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朽芥惡川阻善生,赤谷荒稼欲滂沱

第十三回 朽芥惡川阻善生,赤谷荒稼欲滂沱

顧幼鋒迷迷糊糊,頭腦昏昏沉沉,睡得甚是不安,不知過了多久,心中一個聲音大喝,「醒來!」

「糟了!」博恆睜開眼時,一身功力竟如溪流般被巨海吞吸,只余點滴,他奮力起身,豈知越加掙扎,功力流逝反而更快,仔細聞去,屋內飄蕩一股淡淡若有若無葯香味,「蒙汗藥!我當真忒也託大了!平日出門之時,這些細碎之事都是大哥處置,自己全然不知這些江湖鬼蜮技倆!」

正在此時,門外數人低聲細語,「這小子睡實了么?」

「該當差不多了!」一聲音尖銳之人說道。

「慢來!入門時看他與那小妞呼吸吞吐,該當是高手,可不要翻了船!」一聲音低沉者言語。

「還是上次那兩條『白羊』好拾得!哈哈!」

「禁聲!」一人笑聲放肆了些,被那低沉者按住嘴巴。

「廖老二,前次你這獃子非要當著那男人面凌虐其妻,險些驚起整個酒樓旅客,再有這等事發生,王少爺怪罪下來,做哥哥便不再包庇。」

「是!祁大哥,小弟知錯了!」那放肆之人聲音顫抖,旋即又笑道,「可王少爺也甚看重咱幾人,若非大哥你和咱眼力不俗,焉能這般吃香喝辣!」

那聲音低沉者嘿嘿一笑,縱身一躍落入室中。餘人亦從窗外魚貫而入,最後一人入內時,腳尖輕輕倒卷,合上窗子,竟絲毫無聲。眾人步步逼近紗帳,顧幼鋒冷汗涔涔而下,摸到枕頭下短劍時,心中一陣驚喜,竟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一般,緊緊握在手中。

那『廖兄弟』眼神貪狠如狼,舔了一下嘴唇,對『祁大哥』道,「大哥,待小弟試探。」

『祁大哥』雙手示意,『廖兄弟』便即明白,從懷中掏出二尺來長鋼刀看準角度輕輕撩開紗帳,未曾發出一絲聲響,他緩緩探進頭去,看到水婈君白皙雙肩,紅潤臉頰,當下再也抑制不住,一刀便朝顧幼鋒頭頸處斬去!

「啊!」隨著一聲痛苦慘叫聲響起,『廖兄弟』持鋼刀之大好手臂齊肩而斷!顧幼鋒運聚全力一擊奏效,當即持短劍側卧榻前擋在水婈君身前!

廳中余者駭然變色。

「他們有五人,除去那姓廖的賊人外,還有四人,姓祁的武功最高,以我當下功力,萬萬不可硬碰!」顧幼鋒此刻完全清醒,功力正在點滴恢復,然尚如升斗之取大江、太倉之搬粟米,不知何時方能恢復一成功力!

那老大嘿嘿一笑,「汝剛才已是全力一擊,再難有餘力!識相的便退在一旁,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並不願多傷人性命!」

「奪人妻子也是奉命行事,不知是奉誰的命?可讓在下死個明白!」顧幼鋒沉著冷靜,中氣平和,祁老大心中警惕,反而不敢上前。

「便是這谷陽郡守王統領之子,王少爺!」

「章阿三!誰讓你多嘴!」那聲音尖銳之人說罷,當即被祁老大呵斥。

「嘿,原來便是那琅琊王氏賤妾所生的孽種之後!便是給我提鞋都不陪!」顧幼鋒冷笑。眾人大驚失色,祁老大努嘴,章阿三當即給地上那姓廖的止血包紮斷臂處,選你又扭頭問話,「你怎知?」

