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以武犯禁隱崢嶸,群俠一聚太華崗
黑衣人摘下面甲,面露坦然。
邢智愕然,眼中神色難言,掙扎半響,方才跪倒叩頭,「微臣叩見大王。。。。。」
「是吾疏忽,竟置兄於險地!」夏王不待其禮成,將之拉起,眼見邢智竟然怒氣漸盛,一時面顯尷尬,女郎拆下斗笠,滿面笑意看著二人。
「大王可知,今日之事,直如兒戲一般!古者所云俠以武犯禁者,觀之實乃匹夫所為!大王身系國祚,春秋又盛,該當社稷為重,制文武於廟堂、定尊卑於詩書,持如緣巨木、揮百尺丹青,如此方為家國之福祉,成江山之功德,怎可效聶政、法郭解,為一遊俠耳!」
邢智義正言辭,夏王神色不變,笑道,「文白兄,且聽吾一言,日輪有光,月自有影,道自浮沉,何況人事?行切直而不顧名之危,身切直而不枉利之損!方今之世,居地之磽而不可生者,十之七八;拒江皋而不畏其大者,十之一二,誠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治之難矣!孤雖有養禾之志,卻不及古之聖王!文白有比干之賢,徒未遇文王耳!然君之亞匹者,不乏其眾,卻不為朝廷所用!想來是孤無仁者之德,經年思之,徹夜難眠!」邢智聞言,怒氣消了大半,心底慚愧,本待出言,卻聽夏王又道,「吾今所為,實乃不得已而為之。非效匹夫之勇,亦得三數豪傑之助!想是天道使然。」
邢智又復大怒,「大王還待聚眾成幫,以匪為友不成!」
「邢智!放肆!」女子擋在夏王身前,面色微怒。邢智神色複雜,坦然道,「王妃責罵的是,大王是臣救命恩人,臣怎可恩將仇報!然民之事大莫過於食,君之事大莫過於責!大王如此肆意妄為,臣敢不死諫!」邢智叩首不起。
「誰讓你死,此間事了,我二人這便離去。」夏王妃笑著拉起邢智,挽起夏王手臂便欲離去,忽而邢智發瘋一般握住夏王手臂,「元曦兄!不可啊!」
正在此時,遠處火光大盛,無數人馬奔行而來。
「族兄!族兄!」
「將軍!將軍!」
夏王與夫人大駭,急道,「文白,速速放手!吾今身份暫不能戳破!」
邢智雙眼充滿血絲,緩緩搖了搖頭。
「文白兄,求你了!」夏王急切,重瞳中射出一股悲切之光,邢智霎時感同身受,心底一軟,重重嘆息,緩緩後退,無聲一禮。
夏王與夫人如得大赦,從懷中掏出兩個劍形之物,踏之飛遁而去,轉瞬不見蹤影。
邢智目送二人遠去,苦笑不跌,「元曦兄,大王,生死門主,吾又該如何自處。」
此時郭桐雙已然飛馬奔來,喜極大笑,「將軍!將軍!」
邢暌則飛身下馬,三人抱在一處,喜悅激動。
「族兄,今日兄弟在路上被一夥賊人絆住,待去館驛迎你與桐雙之時竟空無一人,便知著了道,這才快馬加鞭,幸好在一個時辰前遇到桐雙!」
「慚愧,吾竟未辨出大哥,險些釀成大禍!」
邢智與眾人說話間,將士中走出百餘女營校尉士卒,為首一將長八尺二寸,周身銀甲,面容雖甚是清秀,身形卻威武雄壯,她扶起甄氏與牧之,轉身對邢智抱拳一禮,「見過巡政使大人!」
「原來是車騎將軍,將軍本該在洛陽,為何來此!」邢智甚是驚訝。
車騎將軍道,「九錫門猖獗之極,南朝大族又聽調不聽宣,大王怕巡政使路遇『歹人』,是以派末將暗中加以保護!可惜末將仍有失職之嫌,請巡政使責罰!」
邢智回望天穹,心中充盈一股暖意,喃喃的道,「吾錯怪大王了,剛才更不該這般疾言厲色。」
邢暌又奇又喜道,「大王也來此了?」
「未曾!」邢智面色不變,心房不跳,卻暗叫慚愧,打岔道,「族弟,那細作與汝極為熟絡,莫說桐雙,便是我也險些被騙!」
