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壯士一怒鞭督郵,眾生灑淚泣悲歌

第十回 壯士一怒鞭督郵,眾生灑淚泣悲歌

博吟風風火火追趕弟弟,卻見博恆沒事人一般,面色坦然,不禁有些惱怒,「博恆、博恆,面色如恆!爹當真說的一點不錯!你真是沒有良心的畜生!父親對你我二人這是十八九年養育之恩,竟還及不上一個煙花巷中女子!」

「大哥!你敢再說一遍!」顧幼鋒面色一沉,顧長峰嘆息,「罷!罷!你自去,我再不想見你!」

「大哥!」水婈君原本心中忐忑,剛剛與顧幼鋒心有靈犀,立時便趕來,卻看到兄弟二人這般場景,一咬牙道,「夫君,你回去與爹爹認錯,我再外面等你便是,一年不成便等你一年,十年不成便等十年!終不能做不孝之人!」

「弟妹都比你懂事!」顧長峰嘆息,從懷中取出一疊銀票,塞到水婈君手中,對二人一抱拳,落寞離去。府中下人看到遠處亭子中三人這般場景,一時竊竊私語。

顧幼鋒回望父親書房所在,嘆了口氣,轉頭拉著水婈君出府。

數個時辰之後,龍都近郊一處民房所在處,一男一女與一老婦正在閑談。

「姑娘,這房子已然是離皇城處最便宜雅靜的,不是阿婆我吹,你們便是再找遍同村,也沒有我家方便啦!」老阿婆滿臉褶皺,對顧幼鋒夫婦一通自誇。這間小院只得一間陋室,前廳亦甚狹小,院牆低矮,又無影背,南北不過五丈,東西只得七尋,水婈君仔細打量,眼中雖滿是失望,然亦強裝歡喜,拉住顧幼鋒道,「此處甚是雅靜,我看便在這裡吧!」

顧幼鋒搖頭,「走吧,不可太過委屈你!」

「便在這裡吧!有顧郎在處,荒閣亦是瓊樓。」

博恆眼中感動,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老婦卻仍在催促,正在此時,無數衣衫襤褸百姓被一伙人羈押著向城中而去。眾百姓面色發青,衣裙處處破洞,老者傴背、手牽丱角,小兒面黃、眼神哀慟,男子消瘦、身披鐵鏈,女子哭泣,懷抱呱呱!其時尚不過申時,明黃之下,宛如白日煉獄一般!

顧幼鋒大怒,便欲拔劍上前,被老婦一把拉住,合上院門,驚恐萬狀按住他嘴巴道,「小少爺,你知道那是誰家?那是蕭家私兵,誰人敢惹!」

「這世間難道便沒有王法了嗎!」顧幼鋒激動道。

「王法!嘿嘿!那些都是荒年借了蕭家高利貸的窮苦人家,利滾利還不上,自然賣兒鬻女,這還是輕的,尚能活命,若不識相,當真求死不能啊!」老婦嘆息搖頭。

水婈君道,「夫君,我們且去救他們一遭!」

「好!就等我妻此言!」顧幼鋒甚喜,又要拔劍,婈君拉住他道,「非是用劍,乃是用黃白之物!」

顧幼鋒大奇,「為何要這般?」

「這些人有數十之眾,今日殺了這些蕭家的奴才,明日定又去找這些鄉親百姓麻煩,豈能救得了一世?」

顧幼鋒黯然無語,深吸一口氣,轟然推開柴門!門外眾人駭然,領頭一人獐頭鼠目,側目看去,見顧幼鋒儀錶堂堂,心中一番思量,當即上前行禮,「小的乃是蕭家管家蕭才,敢問公子可是顧家少爺?不知是博吟少爺還是博恆少爺?」