「你問問他知不。。。。。。」顧幼鋒話說一半,面色一動,當即閉口不言,確是水婈君心中所想,「夫君,萬不可泄露你身世,否則這四人定要殺人滅口!」

「你剛剛便醒來?」

水婈君眼睜一線,嘴角飛揚,博恆苦笑不疊。

顧幼鋒自與水婈君結下『同心結』后,二人心中所想,一念便知。博恆此時方知妻子早已醒來,聽她心音穩健宏大,顯然功力全然未損,心中一定,又覺汗顏。

祁老大眼見顧幼鋒並不答話,心中驚恐更甚,扭頭問章阿三,「汝等可查過他姓甚名誰?」

章阿三大恐,「只知他姓顧,難道。。。。。。難道。。。。。。」

此時,包括地上廖兄弟在內,五人無不駭然!

「殺人滅口,快!」

「是!」

四人抽出鋼刀一擁而上誓要把顧幼鋒夫妻二人斬成肉泥,正在此時,房門轟然一震,化作萬千碎片激射而起,只震得室中五人耳膜鼓盪,心馳神遙!謝無忌和戫兒已然立在屋中。

「淫賊!隨我去見汝主!」

五人看到謝無忌進門時氣勢,知萬萬難以抵擋此人,當下四人抓住廖兄弟推去擋刀!謝無忌冷笑一聲,伸出一指點在那人譚中穴上,剎那間彷彿無數毒蛇遊走其全身,時若寒冰,時若烈火,廖老二斷臂處傷勢再起,渾身難熬之極,在地上瘋狂撕扯自己衣服,「少俠!饒命!饒命!」

餘下四人並不戀戰,朝窗外衝去,謝無忌劍勁飛起,又是兩人長聲慘呼,一人不知姓名,一人便是那章阿三!而祁老大與另一人眼見便即遁走!

「糟了!」謝無忌本待上前,且不想水婈君已然起身,一劍一個斬斷其雙腿!一人只掙扎了幾下便被顧幼鋒手起一劍刺死,祁老大甚是硬氣,並不發出任何慘呼聲,只閉目等死!

謝無忌眼見水婈君衣衫不整,當即扭過頭去,水婈君面色一紅,手掌抵住顧幼鋒后心,傳來部分功力,又躲到屏風之後!

顧幼鋒拾起長劍頂住祁老大頸部,「這等案子,汝做了幾次!」

祁老大閉目不言,顧幼鋒大怒,便欲一劍刺死,謝無忌拉起躲在暗處的聞詩戫,勸阻道,「博恆,不要殺他,你我帶他去和王裕、王鋞父子當面對峙!剷除此地惡首!」

顧幼鋒暗暗點頭,此時水婈君亦穿上男子衣褲走出,對謝無忌抱拳一禮,「多謝河洛大俠施以援手!」

「我這三腳貓的把式,談何大俠!」謝無忌神情落寞。顧幼鋒接過妻子遞來的衣裳,亦躲在屏風后穿戴,不多時便既齊整而出,笑道,「患之,這可不像往日的你。」

謝無忌冷笑,「你哥哥自是厲害,但要勝過你這廝我還有三分把握!」

「你!」顧幼鋒初時甚怒,轉而亦笑,「汝先贏的袁家四犬再來戰我!」

謝無忌被戳中痛苦,一時大怒,「地上這祁家五賊,汝便能勝之?若非我相助,此刻哪還有你夫妻二人性命!」

顧幼鋒怒目而視,兩人劍拔弩張,聞詩戫笑道,「謝哥哥、顧大哥哥你二人別爭了,先替本郡百姓出頭方才要緊!」

顧幼鋒聞聽少女話音如天籟一般,細看之下甚是驚奇,似覺頗為面熟,一時又想不起是何人,謝無忌心底更怒,擋在戫兒身前,「你看什麼!」

顧幼鋒嬉笑,「怎麼!便看看你這新認識的姘頭也不讓!」

戫兒朝他做個鬼臉,心中卻是不氣,謝無忌怒髮衝冠,一劍運起十成功力,聞詩戫和水婈君二人連忙擋在前面,患之大驚,本來前刺的一劍立時轉向上沖,轟然大響中,將頭頂刺破尺許大洞,無數碎瓦落下!