邢暌、郭桐雙知此事驚心動魄,不住追問道,「怎講?」
「大王前番封愚兄為並、幽、冀三州巡政使,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因今年關中之糧食、河澇之事皆十分蹊蹺!」
「確然如此!前幾日中,桀暴予我書信一封,內有一詩,臨別時又讓我小心謹慎」,邢暌鄭重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郭桐雙接過輕聲讀了起來,「『三山世盡知,政行事為遲,合此三山門,一氣貫北司,周始太公興,秦盛五羖皮,掩此興亡事,秘史請君思。』這莫非是藏頭詩?」
「正是,『三政合一,周秦掩秘』!」邢暌點頭。邢智贊道,「汝隨大王日久,竟也知文事!」言罷與邢暌一起笑他。
「將軍!」郭桐雙羞的面紅耳赤。
「大王送別我時,笑道,『文白,孤聽聞汝記心甚好,過耳不忘,今且試之,若記不得,可要罰的。』隨即低聲說了這八句,我初時不明所以,快到河西時方才想起三山便是五台山、恆山、武當三山。此三山全在族弟并州治下,又教先到河東巡視一番,豈非『合三山門』?然我和那賊人在軍中對答之時,他卻只說『三州巡政使』,絕口不提雍州之事。若說是怕事不密而泄,卻也說得通,然獨處中,又以『周始太公興』探之,彼不知所對,這才確知那人乃是假扮。」
「可惜吾甚是魯鈍,當時被那細作支走,連累蔣軍。。。。。。」
郭桐雙還待說下去,邢智擺了擺手,眾人紛紛上馬。
「剛才我等來遲,族兄如何脫險?」
邢智安撫收到驚嚇的妻兒,方才扭頭道,「是被一俠客所救,我也未曾看清那人面貌,只烈風迅雷、滿目青光!」
車騎將軍咦了一聲,不想郭桐雙卻問道,「將軍,那俠客劍術比大王如何?」
「這個。。。。。。」邢智心頭一跳,面色慘白,身子一歪,跌落馬下。
「大人!」「將軍!」「族兄!」
眾人連夜將『身體高熱』的巡政使護送至河東郡城。
且說夏王與夫人本救了老友性命,反被其一番訓斥,便是心胸豁達之人,自也難容。然夏王終非凡夫,能容如海,君臣相交彷彿刎頸,縱使初見之人,亦常傾蓋如故。
「師哥,還在生悶氣?」夫人靠在身側,聲若珠璣落玉碟,夏王笑道,「吾非那般小性之人,只恨文白亦不能識吾孤詣。」
夫人側目看去,夫君眼中儘是苦澀,不由得心疼道,「不如做了這幾筆買賣,你我便歸隱吧。那時你做一漁翁,我做一漁婦,你做太上之柄,我為垂簾之。。。。。。啊!」
夏王劍指電射,笑道,「就知調笑,什麼太上,垂簾。。。。。。」
夫人嘻嘻一笑,躲過此招,二人十指相扣,閉目之間,情深綿綿,兩人腳下飛器亦如絲耦合。夏王心動,伸手攬住夫人腰身,夫人亦靠在夏王身邊,二人眼前仿有無數彩蝶翻飛,群蜂嬉鬧,他夫妻心有所感,便作游魚,天地知機,同化作一潭秋水。一時魚水交融,風煙靜謐,亘古為霎、須臾為極、虛空如沙、毫釐為天,冥冥默默、愜然而不可止!二人動情處,雙唇交接,四手交握,忽而一極天際地黑影乍現而前,二人反應迅捷,疾旋而下,腳下劍形之物霎時翻飛,二人自九霄至上跌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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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撞落入凡塵!