「顧幼鋒!」博恆冷然。

「見過博恆少爺!」蕭才低頭不敢直視。

顧幼鋒點頭,「這些人所犯何罪?」

「回少爺,小的只是奉命辦事,家主交代,這些懶貨交不上租,又或還不上所貸銀錢,是以。。。。。。」

「他們欠你蕭家多少銀兩?」

蕭才笑道,「也不甚多,一萬七千貫!」

阿婆聞聽蕭才之言,恨得牙根痒痒,卻敢怒不敢言,顧幼鋒畢竟不知百姓疾苦,掏出銀票,「放了彼等!」

蕭才面顯難色,「這,顧少爺,這不合規矩!」

「我叫你放人!」

水婈君上前,又塞了五百貫的銀票到蕭才手中,那廝賊眉鼠眼,嘻嘻一笑,「奴這就回稟我家老爺!兄弟們,打開這些賤民鐐銬!」

眾民一時歡喜過甚,竟聲淚俱下,匍匐在地,給顧幼鋒夫妻二人叩頭行禮。阿婆亦眼圈濕潤,「鄉親們,且到屋裡坐吧!」

院落甚小,眾人沿著院牆緊緊挨著,這才勉強能有容身之地,眼看天色將黒,一滿月小兒嚎啕大哭,新婦背對眾人解開衣襟,然乳~房乾癟,嬰兒吃不到一滴奶~水,哭聲更大。新婦痛哭落淚,老婦煮了一大鍋粥分給眾人,那女子吃了些熱東西下肚,似乎有了力氣,竟勉力擠出些許奶~水,阿婆笑道,「這般怎能吃飽,且來我抱!」

新婦看到顧幼鋒二人點頭,這才放心遞去,阿婆喝了口粥,咀嚼了半響,口對口小心謹慎吐到嬰兒口中,她見嬰兒吃的香甜,才又嚼了一小口湯餅,依法為之,不多時,那嬰兒似是吃飽,身子不住伸展,發出呢喃細語,新婦甚喜,抱回嬰兒,輕聲哼唱。

水婈君落淚,吟誦道,

「十月懷胎落凡塵,呱呱一語臂上珍,

不幸災后無餘資,不恨為男恨家貧。」

眾人聞言,無不落淚,新婦強忍淚水,哄睡了小兒。

「含辛茹苦始及笄,豆蔻青春待良悌。

誰知家破命饑寒,救父捨身鬻炊米。」

一老者似是讀書人,念著詩詞,一時聲淚俱下!人群中幾個少年女子更是失聲痛哭。

此時一聲嘆息傳入眾人耳中,聞聽之如同天籟一般,眾人尋聲找去,原是人群中一落魄新婦,身著如火深衣,原本以發負面,此時卻哼著歌聲梳理散亂髮髻。女子神色木然,更有無數泥水污痕遮面,卻難掩傾城之色!眾鄉親雖處舛惡之中,亦不自禁慾多看一言。阿婆落淚安慰道,「閨女,你夫家呢?」

女子竟似失心瘋了一般,仰天大笑,「夫家已然死盡矣!」

「這女子比之禹馳姐姐亦不遑多讓!」顧幼鋒扭過頭去不再看她,只輕聲問妻子,「眾人剛剛所念是誰人所做?」

水婈君道,「這二首乃是夏王夫人仿『十離』,所做之『四別』,分做『子別母』、『兒別父』,還有『妻別夫』與『老別鄉』!」

「那『妻別夫』確是如何?念於我聽!」顧幼鋒大奇之,欲一睹。

「不!」水婈君哀怨道,「婈君永世不會對夫君念這般言語。」

博恆仔細觀看眾人神情,竟有不少人衣著整齊,他走到剛才那苦吟『兒別父』老者身前行禮,老者連忙起身,「恩公,萬萬不可如此!來,吾兒快來拜見恩公!」

老者伸手召喚一女孩,也便十二、三歲年紀,生的也算周正,本是潔白的衣裙此刻滿是泥濘。少女對顧幼鋒夫婦行禮,「顧少爺救命之恩,民女沒齒難忘!」

水婈君觀看老者雖處窘境,神色亦有三分泰然,面上皺紋雖多,雙手確是皮肉光華,亦不曾有多少老繭,心中想到,「這位老先生該當是個飽讀詩書之人,只時運不濟,未能入仕。」

顧幼鋒與妻子對視一眼,便即明白,二人又見少女舉止得體,問道,「老人家,您家卻在何處?為何淪落至此?」

老者搖頭,本不想說,女孩悲怒道,「爹,我們已然失了立身之本,不過便是賤命兩條,還有什麼可怕的,爹若不願,女兒對恩公述說便是。」

「夫君,我倒院外看著便是!」水婈君一縱上樹,神情警惕,顧幼鋒不明所以,只點了點頭。

「好吧!」老者長聲苦嘆,眼淚滾落,顧幼鋒將老人請到屋中,三人跪坐榻上,這才緩緩道來,「老兒是本地人士,自前朝之時便在這金陵繁華之地過活,祖上也曾做過小吏,家中亦有幾口薄田,冬夏寒暑,勤儉耕讀,一家人倒也和樂融融。然近年來開始,家中無人在公門應差,老兒資質又魯鈍,大王屢次開了科舉,卻總名落孫山,是以漸漸失了靠山。。。。。。。」