水婈君責備道,「夫君,這便確是咱們的不對了,怎能這般與人調笑,且這少女冰清玉潔,無端污人清白。」

「夫人責備的是!」顧幼鋒面色一正,對聞詩戫一禮,「剛剛我失言,望姑娘不怪!」

聞詩戫笑道,「我們再吵下去,地下這三人便即失血過多死絕了!」

謝無忌、顧幼鋒駭然驚覺,地上三人氣息變得更弱,水婈君掩口而笑。正在此時,無數客人被兩次巨大聲響驚的起身,都圍在地字第一號房間門口,店小二不知何時如老鼠般躲在影中,墊腳偷看,一時驚得面如土色,便欲遁走,被水婈君縱身一躍飛過人群仗劍攔下,怒道,「你這奸賊,竟唆使壞人,欲害我夫妻二人性命!」

此時就連一樓眾客人亦披衣起身,駐足圍觀,店小二面對謝無忌、顧幼鋒、水婈君三把長劍、斷腿三人,嚇的三魂具飛、七魄喪完,語無倫次道,「不管小的事,不管小的事,都是王少爺看上你家妻子,不管我的事!饒命,饒命啊!」

顧幼鋒大怒,「王家?哪個王家!」

店小二看到眾人眼神,心一橫,大聲道,「左右是個死,我便直說了,是本郡郡守王裕之子王鋞!」

眾客人聞言,駭然變色,其中不乏夫妻之屬,一時嚇得魂不附體,其中有一三十許男子,身旁立著亦中男人,身後站立六壯年男子人,這八人個個器宇不凡,前面男子平靜道,「明月浩蕩,便沒有國法了么!」

店小二嘆息,又是冷笑,「客官說得對,王法、王法,本郡江南王氏之法也。」

「聽聞王裕乃是當今王氏一族族長王袞之私生少子,若非這一層關係,以他能耐怎能做到一郡之首?可惜大哥不在此處,否則定然知之甚詳!」

「謝哥哥!爹以前曾和戫兒說過天下大族,王氏本起身於琅琊郡,與當朝尚書王仲明大人乃是同鄉。江南王氏乃是琅琊王氏前周時衣冠南渡而來揚州定居,我爹曾說,王裕乃是王家族主王袞之庶子,只因身份地微,又生的醜陋,王袞不願與之相見,這才讓他留在谷陽郡為郡守,未想到這人竟為害一方,一至於斯!」戫兒音色清脆婉轉,語驚四眾。

謝無忌大奇,看到顧幼鋒與水婈君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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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頗為自得,傲然道,「吾妹才學若何?」

顧幼鋒卻不說話,顏色極怒,又給地上三個斷腿之人止血包紮,惡狠狠道,「你三個此時死了太過便宜!」

那三十許男子嘖嘖稱奇,笑問道,「敢問小姑娘貴姓?家住何方?」

聞詩戫眼圈一紅,搖頭道,「小女聞氏,我爹娘都被袁氏害死!哪還有家!」

男子大驚,身後六人面顯殺機,謝無忌、顧幼鋒激靈靈打顫,他二人對視一眼,心下各自思量,「這六人殺氣驚天動地,還未出手,我二人便差了千里萬里,若當真交手,豈不幾招便被拿下!」

「這幾人氣息怎麼與大王的屠神衛眾軍司馬那般相像?」顧幼鋒想深了一層,當即上前,恭敬一禮,「敢問兄台貴姓?這位老哥與這六位兄弟如何稱呼!」

「我姓鞠名風,這位是我表舅,這幾位是我表兄弟。」鞠風與身旁一人,身後六人一道還禮,風度沉雄儒雅,舉止極有法度。

謝無忌這才回過神來,「這人說是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卻也說得通,他身後這六人無一不是高手,而身旁這人更是出類拔萃,觀其眾神色正氣凜然,絕非妖邪之類,怎會齊聚於此?」