「當真狼狽!」二人大叫不妙,眼前長形之物竟是一條大河,當下相視一笑,暗暗僥倖,只聽得如雷巨響,這對璧人深入水底。夏王水性不若夫人,連嗆了幾口水卻也艱難游上岸邊,夫人從懷中掏出香帕擦拭夏王頭頸處。
「連累師妹一道受苦。」夏王伸出手掌按在夫人背後,驚世功力發動,紅衣頓時幹了一隅。
「師哥命格奇特,凡馬駕馭不得。少皋兄這才贈此劍印方便我二人趕路!」
「別說話!」夏王以右手食指指按住師妹絳唇,左手按在她肩、腹等處,十幾個呼吸間,衣裳幹了小半。
「師哥,不可用力過度,這件華服乃是去歲希直夫人贈來的上好料子所做,火勁太盛,便即毀之。」
夏王低頭凝思,忽而一把抱起夫人,貼在懷中,笑道,「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只得緩緩圖之。」
夫人輕輕捏他臉頰,笑道,「汝這餓鬼。」
二人肌膚相親,反不如前時旖旎,夏王重重太息一聲,夫人柔聲安慰,「上帝給我二人劍符卻不知丟在何處了?」
夏王這才開解,手一招,取回那二物,「少皋兄知吾心意,才借來二物供吾趨馳,然其速亦快不得奔馬少許,比之『黑霸王』遠矣!」
「若給我二人『金門境』之力,只怕有人恣意妄為,一晝江南,一夜漠北,攪得四方雲動,五湖風鳴,耽誤大事,汝可甘心了。」夫人笑道。
「我們怎會這般任性。劍印如是之慢,少不得路上奔波,月下當遊俠,白日理政務,便是一刻清閑也無。」夏王叫苦不迭。
「還不是師哥自找的。去歲天下一統,你我本來一番遊歷,不知又是那個甄兒、清兒、眉兒、翹兒的激起了你少時性子,非要逞劍客之能,說什麼『自呂祖以下,我門劍術雖不敢說獨步天下,也頗有可取。』這一路上,便是有漂亮姑娘落難,你便第一遭現身,就在剛剛你還偷看了文白夫人好幾眼!是也不是!」夫人越說越氣,眼圈越紅。
夏王大驚,「這。。。。。。這從何說起!文白夫人、牧之侄兒生死不明,我便多看了一眼這才安心。」
夫人破涕為喜,「當真?」
「當真!」夏王正色。
「哼,那你前幾日疲勞已極,夢中呼喊什麼『甄兒』的,卻又是何故?」
「那明明是師妹你的字。。。。。」夏王笑道。
夫人臉紅,啐道,「同音不同字,誰知你惦記的不會是那幻界中賣茶老翁的閨女。」
夏王聞言,臉色慘白,半響無語,夫人自知失言,夏王強笑,嘆息落淚道,「這便是吾再出江湖之根本所在。師妹,你可知,雷霆所擊,無不摧折,颶風過崗,伏草惟存!天道之旨,在留一線,此一線者,善惡殊同。是以蛟龍藏於深澗,惡虎踞於崇崗,以力驅之,勢所難及。」
夫人點頭,夏王握住她肩膀,又道,「日影所見,便如雷霆之摧萬物;月華撫幽,亦似龍虎之遁杳冥,廟宇江湖,俱是一般。彼等在暗,我輩在明,擊之則伏,摧之則隱,常為殃及池魚之禍,空使百姓蒙難。」
「如此,你便想出了這般以幽對暗,以黑治惡的缺德法子?」夫人嫣然一笑,伸指在師哥額上彈。夏王那容夫人得手,哈哈一笑,回指強攻,夫人單指難敵,雙劍齊施,左功右拒,分進合擊;夏王劍指奇詭莫測,如鐵槍大戟,長驅直入!二人斗得興起,漸漸使出真力。夫人久戰不勝,氣惱道,「不打了!」
夏王笑而撤手,夫人電射而至,終一指點在其額上,又見其抱緊己身,笑道,「汝這豺狼竟輕薄民女?」
