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回歸
又過了五六日,馬車來到允國宮殿門口,整整齊齊地站了許多人。鄭禾玉遠遠望去,富麗堂皇的樓宇環繞身邊,穿著貴氣的人們排排地站著,她不敢相信這裡就是她本該住得地方,而迎接自己的這些人本該是自己身邊的親人。
馬車停了下來,鄭禾玉下了車。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比自己阿娘年長許多的婦人,身邊還陪著一位年輕但是富有韻味的少婦。亮馨在一旁提醒:「公主,這是太妃娘娘和皇妃娘娘。」
鄭禾玉剛想見禮,卻被太妃攔下。
太妃邊哭邊說:「乖孩子,莫要拘束了!你我分別有十數年,今一朝團聚,就別行這些虛禮!」
鄭禾玉發現自己聽不懂太妃的話,這方才想起語言不通,便用求助的眼神看著亮馨。亮馨心領神會,為她翻譯著太妃的話。
鄭禾玉聽后,心中也是萬分感慨,看著眼前人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一時萬千滋味湧上心頭,但她心想皇家禮數多,客套話還是要說好了,否則平白叫人看笑話:「母妃娘娘,安裕今天回到您身邊了,您應該高興才是,何苦落淚呀?您放心,我今後一定加緊學習允國的語言,不叫您丟臉。」
太妃聽了鄭禾玉的話,用帕子抹去了淚水,點點頭,又緊緊握著她的手,深怕下一秒又要跑了似的。
一旁的皇妃聽著,連連誇讚鄭禾玉,說她生得標緻、口齒伶俐,必然是個好學又聰明的。然後她將身邊的一眾姬妾和王子王女們,一一介紹給鄭禾玉聽,亮馨也在旁翻譯著。鄭禾玉誰都沒記住,卻只對一位頭上戴著翡翠碧蓮簪子的女子記憶頗深,她看見此女正對著她微笑,便也點了點頭,以表禮儀。
是夜,亮馨來到鄭禾玉身邊,伺候她洗漱。鄭禾玉趁機問她今天那個女子的身份,她心裡覺得此女身份一定不一般,年紀看著像沒及笄的,頭上卻戴著簪子,那一定是個大人物。
亮馨笑了笑,說:「合著公主今日是一個都沒記住呀?」
鄭禾玉紅著臉,有點不好意思。
「您說的應該是溫如小姐,她姓張,是太妃母家姐姐的嫡長女。」
這便是了,鄭禾玉心裡想著,也只有太妃的母族之人才能有此般殊榮。
亮馨見鄭禾玉沒說話,便繼續給她介紹著:「太妃的姐姐去世得早,因此張小姐從小就被太妃養在身邊。一來不辜負姐妹之誼,二來也好慰藉太妃思女之心。這位小姐性格恰如其名,是個溫和恭順的。她還有個庶出的妹妹叫溫婷,聽說她為人乖張、經常疾言厲色的,太妃看到她就頭疼。」
「這姐妹二人天差地別的性格,倒也有趣。改日有空,可以見見。」鄭禾玉接過亮馨遞過來的帕子,擦了臉后,放在一邊,起身準備休息。
這一夜,鄭禾玉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心裡惦記著遠在恆國的俞大娘。也有些後悔答應來允國,這裡的風土人情和恆國相差甚遠,況且言語不通、習慣不同,總叫她有些拘束。不太像回家,更像是寄人籬下的樣子。但鄭禾玉也心中無奈,既然已經做出抉擇的事,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次日,亮馨早早地就把鄭禾玉裝扮整齊了。鄭禾玉換上了允國皇族的服裝,梳的髮髻也和衣著相得益彰,發冠也是她這個身份應該佩戴的。她在出門前,又速速練習了允國人的行禮方式,並且問了亮馨一些禁忌,這才安心地去拜見國君和皇妃。
亮馨告訴她:「這會子,殿下估計還在朝上,您可以先去見見皇妃娘娘,估計後宮們也在娘娘那邊請安問禮。」
等亮馨帶著鄭禾玉來到宮殿門前,她抬眼看著匾上的「廣儀門」三個大字。心裡想著廣儀的意思怕是接受諸多的禮儀,果然是適合皇妃住的宮殿。
待女婢通傳后,鄭禾玉走進了內殿。她輕瞥了一眼,滿屋都是年輕靈動的女子,個個都珠翠滿頭。唯有皇妃高坐在正對殿門的座上,大方的垂絲牡丹步搖裝飾在髮髻兩側,正中還有碩大的金貝發鈿,巨顯端莊淑雅的氣質。她看見鄭禾玉穿著公主朝服走來,眉眼含笑道:「安裕來了!」
鄭禾玉行叩拜大禮,「臣妹給皇嫂請安,皇嫂萬安!」
