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學渣的本願
2021年11月1日上午,暴雨如注,天地迷濛。
宇星河打著黑色的傘,腋下夾著快遞紙箱罵罵咧咧的向著東師大綜合教學樓走去。
剛才趟在校東門那段大上坡的路上,湍急的水流將他一隻拖鞋沖跑了,轉眼間那隻黃色的小船就遠航消失在視野之中,只剩他在原地跳腳。
沒辦法他只好光著一隻白嫩的腳丫在雨中走到了教學樓,並新獲了一個赤腳大仙的外號。
宇星河跟幾個損友挑選了階梯教室中一個靠後方便偷玩手機的座位才坐下,那位上過電視講座,鼎鼎有名的李教授後腳就到了。
李教授今天梳著三七分的頭髮,襯衫、身板筆挺,軍人的影子依然可見,但他的談吐是那麼風趣幽默,講起歷史娓娓道來。
有很多其他院系的學生慕名而來,只為聽他講述古埃及的神秘金字塔和法老王朝的後宮秘史。
諸如法老是如何迎娶自己的親妹妹,或者跟自己的女兒睡覺的狗血家事……
今天講的是古埃及的聖書文漫談,李教授用ppt投影出了羅賽塔石碑的圖片,將聖文字與希臘文字一一做了詳細對比……
前一節課宇星河他們學了一個小時的畫小鳥,據說這就是聖書文最基本的文字了……
這麼看來古埃及文字好像跟中國的象形文字似有異曲同工之妙。
身為歷史學院學渣的宇星河倒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拆起了剛拿的快遞。今天是萬聖節,他約了幾個小夥伴去驚悚面具社開萬聖節party,為此他在某寶一個名為「迷霧」的商鋪內早早下單購買了一個名為「太陽紋」的搞怪面具。
紙質快遞盒拆開后,是一個沉甸甸金屬質地、花紋繁複的盒子,「咔噠」,開啟后裡面用名貴的紅色天鵝絨做底襯,放置著一個質感看起來極其廉價的白色面具。
面具的眉心正中畫著輪黑色太陽,形似一個眼球紋路。這是一個有點詭異的假笑白面。
這頓時給宇星河一種買櫝還珠的衝動,這包裝比裡面的商品豪華太多了把。自己花的66塊錢是不是有65.9都在包裝上了?
宇星河忍住了打字對線商家客服的衝動,內心自我安慰了一下:之前幫李教授校對書刊他送了一個精巧的荷魯斯之眼小飾品,配上這個面具不知道能不能cospaly出遊戲王中法老王的風格來……
他見四下沒人注意自己,把頭稍微低了下去,準備偷偷戴上這個類似塑料的假面嚇唬一下旁邊正在看日漫的室友。
面具很合自己的臉型,戴上去后嚴絲合縫,完美貼合。
宇星河興奮的搗了搗室友,正要轉頭,只覺得突然面部傳來了似上萬根鋼針一同猛扎的劇痛。
在後排學生的驚呼中,宇星河的頭「咚」的一聲重重的磕在了桌面上。艷麗的鮮血從面具的眼眶處流出,面具上保持著詭異的微笑……
宇星河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意識突然飛了起來,離開了自己的身體,飛出了教學樓,直到進入一片濃密的白霧空間,不知去路,歸途已失……
「啊啊啊,這難道是上課開小差的懲罰么?」宇星河絕望的大喊。
沒有任何回應……
「熊大,肥貓,你們在哪裡?快幫我打120,我是不是昨晚熬夜打遊戲要猝死了?」
還是沒人回應……
宇星河終於慌了,他瘋狂的亂跑起來,幾乎都要哭了。
「對不起李教授,
我下次再也不敢上課開小差了,您放我回去把,我再也不當學渣了……」
彷彿是有人聽到了他的懺悔,宇星河胸口的荷魯斯之眼飾品散發出強烈且刺眼的白光,它像蠟製品一樣在慢慢的融化,但是發出的光芒驅散了白霧,指出一條小路。
宇星河這才發現自己所處的空間居然是由無數巨大的黑色太陽,或者說閉上的眼球構成的。
此刻眼球似有所感,即將緩緩的睜開,古老的囈語如大鐘般響起,無數慘白的小手從四面八方伸出,死死攥住他的腳踝,要將宇星河徹底拖入黑暗……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他終於掙脫了束縛,悶頭沖了出去。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再次重重的磕在了桌上,眼前一黑……
不知過了多久……
「嘶,頭好痛啊,臉也好痛,我英俊的臉要毀容了么。」
終於回到現實了,剛才的夢也太真實了一些,宇星河深深的懺悔,決心重新做人,當一個學霸。
當他抬頭睜眼,「啪嗒」一聲輕響。
一張熟悉的白色面具緩緩的飄落在洛可可風格的劣質木桌上,桌面散亂的擺放著許多舊式書籍和一個被拆開的牛皮紙信封和書信。
這是一個距今很多年的陌生的世界。
桌子左上掛歷顯示的日期為1851年的6月,房間中的煤氣燈散發著橙色的溫馨燈光,不死心的他看向窗外,居然也是19世紀的維多利亞風格的低矮建築……
「啊,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宇星河奪門而出,恨不得仰頭長嘯,結果脫口而出的居然是英文。
現在已經來不及羨慕是不是變成了一個英國人,英語四六級可以大殺四方的時候……
「艾倫,你怎麼了,剛才聽你進房間后一聲悶響,是不是摔倒了?」一個40歲左右,穿著破舊圍裙的外國女子關切的看著他。
頭還是很痛,一些不屬於自己記憶狠狠的撞進了腦海中。宇星河終於在鏡子中看到了自己。瘦高個,棕色頭髮,淺褐色的眼睛,這具身體的名字應該叫艾倫,眼前的女子應該是自己母親。
可是這據身體原來的主人哪裡去了,自己不屬於這個國家,甚至不屬於這個時代,我該怎麼回去?