「爹,你怎不說那些官吏勾結大族,私開試卷封條名諱處,將彼等族人、門生一一錄取之事!」少女甚是憤恨,打斷說話,顧幼鋒皺眉,「怎會這般!夏王苦心孤詣大開方便之門,廣納九州英傑之善舉,反成了害民之事!」

老者嘆息一聲,雙手不住摩挲,續道,「前年時,幾大族便盯上了我家祖產,老兒未有兒子,年歲又大,自是鬥不過那些大族蠻奴,只得飲恨吞聲,苟且一時,賤賣了些許祖上土地,可蕭家得寸進尺,不依不饒,竟將我女綁了去,待送回之時,蕭才那畜生竟帶著一張賣身契書,說是我閨女已然是他家奴婢,若交不出錢,便讓她墮入賤籍,老兒無法,只得將田產悉數賣給蕭家,可。。。。。。」

「爹!」女孩撲倒老人懷中,兩人痛哭不止。

顧幼鋒追問,「阿翁,為何你不賣了土地,帶女兒逃走?」

「賣?除了那些大族,誰人敢買,又誰人能買?尋常人家幾十畝土地便算中上,一畝所產若計三百斤上下,摺合不過七百二十文錢,多寡相差亦不懸殊!若減去各種雜稅,所剩不過一半有餘,家中吃穿用度一年到頭也便存下一、二貫錢,要多少年方可買下我家那兩百畝土地。至於逃?我們又能逃到何處?」老者一時氣憤,雙目冷視蒼天,眼淚滾滾而落。

少女哭道,「顧大哥,婢本不該對您說這番,然卻不吐不快,今日蕭才那畜生所說一萬七千貫錢,便是我們這二十餘家勞作上一百五十餘年也存不來這麼多錢!便因荒年之時,日子實在難熬,只得跟大族借錢之故,而我爹家產也算寒門中上,實在看不過去那些禽獸欺壓鄉里,這才將自家錢糧不要一分息出借,是以惹惱了蕭家、袁家,還有。。。。。。還有。。。。。。」

「女兒別說了!」老者打斷少女話頭,顧幼鋒嘆息,「還有我們顧家,自也放貸,可對?」

老人起身叩頭,被顧幼鋒拉住,三人無言相對,博恆轉身嘆息道,「宗主,博恆膚淺之至!早該明白你的苦心。原來百姓生活之艱難,一至於斯,我和大哥身在錦衣玉食中,如何能明白這般道理!」

三人在屋中言談,那姿色甚美女子卻緩緩起身,便欲朝屋外走去。華阿婆從院外抱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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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衣,迎面看到女子,驚訝道,「大閨女竟生的這般標誌?何處去?你可不要亂跑,讓蕭家那豺狼看到豈能倖免!」

女子雙目黯淡,神色木然,「無處可去。」

華阿婆忍痛道,「便是為了自己也該好好活下去。」

「若能讓夫君活過來,奴家情願一死。」

「何必要生要死的,進來說吧!」華阿婆拉著女子又入院內。正當此時,水婈君一躍從牆上躍下,呼喊道,「華阿婆,關閉院門!」

「啊!」阿婆回首間遠遠看到無數火把,一時間手中無數衣衫跌落,嚇得面如土色。那女子轉頭望去,眼中仇深似火,彷如能消融金鐵,焚盡萬物!

顧幼鋒此時也已聞聲出門,與水婈君擋在院落之外。面前竟有數十匹戰馬,馬上為首一青年姓蕭名玧,字顯之,其人麵皮白皙,玉簪著髻,風姿瀟洒,長身玉立,上穿長袍,下著長褲,騎在馬上威風凜凜。然蕭玧眉宇之間隱隱含著戾氣,性子飛揚跋扈,不可一世,此時看到顧幼鋒當即昂首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顧家被逐出門的二少爺博恆!汝等還不下馬,給我二哥和嫂子見禮?」

蕭家眾爪牙轟然大笑,神色猥瑣,盡皆盯著水婈君胸腹處,看的無禮之極。

顧幼鋒大怒,長劍疾刺,蕭玧眼前青芒閃爍,駭然之中但憑本能抽劍格擋,聽得轟然響處,便墜落馬下,身旁數名侍衛眼見變數橫生,當時上前想阻!