水婈君上前一步,「眾位伯伯,此事茲事體大,我等四人慾帶這幾個奸賊找那姓王的對峙,還請眾位伯伯主持公道!」

眾客人聞言,一時便欲作鳥獸散,鞠風見勸不住眾人,只得肅然轉頭,「但有所命,我等八人樂意效勞!」

此時,地上店小二嗤笑一聲,祁老大嘆息,「顧少爺,你便將我千刀萬剮泄恨便是,若你前去,事情鬧大,此間怕有數百人頭落地!到時攪的一郡不寧!」

「大哥,我不想死!」廖老二痛哭流涕。

「帶上他們!」謝無忌怒喝一聲,一手一個提起廖老二與祁老大腰帶處當前而行!

鞠風身後六人相視一眼,低聲讚歎,「這少年見義勇為,力氣倒也甚大!」

「可惜晚生了幾年,若早些追隨大王,該可建功立業!」

郡守府偏院中,王鋞手腕被謝無忌折斷,當下用夾板固定好,便即愁眉苦臉,飲酒消愁,身旁幾名妖艷女子不住勸酒,「將軍,來嘛!」

王鋞早已厭煩這些濃妝艷抹俗氣女子,此時火氣甚大,喝到,「滾!滾!滾!都別來煩我!」

眾女十分恐懼,一股腦散去,此時王家管家王駑走來,笑道,「少爺,祁家五人不是已經出門替您尋剛才那端莊女子了嗎?何必發愁?」

王鋞聞言甚喜,手撐桌面便欲起身,一時動到傷處,慘呼聲驚天動地,落淚道,「可便是來了又有何用,我這手沒有數月怕是難以復原!都怪那姓謝的,早不來,晚不來,怎麼此時來了,害的我爹沒來由責罵了一番!」

王駑遞來一個蠻頭,王鋞接過,一隻手頗為吃力的將麵皮全數撕下,這才咬下一口大嚼,怒道,「你知我不吃別人摸過的吃食,為何不替我剝了皮!」

「少爺,若小的摸了這雪白的蠻頭裡子,豈不糟蹋了,便如那姑娘雪白的裡子,只有少爺您才配享用!」

「言之有理!」王鋞聞言大笑,蠻頭雪白麵皮撕了一地,哈巴狗上前拾起,大口咀嚼,他見狀一樂,「這般倒也不浪費,總比塞了那些賤民之口有趣多矣!哈哈!」

正在此時這華美廣室之牖戶被轟然擊碎,王鋞與王駑驚得倒身伏地,面前顯出四隻腳來,二人抬頭望去,驚恐中王駑大叫,「有刺客!有。。。。。。」

話音未落,王駑人頭滾滾飛起,撞在牆上成了一團血肉模糊,王鋞嚇得口不能言,一時間屎尿齊出,不多時,門外衝進無數兵勇,顧幼鋒憋了一肚子氣,長劍出鞘,大開殺戒!

一時間郡守府腥風四起,謝無忌、聞詩戫將三賊從院牆扔進府邸,轟開大門便即硬闖。大街上無數百姓這個時辰本該在家中酣睡,聽聞郡守府響動亦來圍觀。

顧幼鋒在內府殺紅了眼,斃命於其劍下之侍衛多達數十人,轉眼又看到無數女眷驚恐四散,一時想起師父,「老師教導門中第一規矩,便是不得濫殺手無寸鐵之無辜,這些歌姬又有何罪!」他嘆了一聲,迴轉房中,看到遍地屍骸與嚇得失魂落魄的王鋞,對水婈君道,「我是否下手過重了!」

「這些爪牙平日欺吾百姓還嫌少么!便全數殺了也是無錯!夫君不必往心裡去!」

「我們將這畜生帶到下面與患之匯合便是!」

此時郡守府內劍拔弩張,無數士卒手持弓弩,更有幾隻箭對這地上三人,鞠風冷笑一聲,身周七人如電而前,謝無忌但聽到慘呼聲不絕於耳,那七人已然迴轉,郡守府前院數十親兵無不長弓脫手、倒地不起!