皇妃笑著見鄭禾玉行完了禮,立馬讓身邊的女婢拉起她。見鄭禾玉起來,坐在兩邊的幾位高位後宮起身對她行點頭禮,鄭禾玉也回禮。剩下的鄭禾玉給她行欠身禮,她微笑表示接受。在出門前就聽亮馨說了,位分低下的人的禮儀都只要受著即可,雖然她心中不認同這一規矩,但是也無奈只能接受。
一位穿著雍容的女子道:「早就聽聞公主仙姿玉貌,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娘娘您說是不是呀?」
皇妃莞爾:「可不是嗎,安裕艷色絕世,現如今回了宮,可要好好和你的一眾嫂嫂們走動來往,多多交流感情。昨日母妃娘娘說要給你尋一個教習尚宮,本殿已經吩咐下去了,估摸著明日會來你的殿里。」
鄭禾玉欠身答應著。
「呵呵,娘娘您瞧,公主忒拘禮了。」方才那位讚美鄭禾玉的女子又說,「嬪妾看著呀,娘娘您也無需費心尋教習尚宮了。公主有亮馨姑娘在身邊,自學也能成才呢!」
鄭禾玉看了一眼亮馨,示意她告訴自己這是哪一位後宮。亮馨會意,欠身道:「雲嬪此言差矣,太妃娘娘懿旨讓奴婢看顧公主起居,奴婢不敢不從。」
鄭禾玉便心中瞭然,微笑著對著孫雲嬪說:「雲嬪誤會,禾玉這是心中對皇嫂的敬重之意,無關乎禮儀。況且,亮馨只是我宮裡的女婢,即使能幹,也總是不如專業的教習尚宮的。」
孫雲嬪用帕子掩面「咯咯咯」地笑,「公主年輕,初來乍到的,您是不知道。宮中崇尚節儉,皇妃娘娘也曾言我們後宮也不可過分鋪張浪費,物力如此,人力不應該也如此嗎?」說完,孫雲嬪轉頭看著皇妃,像是等著她說話。
鄭禾玉本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一聽這陰陽怪氣的話語,知道她是在暗諷皇妃。於是悄悄打量皇妃的臉色,見到皇妃依舊莞爾,並沒有不悅的神情,心中暗暗佩服:不虧是一國之母,擁有這般容人之量。於是,出言開口道:
「雲嬪不知道一句話嗎?叫:術業有專攻。亮馨管本公主生活起居等繁瑣雜事,這是她擅長的。教習尚宮教育本公主禮儀談吐,這是尚宮們擅長的。皇妃娘娘是中宮,管理女婢姬妾多年也沒出過岔子,這是皇嫂擅長的。然而雲嬪作為後宮,就應該服從正房管教、伺候好皇兄,不是嗎?」
孫雲嬪聽聞此言,面色略略有異,但很快恢復笑容也不言語,只是接過身邊的女婢遞來的茶盞喝著茶,眼神卻是打量著周圍人的表情神色。
亮馨看著孫雲嬪尷尬的樣子,心中偷偷得意,她對這位娘娘的一貫作風看不慣很久了。礙於殿下對於雲嬪的寵愛,合宮也少不了給她兩分薄面。但這也不妨礙亮馨打心眼兒里,厭惡這些恃寵生嬌、把皇妃的好脾性不當回事的後宮們。可沒想到的是,眼前這位從小生長在異國的公主,竟然有這麼大的氣勢,剛回宮第二天就敢讓孫雲嬪吃癟。
鄭禾玉在廣儀殿里坐了一會子后,聽到女婢過來彙報說殿下已經下朝了,於是她起身告辭。皇妃心中明白她要給殿下見安,也不好多留。
在去往光新殿的路上,鄭禾玉忿然道:「本公主瞧著她像個不安分的,言語里對皇嫂也是不敬。不說其他,她只是個後宮,正殿娘娘只有敬重的,哪能她來置喙?」
亮馨一笑:「是,公主英明。這位孫雲嬪啊,自入宮來就深得殿下厚愛。她仗著自己貌美,日日都要讓女婢請了殿下到她的殿里宿著。若是女婢請不來,還要責打一番,這舉動倒是惹得合宮抱怨,皇妃娘娘管了兩次,她也是老樣子。奴婢有時將此事訴於太妃,太妃也是略施懲戒而已。」
鄭禾玉不解:「為什麼母妃娘娘略施懲戒,而不是重重責罰?若不嚴肅處置,那麼其他受過殿下小恩惠的後宮姬妾們都要翹了尾巴上天了?」
「您不知道,太妃娘娘一來也是年紀大了,心有餘而力不足。二來,這本是新婦分內活,娘娘一個做婆母的,哪能手伸得這麼長呢?再者,後宮異動,前朝也不安,娘娘不願殿下煩惱。」
鄭禾玉方才明白過來,原是如此緣故。亮馨心中有個主意,欲想要試探鄭禾玉:「公主何必自嘲,我們皇妃娘娘耳根子軟又菩薩心腸。若有公主能時常在側提醒娘娘,後宮太平了,殿下也能專註朝政。」
鄭禾玉皺眉,有點摸不清亮馨到底何意。按理來說,兄長的家務事,應該嫂嫂來打理,和她一個外親有何干係?況且,亮馨只是一個女婢,還是太妃派來照顧她的,怎麼對這些事這麼上心。為了避免禍端,於是鄭禾玉非常堅決地拒絕了亮馨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