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鄉試見聞錄（五）

他這個人有個習慣就是不能忍受坐著睡覺和趴著睡覺，非要躺下才能睡著，這個習慣說不上好還是不好。

但是在後世在辦公室想要躺著睡那可就難了，非常難，除非你有獨立的辦公室。因此，王晨楓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同事們趴著午休，而他只能是戴著耳機看電視或者刷手機熬過中午的時光。

閑話少敘，書歸正傳，不知道過了多久，王晨楓這才悠悠轉醒，睡了幾個小時，感覺好多了，一時間只覺得神清氣爽。

看了眼對面，那個不知道是誰的考生還是在睡覺，既然沒人看見，那就不用顧慮了。於是，王晨楓偷偷地從神秘空間裡面取出水和牙刷牙膏，快速的刷了一個牙。

作為一個愛乾淨的後世人，短時間不洗臉還可以接受，但是一覺醒來以後不刷牙，那是萬萬不能忍受的，對，絕對不能接受。

直到這個時候王晨楓才發現自己的這個號舍的諸多好處，他所在的號舍處於居中的位置，前後左右都有其他的號舍，還有不少。

其實說起來，常照常規，華夏的貢院里的號舍，都是坐北朝南，東西北三面都是牆，只有南面能看到考生的答題情況，設置非常的科學。

而且每個貢院都特別大，能容納幾千到數萬人不等，這也從側面說明了科舉制在明朝的強大。

王晨楓記得，按照史料記載，順天貢院東邊的號舍共4474間，西邊的號舍共4851間，加起來差不多有九千間號舍了，而且隨著考生的增加，號舍還在不斷增加之中。

到達巔峰之時，朝廷又不得不在東面號舍的東北側添加了221間，西面號舍的西北也加了874間，如此一來，順天貢院的號舍達到了恐怖的10420間。

並且這還不是號舍最多的貢院，要說號舍，那還得提一下江南貢院。據說，清朝末期的江南貢院才是號舍數量的no.1（numberone），達到了驚人的20644間，妥妥的大場面，大手筆。

同時，在華夏的科舉史上，這些號舍都是有一定的建設標準的，而且是定製，每一間都是三尺寬，四尺深，后牆高八尺，前檐高六尺，絲毫馬虎不得。

這樣說，大家可能沒有什麼概念，畢竟計量單位不同，那麼就換一種說法吧，如果換算成現在的計量單位，每一間號舍佔地約1.16平方米，也算是個微縮版的「鴿子間」了。

除了統一標準，號舍還有其他功能，比如說，每一個號舍裡面都會有兩塊木板，與之對應的是號舍的牆上都會有兩道磚縫。

其中的一道磚縫距離地面一尺五寸，另一道磚縫距離地面兩尺五寸，之所以這樣設計，那也是有講究的。

細究起來，還是為了方便考生答題和休息，在答題的時候考生會把考場發給自己的兩塊木板分別放到這兩道磚縫的位置上。

距離地面一尺五寸的那塊木板用來當椅子，距離地面兩尺五寸的那塊木板，用來當桌子，就可以很方便的進行作答了。

看看是不是很熟悉，是滴，這就和後世我們在課堂上用的那些個桌椅板凳的高度差不多，當然了，只是這個是簡化版的，或者說是「乞丐版」的低配裝置也就能應付一時。

要說舒適感，抱歉，沒有考慮那個東西，而到了晚間睡覺的時候，就可以把兩塊木板都放在距離地面一尺五寸的磚縫裡，這樣就立即成了一張簡易的床。

所以說，號舍每一個看似簡單的設計，其實都是為了方便考生，考慮到實用性，這些都是經歷了無數次的實踐和改進才最終定型的，這也說明了實踐出真知的道理永恆不滅。

通常情況下，號舍主要分為四種，分別為「老號、底號、小號和席號」，而王晨楓現在所在的就是最最好的老號了。

有些人可能不理解，這老號在號舍中間，前後左右都有考生，有什麼好的？難道是作者的腦袋秀逗了？

你看看，這前後左右都是考生，難道不會被他們影響自己答題嗎？你們可是要在這裡待上差不多十天的時間啊？

說這話的人那就是不理解古代的科舉的現實性了，這個老號，在科舉時代，這個位置可是很多考生燒香拜佛求來的，能得到，那就是祖墳冒煙了，要心存感激一輩子的。

即使從最悲觀的角度出發，設想一下，即便老號周圍全是考生，晚上睡覺的時候可能出現有人說夢話、放屁、磨牙、頻繁上廁所等等的問題。

雖然這些情況會影響到自己休息，但它已經是最最好的號舍了，沒有之一。

為什麼這樣說呢？我們來分析一下。

俗話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光說這些，您也可能不明白，那在這裡，咱就和您科普一下其他的三種號舍，用事實說話，到時候您就會明白了，相信也就會贊同我的觀點了。