「當真厲害!」謝無忌心中讚歎。

當此之時,王鋞跪在地上泣不成聲,顧幼鋒與謝無忌並排站立,王裕已然到來,然他並未見過顧幼鋒之面,一時不知此人是誰,只是強忍怒氣,問道,「謝少爺,不知您因何夜闖郡守府?便是身出名門,可攜帶兵器擅闖官府屬地又擊殺守衛,罪同謀反!你便當真想以勢壓人、無所顧忌?」

謝無忌冷笑,「這位乃是當今吏部尚書顧坦之大人少子,顧幼鋒,你兒子見顧兄家眷貌美,便起了淫~心,派這幾人以蒙汗藥蒙到他二人,欲行不軌,若非我及時趕到,事情無法收場!汝今有何話說!」

王裕駭然變色,轉頭看了看地上兒子,又看到顧幼鋒與水婈君神色,顫聲道,「顧少爺,此事可是您親歷!」

顧幼鋒怒極反笑,「非是親歷,吾尚在夢中耳!」

王裕看到地上三人與那店小二神色,心知顧、謝二人不肯善罷甘休,一咬牙,抽出長劍刺下,王鋞雙目滾圓,未來得及說出半句話,便即氣絕身亡。

在場除了鞠風八人外,余者無不變色,饒是謝無忌、顧幼鋒、水婈君等氣勢洶洶來此,當下亦沒了由頭。

聞詩戫回頭望向鞠風,那男子微笑搖頭卻不說話。

謝無忌與顧幼鋒年輕識淺,對視一眼,一時說不出話,王裕肅然道,「犬子罪大惡極,又豢養了這些惡奴,其罪當誅,卑職雖比不得先賢外舉不避邪、內誅不避親之風骨,卻也萬萬不敢包庇罪犯!來人!將那四人收監,來日按大夏律判了!」

顧幼鋒心中越想越是不對,冷然道,「郡守大人處事公道,在下佩服,然此事這便算完了?」

「嗯?閣下還待如何?若按律法,顧兄不分青紅皂白,擊殺我府中數十條人命,當判斬首之刑!王某一再容讓,甚至擊殺親兒,汝竟還苦苦相逼,是何用意!」

「你!」顧幼鋒大怒,確是啞口無言。謝無忌亦不知如何說辭,正在此時,鞠風上前一步,正色道,「既然按照大夏鐵律,那草民是否可以斗膽一言?」

「汝是何人,竟敢在此大言淡淡,還不給我轟出去!」王裕大怒,便欲趕人,七人與眾侍衛劍拔弩張。

「郡守大人,夏王制定本朝鐵律,官之為政,民有督責之權,貴地出了這麼大案子,若非這位謝兄弟見義勇為,此間汝子怕已經草菅人命,郡守卻只一劍擊殺之,按律不和。淫~人妻女者,按照本朝鐵律該當凌遲處死,汝法令不明!此為一也!」

「本朝定製,州之長者,府邸甲士十人,持槍衛士三十,劍士五十人;郡守府邸,甲士五人,持槍衛士十人,劍士二十人!非有急,不可開武庫,違者死!汝府中持槍劍之士數百之眾,遠超定製,又豢養刺客數人,甲士二十人以上,這些甲胄,何處得來?汝制度不明!此為二也!」

「吾來谷陽郡多日,但見民風富庶淳樸者雖眾,卻仍有饑寒交迫、衣食不周者、失去田產者,汝不撫孤濟貧也就罷了,然汝年俸雖至千石之巨,要蓋起這府中廣廈數百,亦需土地千傾,此銀從何而來!汝資財不明!三也,汝敢說之?」