「什麼豺狼,當真難聽!」夏王笑道。
二人又是一番嬉鬧,方才罷手,「師哥,人家衣裳干透了,我們還是快些赴約吧,華山遠在百里之外。汝為『生死門』宗主,若耽誤了時辰總是不好!」
夏王大笑,「師妹,你且細看這河,是否似曾相識!」
「這裡。。。。。。這莫不是渭水?」夫人瞳力不如夏王,游目四顧中方才察覺遠處馳道邊立一界碑,上書『弘農』。
太華山本在關中方南之地,因其陡峭異常,平日無甚人煙,此刻天近拂曉,南峰之側竟稀稀落落三五成群,峰頂下視,便是千丈絕壁,使人目眩心驚。
在山峰處,一頭戴奇形龍紋面甲少年,身前眾人亦身著黑衣蒙面而立。
少年對眾行禮,眾人抱拳還禮。其中一長者剛欲開口,卻見那少年竟從峰上一躍而下,眾人駭然變色,奔到崖邊,但見那少年在下方百尺處,腳踏滑壁凸處,手抓山石之隙,旋即一個轉身乾脆利落,消失於崖壁側。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牛堂主會飛不成!兄弟先行一步!」一鬚髮花白蒙面獨臂老者對眾抱拳,當先而行,餘眾一一飛身而下。
眾人依次飛落牛堂主所處之地左近,方才明白看見,不過丈許遠處有一巨大石洞,當下便魚貫而入。
牛堂主已然在內等候,他輕拍手掌,洞內燈火亮起。眾人前行不過數步,便即移形換景,只余己身獨處斗室!
「雨落青山三江暖,」鬥士暗格處發出響動。
「雲流白日五嶺寒!」白髮老者對道。
牆體轉動,牛堂主現身,當即行禮,「敢問兄弟家廟幾何?」
花白老者道,「三足立地,問世經綸!」
「兩耳豎肩,敢聞疾苦!」牛堂主問道。
「老夫姓熬!對面是牛堂主?」
「正是,熬舵主請入內!」
老者進入內堂。
同一時間,竟有數個『牛堂主』身處不同方位。一背被雙刃高俊少年與一身材奇高女郎同處一室。堂前十四個大字,分別是『神』、『游』、『海』、『太』、『尺』、『湖』、『雪』、『華』、『千』、『峰』、『波』、『萬』、『傾』、『鯤』。
少年一次扭動機關,十四個大字旋轉排列,牛堂主現身,當即一愣,還未出言,那女子便微笑摘下面巾,「我是隨他來的,他怎說我便怎說!」
「這。。。。。。」牛堂主面現尷尬神色,問道,「敢問兄弟。。。。。。」
「七金羅列,三牲奉食!」
「九章匯聚,四民雕冠!請問堂主貴姓?」
「衛!」少年不動聲色,女郎拍手雀躍,「當真有趣的緊!若不逼你,不知何時能來!」
少年神色怪異之極,牛堂主雖不願多言,仍舊問道,「姑娘貴姓?此地乃是『生死門』宗壇,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女郎朝衛堂主努了努嘴,旋即側身入內,竟視牛堂主如無物。另一密室中,又是一懸腰重劍青年,他不待問話,當即脫口道,「五音繞樑,當為眾樂,在下姓王。」
「六豆盈香,乃出草芥!王香主,請!」
正在此時一極高大青袍男子大踏步入內,牛堂主甚驚,「這人身材如此長大,與宗主差相彷彿。」
「兄弟今番初來?」牛堂主見他左顧右看,當即發問,男子點頭,「一樽還酹,身生於母!」