他想不明白,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一定是那個詭異的白色面具害的。那麼一百多年前,艾倫臉上的同款白色面具是不是問題的線索?
「崔斯特夫人,哦不,母親大人,你快跟我來。」宇星河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暫時遵循這具身體所處的邏輯來行動。
「這個詭異的面具您見過么?是哪裡來的?」宇星河讓母親到艾倫的房間里來,拿起面具急切的問道。
這時宇星河突然發現面具上的黑色眼球似乎轉動了一下,圖案緩緩消失殆盡。面具的背面居然有無數細密的觸手,隨著剛才從臉部脫落,全部枯萎后蔫掉了,彷彿多了一圈噁心的白色的流蘇。
宇星河趕緊把面具扔到了桌上,不敢再用手觸碰。母親一臉疑惑的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輕輕的摸了摸他的額頭。
「孩子,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燒了?我沒看到哪裡有沒有白色的面具啊?」
「您?沒有看到這裡有一個白色的面具?」母親搖了搖頭。
宇星河任由母親用手背測了測溫度,呆立在原地。那張素白純凈,沒有任何花紋的白色假面就靜靜的躺在桌上,如同在無聲的嘲弄他一般:
你喊呀,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沒有其他人能看到我,也沒有人拯救你真正的靈魂……
我……回不去了么……
「對了,你父親的來信說什麼了?」不識字的崔斯特夫人問道。等了片刻,見艾倫沒有回答,以為他因為某事而煩心,她默默的帶門而出。
此時宇星河卻如夢初醒,剛被拆開的牛皮信封或者信內也許會有線索。他趕緊倒了倒信封,裡面掉落出一張目的地為倫敦的硬卡紙質地火車票,左右翻看后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他只好拿起信箋讀了起來:
「親愛的艾倫,您的父親詹姆斯·崔斯特先生是一位勇敢的英雄,三年前他在前往阿斯旺的一次重要科學任務中同皇家學會失去了聯繫,我們對此深表遺憾……
半年前,我們收到了一箱與他有關古物及札記。如果您有興趣進一步了解上述詳情,請於1851年6月5前,至倫敦水晶宮52號鋪位面談……
另,隨信封附寄部分聖物樣品請妥善保管,這是詹姆斯先生對您的饋贈,期盼您攜聖物到來……」
信的末尾沒有署名。只有粘貼有一枚藍色的古印記,帶有一種淡淡的腐爛和多種金屬顏料混合的味道,這得益於身體的主人從小就對各種氣味異常敏銳。
咦,這個印記不是剛才課堂上李教授講的聖書文么?宇星河模糊的記得其中一個圖案,神鷹在中,上下空間各有一塊石板,對應著古埃及聖書體中「重量」一詞。
宇星河責怪起自己為什麼沒有認真聽李教授講課,不然也許能發現些什麼端倪也說不定。
看完信箋和房間里各種標本、埃及風格的小擺件,前因後果宇星河已經模糊的在腦海中復盤出來。
剛過16歲的艾倫在探險家父親失蹤三年多后,今日收到了來信,懷著激動的心情讀完后,被神秘人語言的誘導,艾倫將這張奪命的面具戴在了稚嫩的臉龐上,從而靈魂失格……
然而宇星河總覺得不對勁,神秘人的終極目的似乎沒有達成?
神秘人如此行事肯定不是為了將某位未來的學渣召喚到這個世界來,就算是求助於未來的人,少說也得召喚個邪教頭頭或者大科學家之類的才合理……
到底出了什麼差錯讓本小爺被換到這具身體中來了?那我原來在教室里的身體是不是已經被別的靈魂佔據了,或者乾脆已經被火花了?
宇星河越想越頭疼,臉疼,心煩。他的手指無意識中摩擦著信尾那個凹凸感分明的古老文字。
「嘖,好痛。」聖書文字的凸起處將他手指劃破,鮮血快速滲入其中……
異變陡生!
那個代表著「重量」的聖文字元驟然間鮮活了起來,顏料鮮艷欲滴,字體隨即發出了刺目的藍光,扭曲著鑽進了宇星河的身體,最後在他的識海中定型,持續綻放藍光……
那一刻,笨重的木桌,煤氣燈,蝴蝶標準、枕頭、被子……房間內的一切可活動傢具全部漂浮在半空中,甚至宇星河自己也和板凳一起離地漂浮起來……
還沒等他回過神,母親似乎被木桌撞到了天花板的響聲驚動,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宇星河焦急萬分,這種詭異情況被母親看到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意外,他不知道該如何停止這種近乎失重的奇異現象,只好閉上眼,使勁的想,讓這該死的藍色字元不要再發光了……
腦海中的藍色字元收斂了光芒,化作纏繞的雙魚紋路,纏繞在宇星河的左手中指的尾端,像是一枚好看的戒指……
「哐啷……」「劈里啪啦」母親推門進來的那一刻,宇星河連著板凳、桌子之類的全部重重的掉落在地,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啊啊啊……,我的屁屁……」宇星河殺豬般的叫了起來,落地時他的某處柔軟之地正好遭到椅子尖角處的暴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