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家

「類似這樣的事件，從昨夜到現在，發生至少十起。」程火炎聲音略顯沉重，表情如樹皮般緊繃，忽然抽出腰間的陌刀。

鏘……鋒利的陌刀出鞘，頓時有火焰附著，他隨即手腕一抖、一轉，溫暖的火焰形成圓弧，將陰沉的怨念驅散。

低沉的聲音瞬息消散，那蠕動的爛肉消停，顏色逐漸發黑。

將陌刀收入鞘中，程火炎看向秦修，問道：「可有看出些什麼？」

「這是有人在抽取人的邪念，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先是在人心種下恐懼種子，然後再將人拖入夢境。」

秦修看了眼碎肉，眉頭幾乎擰成團，「具體的線索還不夠，但若是按我的推測，這件事牽連甚廣，超乎我們的想象……」

從發現抽取邪念的手段，秦修便想到那夜天空的大蛇虛影，如此一來，就都說得通了。

要想將人拖入夢境，目前看來應該有兩個條件，首要條件是，見到過那夜天邊的大蛇虛影。

第二個條件，則是人們心中生出對妖魔的恐懼。

應該是當夜看見虛影，便已經產生聯繫，而恐懼種子的作用，是發散人們心中的邪念，成為更好的糧食……

但應該還有第三種手段，專門針對沒有見過大蛇虛影之人。

秦修摩挲下巴，當即將心中的猜測說出來，又嘆息道：「江城人口眾多，想要將見過虛影的人都排查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難道就只能眼睜睜看著無辜人死去？」程火炎握緊拳頭，目中有火焰燃燒。

秦修沉吟少許，目中精芒閃爍，道：「先將那傳播恐懼的人抓出來，應該能得到更多的線索，說不定有破解之法。」

然而才走出房門，李和風就從不遠處走來，步履匆匆，面色陰沉，「頭兒，那邊又發現案子，和這裡的情況有些不同。」

程火炎握著陌刀，大步向前，「前面帶路。」

「真臭，這種地方也能住人？」於歡歡捂著口鼻，落後半步，與秦修並肩，道：「你在鎮妖司的名氣很大，甚至比過了白塵心。」

於歡歡斜睨眼秦修，有些疑惑的說道：「可是我觀察半天，也沒看出你有多厲害，聽說當日是用陣法強行提升修為？」

她之所以如此作為，是因為鎮妖司中的人將秦修與白塵心比較，讓得那位副司使備受打擊，看得於歡歡心疼不已。

而且更重要的是，竟然有人將他與父親比，說秦修將來的成就必然高於鎮妖使。

這讓從小就將父親當作偶像的於歡歡如何能忍？

今日跟隨程大人出任務，沒承想剛好遇見書生，這一路她都沒有做聲，而是默默觀察這位傳奇人物。

結果也讓她覺得理所當然，就是一位有些天資的書生，借著都不知道是不是他布置的陣法，在林家宴會上揚名。

至於對方的真實實力，她也聽程火炎說起過，築基中期。

在普通人中或許是天才，但怎麼比得過塵心哥哥和爹爹……於歡歡瞥了眼秦修，道：「我替白塵心與你約戰，敢不敢答應？」

白塵心的小迷妹？秦修挑了挑劍眉，沒作回應。

「神氣什麼，你分明就是害怕，銀槍蠟頭罷了。」於歡歡望著書生的背影，沒好氣的跺了跺腳。

她本想讓秦修與白塵心戰一場，讓塵心哥哥找回信心，也讓鎮妖司的人看看，第一天才還是她的塵心哥哥。

誰知道這書生竟然不接招？

「不行，必須讓他接下挑戰，讓塵心哥哥恢複信心。」於歡歡大步跟隨，想著應該如何讓書生接招。

柒拾陸號在三層，老舊的樓梯發出吱呀聲音，不少處的扶手已經斷裂。

秦修來到房門前，望著內里的景象，眼眸深邃了許多。

狹窄的房間中擺放一張木床，床下用被褥鋪墊，正安靜的躺著個男人，正發出輕微的鼾聲。

而在那老舊的木板床上，坐了個五六歲的女孩，正眨巴著烏黑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秦修。

