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置之死地

五、四、三、二、一，0點的焰火準時升空，新年進入第二天，肖燦把錄好的視頻發給惦念了兩天的人，她不能出門，看一看視頻也算稍有慰藉，也不知道是家裡不讓耗神看手機還是身體不好沒精神看，瘦的只剩一身骨頭也不能正常吃飯，手上的淤青好點沒，是否還得靠吸氧緩解病痛，得想辦法幫她找點好吃的營養餐，趁著不忙多學一些肺心病人的護理事項，他沒辦法幫她治病減輕痛苦，只能儘力讓她開心點，舒坦一點。等肖燦回過神來，焰火已經燃盡，最漂亮的部分並沒有拍到，他遺憾地站在原地不願離開，沒有看到最好看的部分她會不會失望？轉瞬即逝的焰火她會不會喜歡？

肖燦滿懷期待地計劃著給心上人什麼樣的禮物，怎樣排解她病中的失意難過，怎樣幫她忘卻昔日傷痛，但還是晚了一步。

「準備拆除助跳器！」

因著過程中兩次併發症的出現，手術並不順利，天蒙蒙亮的時候才算手術結束，然而這才是生死攸關的緊張時刻，見慣生離死別的人等了二十分鐘后也逐漸著急起來，靜謐的手術室里醫生護士不斷看著時間，「不能再等了主任。」

顧席安表情嚴肅地盯著風微浪穩的心電圖，拆除助跳器二十分鐘內無明顯心跳是正常現象，但並不代表手術成功，每過一分鐘危險就多一分，「心臟按壓準備！」

與病患和家屬的交流中，佟家小女兒的坎坷經歷令他唏噓，養育之恩背後買賣關係敲碎她的外殼，綁架事件的前因後果把她拖入難以掙扎的沼澤，血緣羈絆讓她失去求生本能。私心裡，這樣的病情即使手術成功也難以長壽，後半輩子只能慢慢將養，可許下希波克拉底誓言的他不允許這樣一個青春鮮活的生命逝去。所有人都在等著病弱的人撐過這一艱難時刻，護士再次下發病危通知單，終於在壓斷第二根肋骨后，平穩的心電圖有了波動。

東方的天際已透出微微的魚肚白，渾身插滿各種管子儀器的人靜靜地躺在重症監護室，看著單薄得隨時都要被蓋在身上的被子壓壞，若不是儀器隨著心臟微弱跳動而規律地響著，萬詩險些就也要被送急救。

監護室里的人，始終沒醒。至於能不能醒，權威如顧席安，也沒幾分把握。暫時只能靠藥物和儀器維持生命體征。

佟佳韻昏迷的第九天，在重症監護室外跪地祈禱的萬詩再也堅持不住突發腦溢血倒了下去。

「目前的情況，偏癱可能性會很大，語言功能的影響慢慢會恢復，但是病人不能再有強烈刺激或情緒高低起伏，靜養最好。」醫生特地避開佟父在辦公室約談佟家兩兄弟，大過年的別家都在一家團聚，佟家噩耗連連，妹妹尚未脫離危險母親也徹底病倒，他刻意放緩語氣，盡量表達得好接受一點。只是眼前這兩人神色緊繃，連詢問注意事項也還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反倒讓他心底難安，連連強調自己一定盡心儘力。

剛走出主治醫生辦公室沒幾步的佟紹鎧不自覺地晃了一晃，佟紹銘條件反射地馬上攙扶住他：「紹鎧！」

生意場上陰險殘酷的廝殺，就連妹妹被拐的多年自我譴責他都挺過來了，這次的打擊撼動了內心最深處的堤壩，他第一次體會到恐慌無力的滋味，「沒事...我緩下...」

扶著自家兄弟坐下，佟紹銘擔憂道：「紹鎧你太累了。」

守在醫院半月有餘，壞消息接踵而來，像箭矢一樣扎在人最柔軟的心底，又像流沙般被風吹散，費盡全力依舊無法抓住，佟紹鎧本能地握住身邊大哥的手，青筋暴起，「大哥，我討厭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你放心...放心，要照顧媽要保護小妹，我沒事能撐得住！」

佟紹銘點頭，「我們一起挺住！」

話劇《逐夢之路》中的3號角色是衛萊一邊砸錢投資一邊動用人脈關係拿下來的資源，導演白安在業內有口皆碑，塑造劇本和調教演員的功力十分厲害，怕被肖燦影響口碑但又架不住禾韻拿錢開路，藝術創作需要資本加持，只能咬著牙給了個不上不下的角色。大年初五開始劇本研讀，眼看排練告一段落，衛萊親自來接肖燦，順便看看排練情況。

「肖燦你一定記著，沉澱下來好好磨練，無論其他人挑釁也好為難也罷或是落井下石冷落嘲諷，都不要受影響，做好自己該做的，剩下的交給我！」衛萊語重心長地囑咐著，她已預見未來一段時間肖燦的境遇，提前打好預防針。

肖燦點頭，「好的，我明白，萊姐放心。」他真正擔心的卻不是這個，佟佳韻已經失聯半個多月，是病情又不好了還是佟家不允許他們有交集？猶豫著要不要問一問衛萊，畢竟她是公司副總，又與小佟總有私下的交情。

「萊姐，小佟總那邊…我…」

衛萊以為他在擔心之前輿論的事情，又想到章特助全權代理集團事宜，猜測佟紹鎧可能有事情脫不開身，忙悄聲打斷肖燦：「佟家可能有什麼事發生，小佟總這會兒子聯繫不上，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剩下的有公司在。」

「什麼？」有事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會讓佟紹鎧脫不開身聯繫不上？他更加后怕。

衛萊以為他是怕佟家步了趙靜華的後塵，頷首悄聲道：「在集團的子公司里我們的待遇十分靠前，第二輪投資馬上就到，比原計劃多追加五個億，佟家的實力和背景都不簡單，我猜可能是佟小姐病情反覆小佟總才走不開。」

肖燦面色嚴峻：「佟小姐病情反覆？」

衛萊又道：「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年前你去佟家那天下午在集團開會時小佟總接到章特助的電話不知道說了什麼，晚上的宴會只在剛開始的時候有露面，接下來就是消失了一下午的章特助在主持，然後就一直到今天誰都聯繫不上。」

回想起當天見面時的場景，肖燦十分不安，臉色也褪了乾淨：「那天我見她吸著氧精神也不好，一定是出事了。

看肖燦和佟家的牽扯，再看此刻他關心則亂的樣子，衛萊恍然明白剛才肖燦詢問佟家的事情不是怕自己選錯東家而是心繫佟家女兒，她猛然一激靈，拋開佟小姐本人意願不說，二人門第差距實在太大，更何況佟家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女兒，只怕是放在心尖上保護的，這與玩火有何區別，「肖燦你先別慌，佟小姐不一定會出事，冷靜點，有的感情可以有，但是不該有的一定不要讓他發生，不然吃虧的只會是你自己！」

衛萊的話猶如一份冷水潑下，讓他從頭涼到腳，他的職業他的家庭都不能與佟家相匹配，佟家父母兄長如此呵護她，定是要為她找個可以護她一生的人，況且，她受的苦難已經夠多，他不忍心看她因他再受傷害，終究還是他沒能力保護得了她。她身體這個樣子，經不起波瀾折磨，還是不要給她困擾煩惱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