「磊落萬里,日月可鑒。原來是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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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某姓昌!」
「執事請入內。」
男子也不帶面具,只以真面目示人,大步前行。
華山南峰之外,夏王與夫人御劍而來,二人同看到那男子入內,心中大感意外,「那不是荊川王!他怎麼來了此地?」
夫人笑道,「多半是被二弟拐帶至此。」
夏王面現怒容,霎時又化作苦笑。「既來之則安之吧,我們已經半年未來總壇,且入內再說。」二人旋即收了法寶,踏入石壁。移形換景之中,兩人兩手緊握,又處一室,牛堂主透過暗格遠遠看到,甚是激動,雙手成決,密室中無數分身霎時消散,化作霧氣納入本尊。
「這十四個字是何意思?」夏王大奇,夫人亦不知底細,牛堂主本待開起機關,忽而那字排列一番,隨成,『太華神鋒千尺雪,湖海游鯤萬頃波!』
暗門開起,牛堂主喜悅相迎,夏王笑道,「怎知我二人不是細作?」
「這個。。。。。。」
夏九州道,「心懷九州,浮沉瀚海濟芸芸,」
「眼望大千,策馬群山育蒼蒼!」牛堂主對答。
夫人笑道,「雲漢恆流,興替無涯!」
「時觀滄海,萬古湯湯!果是你二人!」牛堂主摘下面具露出滿面喜悅,竟原是一十五六少年,握住夏王與夫人手臂。誰知二人卻恭敬道,「拜見小師叔!」
「哎呀,我早都說了,不要叫我師叔!」牛堂主笑著拉住二人,忽覺不妥,正色道,「眾人早已等候多時,還請宗主與夫人入內。」
夏王邊走邊問,「小師叔,這十幾個字到底是何時寫就?又是何意?」
牛堂主瞠目不知所對,只道,「是代宗主對我所言,代宗主說,『多設機關,以備不測!』」
夫人見夏王仍舊不解,笑道,「那年移剌瑞與杜若相好之時,你將人家『拆散』,還送了那大鬍子十四本殘書,每書取其一便是牆上這十四字了。」
夏王大笑,「長生莫不是將移剌大王也招來此地了。」
夫人又笑,「那傢伙在金陵,每日不是看戲,便是聽書,聞聽人言,竟也在寫書。」
「寫什麼書?」夏王奇怪,夫人笑道,「自是續寫那十四本咯!」
三人說話之間,已然步入前廳,牛堂主擰動機關,大門轟然開啟!殿庭內如穹廬,甚是闊達。殿頂鐫刻天圖,乃為三垣二十八宿,三垣在中,紫微、勾陳、北斗眾星,赫然可見;外飾二十八宿內羅列周天,最奇之處,在此天圖駸然可動。天圖紫微正下方矗立兩尊南向寶座,一尊雕龍,一尊攀鳳,頗有春秋玉韻,古樸華美。尊位之外,又有東西兩向四方烏木寶座,分為龍、虎、雀、龜。四座與正中兩座椅背之上均雕一劍形,不同者,南向兩尊位坐上劍雕乃通體上赤紅、潔白之純美凈玉;東向上首、西向上首、東向下首、西向下首分為上金下白、上金下赤、上銀下金、通體木質四等。
無數江湖人士早從座位中起身,抱拳行禮,夏王回禮。
四尊位之人亦起身,東向首座青年腰中雙刃早解於旁,在他身後侍位者,便是那身材甚高美貌女郎。少年雖帶著面具仍感其神色雀躍,不斷朝夏王夫婦示意。夏王與夫人並不理睬少年,游目四顧間便是一愣,心中暗道,「莫非那是杜衍侯?」
夫人笑道,「如今師哥在朝在野,已然是人盡皆知,你還帶這勞什子作甚?」