王裕大驚,示意左右,眾人便欲一擁而上,謝無忌、顧幼鋒攔在身前,「誰趕上前!」

鞠風面顯怒色,「我話未說話,便圖窮匕見了!汝治下此郡,對大族與少數富戶倒也按律收入稅賦,然對窮苦百姓,一年之中數月收取各般苛捐雜稅,或以人頭之名、或者經營之名、或者漁獵之名,便是呼吸吐納,是不是也要收稅!汝政令不明,四也!有此四罪,罪不容誅!」

「你到底是何人!便是百姓監督職責,汝已盡了,速速退下!」王裕冷汗直冒,大聲呵斥,然已色厲內荏。

鞠風冷笑不言,他身旁那高大中年漢子走到前面,單手遞過去一信封,王裕接過,當即嚇得跪倒在地,「不知巡政使大人駕到,小的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那三十許男子姓張名振翼,字鳳舉,乃夏王座下大將。官至征北將軍、兵部尚書、揚州巡政使、開府儀同三司!因他字乃鳳舉,便倒為之化名『鞠風』。鳳舉身旁七人,為首者乃戴億方,身後六人為其子戴宇文字仕優、戴宇章字仕詮、戴宇衣字仕常、戴宇冠字仕約、戴宇英字仕才、戴宇雄字仕揚!六人官至屠神衛軍司馬,戴億方為夏王親授之平東將軍,父子七人武功極高,皆為以一當百之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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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還不拿下!」戴億方大喝一聲,郡守府中侍衛一時惶惶不前,並不敢捉拿王裕,鳳舉怒目而前,「你王家當真膽大包天,私兵但知有王家,不知有社稷,但知有郡守,不知有天子!」

王裕叩首如搗蒜,人群中約計百人走入郡守府中,手持長劍列在戴億方身後,戴億方對鳳舉道,「將軍請下令!」

謝無忌與顧幼鋒駭然驚喜,「屠神衛!當真是夏王的屠神衛!」

「將這幹人之首惡等全數拿下!」鳳舉手指前方,郡守府幾名私兵統領待還魚死網破上前一搏,早已被謝無忌、顧幼鋒一招制服!餘人再不敢動!

戫兒回首一笑,對鳳舉偷偷做了個鬼臉,鳳舉笑道,「你這小娘怎知我能幫他二人。」

「猜的!」戫兒一笑、天真爛漫。

謝無忌、顧幼鋒、水婈君上前與鳳舉見禮,「沒想到竟是征北將軍!失敬!失敬!」

「患之,當年我們見過一面,你卻忘記了?」鳳舉撫須而笑。

「何時啊?」謝無忌大奇。

「那年你在洛陽,與你哥哥一劍刺中夏王,卻何曾注意到我?」鳳舉提及舊事,甚是緬懷。

謝無忌臉紅道,「那時我以為大王要害爹爹性命,這才。。。。。。這才。。。。。。」

顧幼鋒上前與戴家父子七人見禮,笑道,「原來是名動天下的戴家英雄,屠神衛八百軍司馬,當真名不虛傳,讓後生敬仰!」

戴宇文笑道,「說哪裡話,顧兄與謝兄具是少年英雄!今日相見恨晚!」

眾兄弟都來抱拳與二人見禮。

「小女見過各位大哥!」水婈君朝眾人抱拳行禮,戴家兄弟無不感嘆婈君女中英雄,聞詩戫萬福為禮。

謝無忌還想說話,忽而看到城中一處火光升起,「莫非是城中失火?」

戫兒大驚,「謝哥哥,糟了,那地方不是老翁賣方酥之左近!」

「難道這姓王的剛才看到我們巷中與阿翁攀談,要殺人滅口!我忒大意了!」謝無忌懊悔之極,提一口氣朝那處奔去。鳳舉點頭示意,戴宇衣攜十名屠神衛在戫兒指引下急忙追去。

城中角落處,一民房已然沐浴於火光之中,內里傳出小兒嚎啕大哭之聲,謝無忌雙足落地,顧不上火勢洶湧,深吸一口氣,五內中運轉一股極寒之意,便如離弦之箭沖入屋內,眼見得一丱角小兒被老者壓在身下保護,而房梁斷木壓在二人身上,他奮起全力推開房梁,手掌立時被燙的皮開肉綻,卻也顧不得疼痛顧,抱起這祖孫二人衝出屋來。

