樣也有些詫異。
不管如何,這對魏晨是一件好事,是一件真正的雪中送炭的大好事。
小皇帝的形象瞬間在他的心中高大了不少,至少先前的負面形象已經一掃而空。
魏晨餘光瞥著京都府眾人,昂首挺胸踏過中門高檻走出公堂,而踏在公堂外的第一步,就猶如踩在眾人臉上一般。
黃府尹心中不甘又做如何?只得自我安慰,好在只有七日之限。
犯人都已放走,大堂上一群面面相覷的衙役文書也在一聲令下作鳥獸散。
七日算多也不多,出了四四方方,高樓端莊的京都府,魏晨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葫蘆巷三戶。
現在唯一的人證便是被他藏著的那個人證,不過京都府那幫廢物再如何不入流,帶個丫頭片子上堂也是不難的,何故尋不得?
京都繁華當世有名,就在萬花錦簇,歌舞昇平的背後仍有一群衣不蔽體,餐不果腹的下等賤民暗藏在每個陰暗逼仄的死巷中。
葫蘆巷尤為出名的低賤地方,平日別說達官貴人,就連販夫走卒,甚至野狗野貓都不會走檐撒尿,就怕一不留神被逮住一鍋燉了。
就這麼一個地方,卻是藏人的最佳地點,可沒曾想,人就這麼不見了。
難道自己跑了?她沒地兒去呀,王員外別院上下全都一命嗚呼,就活了她一人,現在就連她的情郎都嫌她是個偷命鬼。
莫非京都府的人為了坑我,將她偷偷帶走了?
可是轉念一想,今日帶人的四個衙役大熱天跑了個空,回去后那四人四雙想要吃人的怨毒眼神並未作假。
看來這裡面似乎另有蹊蹺呀!
……
皇宮後花園。
「啟稟陛下,聖旨已經及時送到,但是那個人證確也失蹤了,就連微臣也沒探查到她的蹤跡。」
影甲慚愧道。
小皇帝聞言有些意外,問道:「京都府藏人了?」
「陛下,京都府那群草包的蹤跡從未消失在微臣視線中,此事肯定另有他人。」高手有高手的自傲,自己怎可敗於一群下三濫之手。
小皇帝眉頭微皺,思索道:「人證失蹤的事讓魏晨自己去查,你先替朕查一件事,如果這事查明了,即使沒有人證,也能拔出點東西來。」
……
魏晨此刻一籌莫展,渾渾噩噩的出了葫蘆巷,往不遠處的執劍府走去。
沒走兩步,路邊突然竄出個獨臂乞丐,死命拽著魏晨的衣角說著胡話:
「這位小哥兒,這回你可別再跑咧!」
魏晨不是嫌貧愛富之人,此刻確有近憂遠慮,心不在焉的隨意掏出幾個銅板丟在乞丐髒兮兮的要飯盆中,之後稍微用了些力,欲掙脫獨臂乞丐的糾纏。
誰知這腰間掛著黃皮酒葫蘆的邋遢乞丐並未鬆手,只是沖著魏晨咧嘴一笑,露出幾顆殘缺不全的黑牙。
魏晨回過神來,望著眼前的老乞兒,真誠的說道:
「不瞞您說,小子手頭頗緊,再無餘錢可施了!」
老乞兒「嘿嘿」一笑,鬆開抓住魏晨衣角的手,又從腰間摸出被摩挲的油蹭發亮的酒葫蘆,用嘴拽開葫蘆塞,迫不及待的灌了一口酒,稍有酒漬沾於嘴角,又趕緊伸出舌頭舔了個乾淨。
從不喜酒的魏晨看著老乞兒這般滑稽作態,心中有些好笑。
一口黃湯入喉,平日要回味許久的老乞兒,擔心魏晨跑了,只是「嘖」了一下便說道:
「這位小哥兒,老叟不要錢咧,老叟是來幫你找到人證的哎。」
「哦?」魏晨震驚的看著眼前一臉真誠的老乞兒,好奇的問道,「老人家,你怎麼知道這事的?你又怎麼幫我?」
「不急,不急,你只需回答老叟三個問題,老叟自會相助。」老乞兒說完,也不等魏晨答覆,直接問道,「小哥兒,你身為一名執劍人,那你知道你現在的職責何在呀?」
問完,老乞兒一雙渾濁的眼睛漫不經心的盯著魏晨的雙眼。
這算什麼問題?