她的身邊，還有一位布衣婦人，亦是陷入沉眠中，呼吸急促，渾身肌肉緊繃，似乎在做噩夢。

狹小的房間雖然擁擠，但物品擺放有序，桌上放著個有缺口的花瓶，內里插著幾串桂花，淡淡的桂花香氣縈繞在空氣里。

而桌面上的一樣東西，讓得秦修眼眸微眯，那是一張枯黃的紙，有著不少褶皺。

「你們是誰呀，不要吵醒爹娘。」小姑娘面龐枯黃，嘴唇有些乾裂，烏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動，做了個噓的手勢。

房間中的景象，讓得眾人陷入沉默，尤其是小姑娘那明亮的眼眸。

「一定要救回他們！」李和風忽然紅了眼眶，緊緊的握起拳頭，只覺得鼻尖酸澀，似乎想到什麼痛苦的回憶。

於歡歡小心的踏入房間，笑著對她說道：「小姑娘，我們是官府的人，是過來幫你爹娘的。」

她忽然想到什麼，從懷中取出一顆糖果，遞給孤零零坐在床上的小姑娘。

隨後望見桌上的枯黃紙張，眸光忽而一震，閃過些許茫然，竟是伸手要去拿那張紙。

啪……秦修猛然打開她的手，將那紙團捏合起來，「去照顧那小姑娘，這東西你不能看。」

於歡歡被她拍響手掌，立刻蹙起眉頭，「你又不是隊長，有什麼資格命令我？」

「歡歡，那張紙有問題。」程火炎從後方走來，看了眼秦修手中的紙團，道：「這兩位還沒事，應該還要滿足什麼條件。」

秦修蹙起眉頭，示意程火炎跟上，直到出了房間，才壓低聲音道：「應該是夢中死亡會引發現實死亡，但還沒有辦法阻止。」

李和風跟隨出來，咬牙道：「哪怕夢中不死，如這般沉睡幾日，還是同樣的結果，難道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

「當下最要緊的，是想辦法阻止那群散播謠言的人，將危險範圍縮小。」程火炎蹙起眉頭，面露難色，「可他們人數不少，要想在短時間內找出，難度極大。」

「至少，我們可以先找到這次的兇手。」秦修捏著掌心的紙團，隨手一撮，那紙團便化作一隻千紙鶴。

「差點忘了你還有這一手！」程火炎恍然，點頭道：「那就讓我們看看，到底是什麼人能下這種狠手？」

他回頭看了眼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李和風看見振翅的千紙鶴，神情忽然落寞許多，望著陰沉沉的天空，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麼。

程火炎吩咐捕快照顧小女孩后，一行人便跟隨千紙鶴，開始追蹤散發紙團的罪魁禍首。

小小的紙鶴飛行在風雨里，出乎秦修預料的，此人距離他們並不遠，僅僅是在隔壁的巷道里。

一路前行，約莫小半刻中的時間，眾人便抵達目的地。

眼前同樣是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房間，枯黃的千紙鶴揮動翅膀，停頓在第叄拾叄號房門前。

「讓我來看看，到底是什麼人，能幹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李和風握著陌刀，堅毅的臉龐充斥著怒火，抬腳就要踢開房門。

但就在這個時候，房屋中傳來一道聲音。

「果果，爹爹出去上工了，你自己在家玩，晚上要關好門。」有些沙啞的聲音傳出，讓得李和風微微一怔。

「嗯，爹爹你記得給我買糖葫蘆呀。」小姑娘軟糯的聲音，帶著強烈的渴望。

於歡歡是看向秦修，道：「會不會是紙鶴出問題了？」

秦修沒有說話，聽著內里的腳步聲，示意李和風退開。

隨後便聽吱呀聲音，老舊的木門從裡面打開，露出一道略顯佝僂的身影。

男人約莫三十來歲的模樣，面容滄桑，左腳似乎有疾，走起路來一瘸一拐，望見外面的秦修等人，頓時面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