「快救火!」戫兒等人趕到,在鄰居幫忙之下,費盡周折方才熄滅火勢。

老者氣息奄奄,輕撫伏在身上痛哭的孫兒,奮力睜眼看到謝無忌,一時激動萬分,「將軍。。。。。。」

謝無忌、戫兒黯然落淚,「阿翁,你還有何心愿!」

老人只有出的氣,再無進的氣,口不能言,指著孫兒,謝無忌鄭重點頭,阿翁含笑而逝。

「阿公!」小兒伏屍大哭,鄰居紛紛落淚,一鐵匠怒不可遏,大喝道,「定又是那姓王的催逼所至,見交不上月錢,便派人來放火燒屋!」

「可憐他夏家都是老實人,竟只剩下這孩兒。」

戫兒哭著安撫夏家小兒。謝無忌喘息略定,眼中殺機滿布,「血債血償,我到獄中將王裕千刀萬剮!」

「謝兄弟,不可!如今此地郡治已然交由巡政使大人處置,若在發生蹊蹺之事,便難辭其咎,反而親者痛仇者快!」戴宇衣極忙勸道。

「謝某匹夫之勇,百無一用。非兄提醒,險些釀成大禍!」謝無忌聞言落淚,悲憤將劍插入土中,頭上轟然作響,竟自昏厥在地!

「謝哥哥!」

「謝兄弟!」戴宇衣轉身對屠神衛眾將士道,「既已熄滅火勢,便速速回郡守府!」

「是!」眾將士背起謝無忌,戫兒領著夏家小兒隨行。戴宇衣從土中拔劍,一時竟只晃動,卻拔不出,驚訝道,「謝兄弟功力精純的很啊!」他當即大喝一聲,方才拔出寶劍,本待追上眾人遠去,忽而看到眾鄉親無不義憤填膺,當即高舉長劍,宏聲喝到,「鄉親父老們,谷陽郡守罪惡滔天,縱子行兇,已經被夏王派來巡政使張將軍收監,來日汝等若有冤情,可到郡守府一一訴說,大人定會替汝等主持公道!」

鄉親們聞言無不歡聲雷動,高呼夏王之名,久久不願散去。

是夜折騰到許久,眾人子時後方才在郡守府中空出的西廂房處睡下,並未驚擾後院王裕家眷。水婈君在廂房中輕問,「夫君,屠神衛為何這般神勇,隨便一人便似匹敵你或無忌二人一般。」

顧幼鋒感嘆,「英兒有所不知,本朝軍製為夏王首創,先從民中選年紀二十至四十之精壯者入龍城軍;而後再行優中選優,擇入屠神衛。龍城軍普通士卒可從伍長、十長、屯長、校、將等積功一路上升,而屠神衛之軍職,則非如此,而是按照夏王制定考核次第進階,分做,馬術、弓術、劍術或刀術、槍法、投技、力技六類,分做甲乙丙三等。龍成軍中一般校尉已然算作精卒,若按照屠神衛選法,不過是丙等!」

