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倒霉蛋

這群末世人好像對於「家」的執念格外深，不然怎麼一個二個都想給他一個家？

小李耀將手機擺在江小閑面前，界面是一個監控錄像角度的視頻。

視頻里，一隻半人高的喪屍貓跳上廢墟，勾下頭顱在鋼筋混凝土中亂嗅。本以為這註定是一場徒勞的覓食，這隻喪屍貓卻硬生生在不到半分鐘的時間裡接連拖出了兩具人類屍體。

然而，還沒等它開始撕咬食物，它身後的石塊突然豎起，瞬間將貓砸成了一灘肉泥。視頻到這裡終止。

江小閑神色自若地轉動著桌面上的杯子，暖光打在盛裝果茶的玻璃杯上，熨韻著五彩的線條，像是波浪，晃動在潔凈的桌面上。

過了良久，他突然開口：「我覺得喪屍貓不大好看。」

小李耀：「？」

這就是你想了三分鐘的觀后感？

「這是傳山，就在不久前，這個市級城市生成了一個大型副本。」小李耀給他展示了一下視頻下方新鮮的日期，接著說：「去第一基地，必須經過傳山。」

江小閑不甚在意，「你想說什麼？」

小李耀深吸了一口氣，「我就是從那兒來的，我的家在那裡，我希望，到時候，你可以和我一起留下來。」

江小閑頓了兩秒，緩緩抬起頭，嘴角噙著意味不明的笑，「你在想什麼啊？」

「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答應，」小李耀面色有些發白，不死心道：「但我還是想試試，你能不能考慮一下？」

小李耀垂下眸，近乎哀求，「考慮一下……」

在末世里，如果有一個人，想要給你一個家，甚至眼巴巴地望著你，哀求你留下來，這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但對於江小閑來說，居然有點荒唐且可笑。

也許是因為江小閑對「家」完全沒有任何期許，也可能是想要給他一個家的人太多了。

總之，小李耀自己也明白，江小閑不可能會答應。至於他為什麼明知不可能還要自取其辱，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小李耀只是覺得，不把江小閑關起來，好像無論如何都栓不住他了。

「不行啊，我怎麼會一直留在一個地方？」江小閑搖頭，又笑了笑，「我這一生……我這個人，都不得安生。」

不得安生好像並不是什麼好詞？

不過江小閑表現得近乎愉悅，就好像是他故意用錯了詞。

小李耀沉默地注視著江小閑。

他……好耀眼。

小李耀的腦中只剩下「耀眼」兩字。

他的一舉一動，僅是一個隨意的動作，都灌注著荒誕虛妄的失重感，他不咸不淡的神色、眼底的涼薄與輕慢，都像是夢境中破碎的黑洞里那根顫動的弦，是幻影，更是永恆。

虛妄得令人窒息，同時又被他平穩的氣息所安撫。

誰能，不被吸引，不沉淪？誰能，不發瘋？

「唉，又是一個沉迷於勞資該死的美貌的凡人。」見到小李耀迷戀的注視的江海如此說到。

江小閑：「……」

看來江海一天天泡在他的精神識海里，精神力越來越強大了呢，這麼一會兒就醒了。要不了多久，都能到達高階精神系異能者的高度了。

江小閑倒是沒自戀，這樣的眼神，他見多了，要是誰不這樣看他，他反而要驚奇一下了。

不過……該說不說，江小閑也有想不明白的事，比如說，他的氣質在眾多任務者里並不能算是特別魅惑的那種——他的屬性點都加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去了。但就算是魅力點滿的那一部分任務者，在不使用技巧的情況下，都沒有他這影響力吧？

而且江海這身體並沒有多漂亮，以江小閑的眼光來看，簡直平平無奇。

那麼，在短短几天下來，受到了這麼多男人的好感，該怎麼解釋？

江小閑晃了晃腦袋，不想這個了，「好睏，回去吧。」

天色已晚，沒有車輛的公路浸泡在夏末秋初焦灼的晚風裡，沒有人家，沒有燈，頭頂上是浩瀚星河。街心花園的那盞女神像邊上的路燈，遙遙望來，餘暉灑在地面，將飄在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長。

江小閑和小李耀並肩走在這樣的路上，他們一人將雙手吊在藍白校服的外套兜里，眼睛眯成一條縫，踩著拖鞋，慢悠悠地向前晃動，活像一個資深街溜子，另一人拿著一杯打包咖啡，小口小口地喝，亦步亦趨地跟在那人身邊。

「網吧」的卡布奇諾很好喝，但奶味甜味偏重，連喝三杯算是一個不小的挑戰。小李耀喝第一杯時還捨不得，第二杯速度就慢了下來，第三杯甚至已經開始反胃了——不過他仍然捨不得。

兩人走到宿舍樓下時，遇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小李耀，你先上去。」江小閑平靜道。

小李耀看了看陰影里的秦山，微微皺眉，似是想不明白江小閑為什麼要支開自己。不過這也不是江小閑第一次支開他了，雖然擔憂，但他還是在警告性地瞪了秦山一眼后，就走進了樓道。

「你還好嗎？」江小閑饒有興趣地問。

秦山沉悶的聲音從黑暗裡傳出，「我很想你……」

他不出來，江小閑便主動走進黑暗，見秦山雙眼通紅地靠著牆，就略輕浮地將手摁在他脖頸旁的牆壁上，來了個壁咚。

江小閑本來沒想欺負他的，但他在黑暗裡也看得清楚，被秦山與平時極具反差的脆弱感勾起了一些骨子裡的惡劣。

江小閑壓低身體，與秦山的胸口只隔了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偏過頭，在他耳邊輕語，「想我？」

秦山的呼吸粗重了幾分，鼻間充斥著濃郁稠滑的奶香味，讓他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體溫也迅速上升。他極力壓制住想要握住身前這人的腰肢的慾望，一字一頓道：「我喜歡你。」

「呵呵……」江小閑低笑，站直了身，「實話，我給你做了一點心理暗示。」

心理學是大家族裡的必修課，秦山接受過關於心理學的專業學習和訓練，不管是心理分析心理暗示，還是反分析反暗示，都學得很不錯，但到了江小閑面前，他這點專業素養完全不夠看。

他連江小閑什麼時候給他下的心理暗示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相信江小閑對他進行了心理暗示。

秦山抿著唇不說話，江小閑看了他幾秒，便又輕緩地笑了起來。

「這對你來說好像有些不公平，不過，我要是不讓你立刻愛上我，你肯定會殺了我的。」

雖然江小閑對秦山獻祭靈魂這碼子事的細節和目的都沒有一點興趣，也沒打算干預，但誰讓他就是撞見了呢？

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不想惹麻煩。」

「不會……」秦山深深地看著他，「我不會傷害你。」

「那是因為你現在愛我，不然你說不出這種話。」

江小閑回想到那天秦山一閃而過的殺意，咧嘴笑：「這有什麼？反正，你遲早有這麼一天。」

江小閑看到秦山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又是一個會被他毒害的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