「殺!給我殺了這姓顧的畜生!」蕭玧手臂疼痛之極,更隱隱被一股烈火灼燒一般,驅之不散,甚是驚恐,「這小子原本武功稀鬆平常,怎麼今日變得疾如電、狠如狼!」

眾侍衛終究害怕顧家勢力,與博恆只一交手便即退後,拱衛在蕭玧身旁。

顧幼鋒劍指蕭顯之,「汝這淫賊今夜來此,又欲何為?」

蕭玧怒道,「汝浪蕩子弟,與賤籍女子行了苟且之事,竟還敢反咬一口!那桑。。。。。。那數十賤民乃是我蕭家家產,豈是你說買就買,想奪便奪的!蕭才,把銀票給他,將人帶走!」

「爾敢!」顧幼鋒劍上光芒大量,水婈君亦抽劍而立,與夫君背靠背而立,眾賊人團團將二人圍住,只待少主一聲令下。

蕭才忐忑道,「少主人,這顧家老二尚動不得,尚書大人為人剛戾忍辱,手辣心雄,朝中遍為其黨,更與咱家老爺世交,雖然今日將他逐出家門,但畢竟仍未知其變數,更何況博吟少爺。。。。。。」

蕭玧冷笑,「殺不得姓顧的,我還羞辱不得這狂浪小娘子么!左右,給我將顧幼鋒邊上這姓水的浪~貨搶來!」

「是!」眾侍衛眼神貪狠如豺狼,多半兵刃全數向水婈君身上招呼,卻又不傷其要害,顧幼鋒大駭,左右回顧妻子,水婈君身如狡兔,雖避泰半鋒芒,然終究臨敵經驗太淺,數個回合便即被刺破左腿、右臂,一時間殷紅長流,衣襟破損處玉~肌乍現,蕭玧陰鷙邪笑,「兄嫂鉛華弗御、玉~肌冰骨,當真讓人銷魂,兄若借弟一用,院中這些賤奴便贈兄,如何!」

「你這衣冠禽獸!」水婈君大怒,然劍招左支右拙,難做寸進!顧幼鋒暴怒而起,竟快步朝蕭顯之殺來!婈君會意,夫妻二人配合無間,一時雙劍合力,竟如白虹貫日,勇不可當!

「快攔住他二人!」蕭顯之大恐,蕭才電閃回身取過火把,將箭頭擦上油脂,點火既然,中弓箭手會意,一一為之!

幾個呼吸中,蕭才便對弓箭手高聲喝到,「給我射那些賤民!」

蕭玧相距顧幼鋒、水婈君已然數丈,眼看便即危殆,聽聞蕭才下令不由得大怒,一掌扇的他臉頰紅腫,「老子性命不保,汝竟還想分兵,是欲讓我死去好給蕭琤那廢物做投名狀嗎!」

「少爺!你看!」蕭才捂著臉笑著指著遠處,院中一時火起,顧幼鋒、水婈君駭然變色,忙欲迴轉救火,蕭玧再無性命之憂,眾爪牙圍困甚緊,夫妻二人一時更難脫身!

「嘿嘿,看來是吾錯怪你了!這個賞你!」蕭玧一笑,退下小指上青玉指環,扔給蕭才。

「謝少爺!」蕭才大喜,接住那物。

此時顧幼鋒與水婈君已然焦頭爛額,首尾不得相顧,「夫君,為今之計要救百姓,只得。。。。。。」

「不可!大不了魚死網破就是!」顧幼鋒雙目血紅,奮力搏擊,然五嶽真形劍尚不能收放自如,劍氣之威時大時小,劍力準頭亦彷彿尺寸,遠未小成。蕭氏眾奴僕中有五人功力不俗,名叫蕭厲、蕭虺、蕭桀、蕭執、蕭冥。這五人兵刃稍加牽引,顧幼鋒劍招便即落空,險象環生!電光火石間,他心中懊悔不已,「都怪我偷懶,師父曾屢次勸我,若欲提升劍力,必先下數載寒暑苦功,待那『劍劈黃豆』的水磨工夫成了,方才可以出山走動。如今這不過都是些二流功夫的惡奴忠犬,竟久絕不下!」