水婈君驚呼,「丙等便要求這般高!」

「達到丙等便可入屠神衛,乙等升至屠神衛軍侯,甲等為軍司馬。以劍術甲等為例,需以短攻長,十回合中斗敗龍城軍槍兵一回合,方算合格!」

水婈君瞪大眼睛,「以短擊長!便是九死一生!」

顧幼鋒笑道,「對,便是九死一生,許失敗九次!終要贏一次!夏王手持鬼神,與河西王酣戰一個時辰,十合中能贏得二、三,可說已驚為天人了!」

「夫君,你切莫與我說河西王使用的乃是一丈八尺的長槍!」顧幼鋒鄭重點了點頭,水婈君面色駭然又復激動,追問道,「那。。。。。。那箭術。。。。。。還有力技!」

「開八石硬弓,箭射兩百步,中在靶上!力技需能舉三百五十斤石鎖過項。。。。。。五次!」

「難不成屠神衛八百軍司馬,個個如此?」水婈君甚是驚嘆。

顧幼鋒笑道,「非也,不是個個如此,而是個個都要高於此。今夜那七人便是屠神衛軍司馬中戴家父子眾,不僅武藝高強,而且亦是忠於社稷、正直果敢之人,大王十分器重彼等。」

「難怪有這些人護衛在征北將軍身側,原來大王甚是擔憂鳳舉將軍安危。」

「我朝巡政使,皆如刀上行者,做的無不是得罪權貴、抑制豪強之事。若不嚴密保護,怕是不知死了多少次了。」顧幼鋒嘆息,忽而低頭不語,水婈君知他心意,歉然微笑道,「夫君,是奴家錯了!」

「你是何時醒來的?」顧幼鋒問道。

「我若直說,你氣不氣?」水靈君嫵媚一笑,顧幼鋒叫苦不迭,「原來我二人睡下之前,你便察覺!怎不早告訴我。」說罷,顧幼鋒便即用手呵她腋下,水婈君驚笑如避蛇蠍,「勿要鬧來,奴知錯了,下次再不敢了!」

這一邊,夏家小兒、戫兒、謝無忌三人同處一間大屋,謝無忌與小兒已然睡熟,戫兒照看二人,並未睡下。戴億方輕輕推開門,見到此景大為詫異,戫兒照看謝無忌,給他扇扇吹趕孑孓,回頭間對戴億方豎起食指,立在唇上。戴億方點了點頭,手指自己,又指了指門外,戫兒欣然點頭。

此時恰巧戴宇冠走來,戴億方忙問道,「我兒,仕常可曾迴轉?」

「三哥怕此地不太平,帶人巡夜,一時竟有無數鄉民踴躍而來。」

戴億方嘆息,忽又追問,「我兒,你怎能這般處置?這小姑娘尚是閨女,怎能與謝兄弟同處一室?且那可憐幼子亦無人照看,半夜哭鬧起來,豈不打擾了謝兄弟!」

「爹,戫兒姑娘和謝兄弟情同。。。。。。兄妹,大非尋常,年紀又小,又不會武功,而此非常時,若讓她獨處一室怕也不妥!而那小兒已然是孤單一人,他家阿公臨死前將孫兒託付給謝兄弟,若在別屋反而不便。」說罷仕約擠眉弄眼壞笑,戴億方輕聲呵斥,深思之下,聽聞兒子話語,亦覺此該為『不妥當之妥當』處,這才暗暗點頭,「為父先去休息,一會替換我兒!」

「是!爹!」仕約手持長劍繼續巡行。

戴億方速速回到鳳舉房外,看到征北將軍睡得甚熟,這才在外面鋪上棉被草席,手中握劍、連忙睡下。

且說謝無忌在房中昏睡,戫兒給他蓋好被子,又覺得面色碳烤一般,便用清水給他擦洗,待睡安慰了,這才伏在床邊,痴痴瞅著謝無忌。

二日早上患之被牖戶外投射進來陽光照醒,手臂間但覺柔弱無骨,竟是戫兒伏在榻邊和衣而卧。謝無忌緩緩起身,給戫兒翻身,不自覺碰觸少女嬌柔身段,頭腦立時清醒,又覺羞愧,忙將戫兒頭頸枕好,攏了攏被窩,打算先行起身,被戫兒睡夢中攥住手臂,呼喊道,「謝哥哥,別走!」

謝無忌每每聞聽少女呼喊,一顆心便如要從胸中跳出一般,甜蜜又復苦痛,忍不住伸手撫摸戫兒臉頰,然那少女緩緩揚起睫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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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劍俠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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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朽芥惡川阻善生,赤谷荒稼欲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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