魏晨入職第一日的宣誓駢文中就有職責描述,因此直接回答道:
「執劍執心,為國為民。縱有百死,劍心不辭。襟三魂而帶七魄,控心猿而引意馬!」
老乞兒還未聽完,便「哈哈」大笑道:
「背的很不錯咧,可是你現在好像做不到耶。」
想想最近的種種,除了給百姓添亂,被眾人嘲笑之外,沒有辦成一件順順噹噹的案子。
魏晨尷尬的點了點頭,遂又眼珠一轉,狡黠一笑道:「那還得請老人家相告人證的消息了。」
「不忙,不忙。」老乞兒擺擺手,又灌了一口酒,繼續問道:
「異族和人族的差別在哪,又有何相同處,小哥兒知道嗎?」
「這個當然知道,師傅曾經與我說過。」魏晨自信的答道,「經脈走向不同,外形不同,族群制度不同,異族更加強調弱肉強食!至於相同處,應該就是智慧差異不大。」
「嗯嗯。」老乞兒先是點點頭,后又補充道,「小娃娃,還有一點你忽略咧,異族也是和人族一樣,有七情六慾嘚。」
沒聊幾句,老乞兒竟然自來熟的稱呼起魏晨為小娃娃。
魏晨見這老乞兒雖說不是字字珠璣,卻也話糙理不糙,也就沒反感這麼個稱呼,只是心中感到古怪,「這小老兒,究竟想要幹嘛?」
沒等老乞兒問出第三個問題,魏晨搶先道:「老人家,小子看您時不時有滋有味的小酌一口,小子唾沫都咽下了好幾兩,能否讓小子也嘗嘗這葫中仙釀?」
老乞兒聞言感到一絲意外,「沒想到小娃娃也是酒道中人呀!」說著解開酒葫蘆大大方方的遞了過去。
魏晨拿著酒葫蘆,迅速朝身後一背,說道:「老人家,小子心急,請您儘快將人證消息告訴小子,否則小子把你酒全給倒咯!」
老乞兒沒想到對方態度轉變這麼快,當下急了眼:「小娃娃,不可,不可咧,我說,我說還不行耶!」
行走江湖多年的老乞兒,此刻忽然有種整日打鷹反被啄眼的感覺,兩眼緊緊盯著魏晨身後急切的說道:
「人證是我帶走嘚,現在就在小梁橋北面的一家小客棧內。」
所謂小梁橋,是貫穿京都的梁河上的一座橋,位於城西,因為造型石雕全都仿製位於城中心的大梁橋而得名。
「哦?」雖說得到了人證的消息,但是魏晨並未徹底相信面前的老乞兒,掂了掂酒葫蘆玩味的問道,「小子與你素未謀面,你為什麼要幫我?」
老乞兒緊張的看著在魏晨手上被拋來拋去的酒葫蘆,倒豆子般說道:
「老叟與你師傅共事過咧,後來斷了一臂心灰意冷,便選擇封劍遊歷江湖,去年被你師傅尋得,他讓老叟助你保住執劍府,剛才老叟就想試試你而已,別緊張耶!」
魏晨年紀雖不大,但是經歷過的事並不少,就算對方舌如蓮花,沒有證據,他自然不會輕易相信。
老乞兒見他不信,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魏晨。
信中字跡來勢如收劍,去勢如拔劍,壯哉雄奇,確為師傅的字跡無錯,尤其下端鮮紅的私印帶著熟悉的法力印跡,更能證明此信的真實性。
魏晨放下戒備,隨意將酒葫蘆拋給老乞兒,禮貌的問道:「老人家,怎麼稱呼您呀?」
老乞兒接住酒葫蘆,喝了一口后心滿意足的答道:「老叟姓秦,名叔伯,我與你師傅同輩,你喊我一聲爺爺即可!」
「好的,秦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