正在此時,水婈君大喝一聲,「都停手!」

蕭玧聞言擺手,眾百姓畏懼高熱,驚呼中早已衝出小院,然火勢卻不滅反增,村中眾鄉親聞聽喊上,都起身從家中相助滅火,一時混亂之極,水婈君中大喝一聲,眾人當即回首顧盼。

「我隨你去,便放過百姓,如何!」水婈君面色慘白,聲或沉雷,顧幼鋒大喝,便欲上前,然夫妻二人被眾惡奴分開,一時怒發如狂。

蕭玧冷笑,「此一時彼一時也!美人,我又改了主意,你且脫光了在這裡跳一番舞,我便放了那一眾賤民!」

「你!」水婈君怒目圓睜,提劍上前搏命,蕭玧驚的後退了幾步,呼喝眾人拿她。顧幼鋒劍上噴薄一股烈勁,蕭虺恤然驚駭,眾爪牙紛紛躲避。

「蕭玧!今日我夫妻二人便和你同歸於盡!」

「殺!給我殺!凡事有我爹擔著!」蕭顯之再不顧及,眾人冷箭齊射,暗器齊發。水婈君舞劍相助,夫妻二人渾身浴血,相視一笑,百忙中回身看到眾百姓,嘆息一聲,「可惜父老鄉親今日要與我二人死在一處!」

蕭玧冷笑中,不顧蕭才苦勸,正待下最後殺手,忽而狂風大起,劍氣橫空!一道黑影當空而落,抱起博恆夫妻二人,身行化作暴風,只一個呼吸便即殺出重圍與百姓回合!

華阿婆大喜,不顧自家房屋大火侵襲,連忙招呼眾鄉親,「快!快給兩位恩公止血!」

「汝是何人!」蕭才上前發問,蕭玧心中卻驚恐之甚,「這人武功如此之高,莫非是那殺人魔頭夏九州。。。。。。」

黑影方才走入月華中,眾人見之乃一方面大耳之人,實有龍鳳之資、天人之相,正是前時與夏王分手時的雙劍客地辰明!地辰明聲如霹靂,「庸狗豈配知我姓名!今日汝等有死而已!」

「給我上!」蕭才話音剛落,眼前一花,無數兵刃跌落、斷臂拋飛,慘呼聲不絕於耳,大俠仁德雙手持雌雄二劍,前攻后拒、左擊右絕,雙劍到處,東南血染、西北飄紅,渾身全無一絲破綻!

蕭氏那五個厲害角色中以蕭虺武功最高、見識甚廣,始一交手,便兵刃脫手,卻並未受傷、一縱後退兩丈,護住要害,大叫到,「顧應法!竟是顧應法!」

「二弟!」蕭厲關切。

「大哥,此人太過厲害!眾兄弟不可有所保留!」蕭虺失了長劍,從懷中取出九節鞭!蕭厲取出腰間流星錘,又飛起手中長刀如轟雷一般朝地辰明射去,卻被他輕巧一劍挑飛,貫穿三人,冷笑道,「嘿!有點見識!」

蕭厲五人眼見他運劍之法圓熟完滿、力蘊千鈞,無不大駭!

地辰明那容這等空隙,當即雙劍一橫、招式在變,一時綿柔如水,一時罡氣如電,一時步法如蛇,一時身形如霧,百餘家奴僅餘二十人苦苦支撐,余者全數斷腿倒地、哀嚎不停;或轟然暈闕,生死不明!仁德大喝一聲,使出一招『隕落星流』,劍氣化作孤星點點散落,二十餘人中再倒地一片,只餘下滿身血污的蕭厲五兄弟狼狽護主!

「這蕭虺功力深厚之極,遠超眾人,他滿可以全身而退,為何要故意中那幾道劍氣?」

蕭虺長生慘呼,「大哥,你怎樣!」

「我無妨,三弟、五弟傷勢較重!護他周全!」

「豎子,哪裡跑!」仁德大喝一聲,雙劍奮然擊退五人,朝前飛奔。

蕭玧見狀早已嚇的屁股尿流策馬狂奔,仁德哪給他這般機會,身子一縱疾略如電,雙足已然點在四蹄狂奔之馬頭之上,其身輕如一羽,左右飄搖,冷笑以對蕭顯之!