底號別稱「臭號」，顧名思義，就是在廁所旁邊，現在的人可能都沒有經歷過什麼是旱廁，農村的人可能有體會，在一些農村現在還有旱廁，雖然政府改造了無數次，也依然存在。

你試想一下，想想你如果一直待在旱廁旁邊，又是天熱的時候，還不時有人來上廁所，那個味道四處瀰漫，環繞不散，那是個什麼感覺？

這還不算，要是遇到個腸胃不好，剛好便秘的，或者是吃壞肚子的，頻繁跑廁所的，還不把你噁心死？

這樣的環境，你能安心作答？好吧，就算你能勉強答題，吃飯呢？你能吃得下，能毫不受影響？做夢吧！

接下來就是小號，顧名思義，就是尺寸不夠的號舍，「豆腐渣」工程什麼時代都有，形成的原因也很多，偷工減料、黑心老闆、腐敗工程、設計問題，地形限制等等。

但是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小，很小，非常小，施展不開，騰挪不動，讓你動憚不得。

試想一下，你要是坐個長途火車，還是那種老式的沒有空調的綠皮火車，買的還是上鋪票，上下也不方便，天天待上鋪，唉，對了，就是那個感覺，想想你就應該能體會了。

還有的就是席號，這也是個倒霉催的號舍，誰遇到誰倒霉，倒八輩子血霉那種。

說來說去，那到底什麼樣的地方才叫席號呢？

顧名思義，就是用草席臨時搭建的號舍，這東西就是臨時應急的，拿來湊數。什麼時候用呢？就是正常的號舍不夠用了唄，就搞一個席號來糊弄人。

大家想想看，一個草席臨時搭建的號舍，能遮風么？能避雨么？白天陽光正足的時候，它能遮擋陽光么？深秋時節的夜晚，它能避寒么？

說來說去，啥也不是，若是來陣妖風把它吹壞了，有人給修么？即便有人來做簡單修補，耽誤的答題的時間，能補回來么？

回答只有一個，no，因此說誰遇到誰倒霉，所以說，這就是個坑，一個超級大坑，誰踩誰倒霉！

好了，又說了不少廢話，現在回到王晨楓所在的這個號舍，要說這裡面其實也並不是真的什麼都沒有，這不，地上還有一個炭盆和一些稻草，炭盆里裝滿木炭，可以讓考生用來生火做飯。

今天其實就是提前進入考場而已，也沒有什麼事情做，具體的考試要等到明天才開始的，所以，大家都一樣，來了之後，就沒啥事，只能幹坐著。

王晨楓也不例外，睡醒了就無所事事，既沒有書看，更不可能刷手機，饒是他平素淡定，但是時間長了，也是頗覺得有些無聊了。

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對面的那個考生還是在睡覺，這個人還真是能睡，既然沒人關注自己，王晨楓就又取出了一盒蛋清餅吃了起來，還取出了一個保溫杯，悠閑地邊吃邊喝。

至於他的考籃裡面那些掩人耳目的燒餅，要不是不好大明大擺的丟掉，他早就把他們扔了，只要想想那些兵丁黑漆漆的手，他就噁心不已，又如何吃得下？

就這樣，到了下午，就聽到又有號炮響起，這也就預示著今科鄉試所有的考生都已經全部進場完畢。

在這之後，將要關閉貢院的所有入口，由監臨官封印，第三天考試結束前都不得開啟，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貢院都不會打開。

這就是從宋太宗時期開始執行的鎖院制度，按照這個制度，規定考試官自受命之日起，到放榜之日止，一直鎖宿於貢院，任何人都沒有例外。

在這期間，即使是貢院著火了，考生要病死了，也不會開門的，這也不是危言聳聽，而是真有其事。

據明史記載明英宗天順七年江南貢院就發生了考場失火事件，九十餘人被活活燒死，相當的悲慘。

最後，雖然朝廷對死去的九十多人都追贈為進士出身，相當於按照二甲待遇撫恤，但是，可惜人死不能復生，哀榮又有何用？

無論怎樣，隨著貢院大門的關上，崇禎三年的四川鄉試也正式拉開了帷幕，而王晨楓也將面臨他來到明朝的第一場科舉考試，也是決定他命運的第一場考試。

何去何從，是一飛衝天從此開啟人生的巔峰時期，還是名落孫山，被人踩踏，就將在這一次考試中被確定，對於他來說，一切都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