夏王不住暗嘆,與夫人一躍而前,落在龍鳳尊位之前,「眾位兄弟,夏某來遲一步!」
「宗主有命,弘仁道體,盛文極武,崇賢以禮,太上行德,劍出千里,殿庭帷幄,萬幫紀,鳳舒其翮。龍震其翼。」
「鳳舒其翮。龍震其翼!」
庭中數百之人功力高卓,呼聲震耳欲聾。
「眾兄弟,請入座!」
「謝宗主!」眾人入座。
下方東西角落各有兩人,都是約莫而是出頭年紀,因在影中,相貌模糊不清,西角落處一青年神色鄙夷,輕聲道,「儘是阿諛之輩!」
「禁聲!」他身旁那人急切喝止,二人交談聲被群俠磅礴如雷之音所掩蓋,然仍舊感到數道目光射來。
二人激靈靈打顫,駭然變色,「那人功力好高!」
東向首座前青年隨帶面具,不再看那二人,眼神一變,不住瞅著夏九州,顯得靈動之極,嬉笑非常,夏王瞪了他一眼,這才緩緩入座,對眾笑道,「承蒙眾兄弟抬愛,不顧勞苦、遠涉千里來此華山之巔,夏某不勝感激。以此酒水略表敬意!請!」夏王起身,接過牛堂主遞來海碗,當即一飲而盡。
眾人轟然叫好,亦舉起桌前酒碗痛飲。
台下一豪傑叫到,「宗主,既然我等有幸結交,何不以真面目相見?」
「是啊!宗主,當年你搭救在下,在下尚未報恩,更不知宗主是何方人物。」
「宗主,今日眾聚一堂,何必再有隔閡。」
正在此時,東向坐青年起身抱拳一禮,「眾位,此事實乃另有苦衷。我大哥本是官家之人,且職位不低,因看不慣朝廷官官相護、魚肉百姓之事,這才自行豪俠之事,保境安民、懲殺貪官。還望各位海涵!」
「原來如此!看來是我等唐突了!」
「宗主一意為國,心繫百姓,當真乃我等俠之楷模!」
夏王道,「說來慚愧,卻如二弟所言,夏某本是性直之人,當今之勢,百廢待興,南朝賦稅雖輕,雜稅卻重,豪族實力強大,據守一方,又常聯姻,朝廷竟知難而退,反勾結豪族壓榨萬民;河北亦不太平,戰亂之後,民生凋敝,百姓雖暫得安居,卻常食不果腹,今歲關中大澇,洛陽大旱,大戶卻緊守糧倉,哄抬糧價,官府無能,民怨沸騰。。。。。。」
「宗主,當今聖上乃是創世雄主,怎會被小人蒙蔽?」一青年問道。
「雄主。。。。。。」夏王喃喃自語。
「宗主胸懷,我等佩服,若有所需,只需宗主一言,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眾人高聲呼喝。
夏王感懷,緩緩抬手,朝面具摘去,眾人無不屏息。
夫人與東向坐少年但覺不妥,本待出聲提醒,正在此時,東邊角落處影中站起一人,高聲道,「小子斗膽,但有一問,不知宗主可願解之。」
夏九州聞聲一凝,神色甚是激動,本伸向面具的手掌再度放下,笑道,「謝兄弟直言便是,吾門立三百六十誹謗之柱者,便為眾兄弟暢所欲言、直抒胸臆,但有過之,既能改之。」
那青年之旁一稍年長者,不住拉扯其身,青年置若罔聞,甩開其手掌,宏聲道,「宗主開門立派,草創我教,以解民倒懸、扶保社稷為己任,然自永寧二年始,荊、揚、豫、冀、幽、青、益七州中,死於門主劍下之士人者,多達數百,人之生死,但決於宗主一念,當真可稱『生死門』!嘿嘿!」
「小畜生,老子斃了你!」
「殺了這細作!」
此言一出,庭中大亂。剎那間無數兵刃刺向謝姓青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