蕭玧大驚,舉劍便刺,忽而戰馬一聲長嘶,自己眼前一片漆黑,鼻子一陣酸麻、肋骨一陣劇痛,頭腦中轟鳴震顫,半響方才發覺是撞在樹上,可手臂一動,斷骨處立時又痛,慘聲長呼!

「不要傷我家少爺!」蕭才與五賊上前,與地辰明雙目對視,眾人渾身激靈靈打顫。

「你,你別殺我!」蕭玧疼痛難忍,以手抱住大樹,動也不敢動,回頭哀求。此時眾百姓與顧幼鋒、水婈君,乃至村中數百相親亦手執火把趕來圍觀。

蕭才眼見事情一發不可收拾,當即上前道,「大俠不計小人過,我們放了眾百姓便是,請大俠收手!此時若朝廷知曉,豈不兩敗俱傷!」

地辰明不加理睬,隨身取出繩索將蕭玧捆縛在大樹之上,翻手從馬匹處取來馬鞭,眾百姓大聲呼喊,「打!打死他!」

「打死姓蕭的這個小王八!」

群情激奮中,地辰明冷眼細看蕭才六人,而後凝視其中二人。蕭厲、蕭執心底驚顫,忙即將手中飛鏢收起,「此人太也可怕,他怎知我二人要偷襲!」

「鷹犬之輩,助紂為虐,看你兄弟辛苦修持才有這般修為份上,今次不予計較,下次碰到,定廢了你五人全身功力,挑斷手腳筋!」仁德怒目如電,蕭厲四人腦中轟然大響,面有愧色,低頭不語,地辰明眼中意味深長。

「鄉親父老們!且待我審他!若其罪昭然,再殺不遲!」地辰明高呼,眾鄉親這才慢慢收聲。

蕭玧驚恐,已然嚇得兩股失禁,尿水沿著樹榦緩緩流下。眾百姓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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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笑,嬉笑喝罵!顧幼鋒冷笑一聲,心底卻有些黯然。

「夫君,你的傷還好嗎?」水婈君問罷,博恆搖頭不語。

「汝哪裡人士,身居何職,今夜到此何干?」地辰明正氣凜然,蕭玧懼怕之極,顫抖道,「大俠,我。。。。。小的本是。。。。。是本朝溧水、高淳等縣之督查使!」

「溧水、高淳在南,汝來這龍都之北的竹鎮作甚!」

「我。。。。。」

「敢不實言!」仁德喝如雷霆,蕭虺等眾無不耳躁心煩,蕭玧哭道,「大俠饒命,饒命啊!」

「汝身為督查使,本該內省法度、以體民情、查詢奸軌、清濁一方,而今卻才不當用,以勢壓人、逼良為娼,害的天子腳下民不聊生,更私養武士、霍亂法度,按照我大夏鐵律,若有官員不循本職、知法犯法者該當如何!」

「我。。。。。。抄沒家產、刺配三千里。」

「若有舉薦不實、賣官鬻爵者,以連坐之法、又該如何?」

蕭玧聞言驚的昏死過去,地辰明身處數丈之外,輕抬右手,食指電勁破空激射,電勁遊走其全身,蕭玧疼痛難熬,霎時清醒,顧幼鋒駭然變色,「這人功力不知與宗主、衛堂主相比,又誰高誰下!」

蕭才與五人跪下道,「求大俠放過我家少爺,此時由我們一力承擔!」

「好!我不殺這畜生,汝等六。。。。。汝等眾賊,調亮火把,讓眾鄉親都看清楚了!」

「這!」蕭才幾人大是尷尬,又眼見地辰明如電雙目,終究不敢反抗,只得舉著火把,圍住大樹,仁德揮鞭鞭打!

「殘民以逞、略民田產!」

「毀人家園、奪人妻子!」

「掠人土地、至人貧賤!」

「搶人幼女、逼良為娼!」

「強行借貸、日滾千金!」

地辰明口說一句,下鞭一著,蕭玧被捆縛大樹之上,哀嚎聲驚天動地,然因鞭子只打在他背、臀~肉厚之處,又避開了腰、腎、頭、頸等處要害,是以挨了一百餘鞭,兀自清醒而難熬。眾百姓初時咬牙切齒,繼而歡聲雷動,顧幼鋒心中甚是快意,水婈君輕輕以香帕擦拭博恆頭上傷處,溫柔笑道,「夫君也欲這般?」

「可惜我這點三腳貓功夫連妻子也保護不得!若大哥與我易地而處,絕不會這般膿包!」博恆神色黯然,甚是低沉。

「穢言輕語,見視如娼!」

「弄臣為輔,積毀忠良!」地辰明越打越怒,漸漸收不住手,忽而看他氣息漸低,便停了鞭子,欲上前鬆綁,正在此時,幾隊人馬高舉火把從遠處來,前面一隊為首一人姓蕭名琤,字君澤,面如白玉,眉宇平和,相貌俊朗,滿面書卷之氣!

另一隊人馬便是蕭懋之,樹上捆縛之蕭玧便是其長子。

蕭家當代家主乃為蕭卿之,字恆勤,乃前代蕭家嫡子,蕭懋之雖年長,確是庶出;蕭敬之為蕭卿之弟。蕭粲為恆勤之長子;君澤為蕭敬之長子。

第三隊人馬乃是尚書右僕射張士柔!

蕭琤到時,立刻招呼眾人救火,待希直來時,亦是如此。人多力足,不過小片刻功夫小院火勢熄滅,大屋幸得於免,柴房卻被燒垮,圍牆亦不知倒塌幾何,華阿婆面色複雜之極,又是憤怒,又是痛惜,又是驚懼,又是感激,最終眼神落到希直身上,顫聲道,「張大人,您是張大人?您要為我們村這些小民做主啊!」

希直安慰百姓之時,蕭玧看到父親身影,亦歡喜非常,身上鞭傷竟似好了大半,哭喊聲若巨雷,中氣充沛之極,「爹,救孩兒!」

簫琤本待勸阻,蕭懋之卻不聽勸,大怒中呼喝手下親兵,「來人,給我將這反賊抓住,今次我看夏王還能不能保這些歹人!」

地辰明只是冷笑,收起雙股劍,傲然而立,眾吏本欲上前,張士柔道,「且慢!」

「右僕射大人有何見教?」蕭懋之強忍怒氣,質問希直。

「中書令大人,我等來時這位只立在這處,並未見其行兇,既無人證,又無物證,何故執之?」

蕭才等人道,「小人親眼所見這人行兇。」

眾百姓無不義憤,手指五人、破口大罵。

「現在沒話好說了吧!還不帶走!」蕭懋之便欲抓人,張士柔再度攔住,冷然道,「此人為何毆打督查使大人?」

蕭玧被捆在樹上,此時來了底氣,怒道,「我等追索逃亡家奴,這廝橫加干涉,將我毆傷!」

蕭懋之皺眉,「我兒簡直草包,張士柔本就是個滾刀肉,此時還跟他糾纏,豈不是水越攪越渾!」

果不出所料,張士柔又問,「可有契書?」

蕭玧一愣,怒道,「被他搶掠走了!」

張士柔冷漠道,「既無契書,怎能證明大人所言為實?且,我朝明令禁止私鬥,汝蕭家私養武士,這事如何解釋?」

「希直,還是我來說吧!」顧幼鋒走到前面,蕭懋之駭然,「糟了。」

「博恆,你怎麼也在這裡?」張士柔皺眉道。

「我與內人新婚,因財薄,本待在這荒僻之地治一處臨時宅子,無意碰到蕭家遷徙家奴,我因看不慣此事,便問明因果,替彼等贖身,總計一萬七千貫,契書在此,請大人過目!」

張士柔接過契書,點頭道,「後來又如何了?」

顧幼鋒手指蕭玧,怒道,「後來這廝在一個時辰前反悔,帶著爪牙欲殺我夫妻二人、劫掠百姓,若非這位相助,此地已然橫屍遍地!」

「當下也是遍地橫屍!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蕭懋之冷笑道。

「張大人、小人可以作證,顧公子所言句句屬實!」趙阿翁向前一步,蕭懋之大怒,冷眼視之。

「張大人,草民可以作證!」

「大人我等皆願作證!」

「求大人明鑒啊!」

此時那絕美女子尖聲大笑,上前數步,「蕭玧,你可還記得我?」

蕭玧回頭,雙眼發直,又驚又喜,「原來你在此處,待我爹將這一干人犯抓走,我便接你回府!」

張士柔、蕭懋之、簫琤等眾人無不驚嘆女子美色,然眾百姓此時已然大嘩,與官兵相互推搡,爭相上前。蕭琤只冷眼旁觀,面無表情;蕭懋之見一村百姓之態,心知不好收場,喝令身後百餘爪牙上前;希直則欲傳令制止;地辰明卻緩緩走來,手舉一玉牌,蕭懋之冷眼視之,汗水涔涔而下,正沒做道理處,不想仁德揮手間飛來一信封,入手處甚是沉重,蕭懋之細看之下,面上陰晴不定,蕭琤湊近一看,連忙對蕭懋之竊竊私語,下馬近前對地辰明躬身一禮,地辰明微微點頭,抱拳還禮。

蕭懋之這才思量明白,神色感激,卻未下馬,笑問道,「敢問先生姓名!」

「戰國無名氏耳。」仁德冷漠一言。

蕭懋之尷尬一笑,「先生,不若這樣,今番事讓小兒給您賠罪,來日在下必親自登門拜訪。」

「這便完了?」仁德冷言冷語。

「自當歸還眾鄉親父老被侵佔之土地,我蕭家永不在犯。」蕭懋之允諾。

「汝等大族之言,如同放~屁!毫無信義可言!」仁德絲毫不給面子,直斥其非,蕭懋之敢怒不敢言,一時不知如何答話。

「放肆,你這奸賊還敢呼喝吾父!」被捆縛在樹上的蕭玧大怒,回頭便罵。

「閉嘴!你這畜生!還嫌惹事不夠!」蕭懋之怒喝,蕭玧一愣,不敢頂撞。蕭琤微笑道,「在下擔保,連夜便寫就文書,待天明之後便出城將之前所買之地送還諸位父老鄉親,更會教人給這位阿婆修繕房屋,決不食言。這些錢只做賠罪的定金,先讓博恆兄收下便是!」

「蕭家便只有你與恆勤兄是明白事理之人。」仁德閉目不再言語。

蕭玧被眾人解開繩索,委屈道,「爹,兒子便白挨了這。。。。。。」

「閉嘴!還不快給這位先生賠禮!」蕭懋之一紀馬鞭抽來,蕭玧低眉順手,行了一禮,挨著肋骨處劇痛,一瘸一拐狼狽躲到其父身後。

「汝府中這些奴僕並未身死,有些僅閉氣良久,再過個把時辰便能蘇醒,還有些非調養半年不可。」

蕭懋之拱手一禮,頭也不回怒氣沖沖策馬離去,蕭玧劇痛難忍,被眾人前呼後擁抬走。

「謝先生!來日再見!」蕭琤恭敬一禮,又拉住顧幼鋒手掌,對水婈君笑道,「讓兄嫂受驚了,我兄長便是那副性子,你們不要記怪。」

仁德看著蕭琤上馬離去,點頭稱是,快步上前對張士柔抱拳行禮,「多謝張大人今日主持大局。」

張士柔與地辰明並不相識,然欽佩其磊落丈夫,心中也尚有疑問,只下馬行禮,並未回話。

「在下繡衣執事總管地辰明,見過張大人。」仁德微笑,又是一禮。

「原來您和大王相識?」希直奇道。

仁德點頭,「大人,這些窮苦百姓還需安置。」

「如此最好!」希直嘆息,轉頭又對顧幼鋒夫妻笑道,「博恆,汝做的好事,吏部尚書酉時便寫了書信,告之我等此事。」

顧幼鋒苦笑無言。

「這位便是弟妹?」希直又問。

「張大人志趣高潔,小女拜服!」水婈君萬福一禮。

「不敢!夏王妃喚我,說城北似有事,便匆匆來此,不曾帶了禮物。」希直掏摸一番,也只取出百兩銀子,除此外再無錢財,苦笑道,「勿要嫌少!看在眾百姓面上,一定收下!」

「希直兄,相國大人再世之時便即毀家紓難,到您和國明兄時,更不比從前,還是。。。。。。」

「拿著!」希直面色肅然,雙手鄭重硬塞給博恆。

顧幼鋒眼圈微紅,微笑收下。

「兩位保重!眾位鄉親,保重!」希直翻身上馬,眾百姓無不下跪送行,灑淚揮別!

顧幼鋒轉過身來,便欲道謝,然面前金華鋪面,兩道劍氣直射咽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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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劍俠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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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壯士一怒鞭督郵,眾生灑淚泣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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