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下城區的偷兒
一夜無言……
「啊,頭好痛。」正午刺眼的陽光照進了旅店的窗子里,和衣而睡的伯納德終於驚醒過來,他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還好,屁股沒啥感覺。自從他在軍中喝醉過一次,他就很久沒再醉過了。
酒喝多了屁股疼……
艾倫則坐在桌前專心的保養著雙子星,他給自己製作了一副槍套。兩把左輪可以交叉著掛在後腰間,隱蔽性較強。
「睡醒了?走,去採購。」艾倫一把拽起了伯納德。
「你這兩把槍那裡來的,我怎麼不知道……」伯納德看到雙子星差點流出哈喇子,搶著要觀摩一下。昨晚他錯過的劇情太多了,現在有點懵圈。
他只記得三個人是喝到了第六杯,還是第七杯來著?反正他的硬漢軍人形象在艾倫這是全毀了。
最後衣衫不整的奇怪兩人組走出旅館。今日出行目標:花錢。
6月8日就要去港口乘坐【黑天鵝號】了,艾倫這兩天需要採購一些出航的食物淡水補給。埃及天氣炎熱,還需要準備類似寬大的斗篷、靴子、刀具、水囊等雜物的一長列清單。
兩人沿著喬治商街,一路比價。
伯納德則採購了十五隻步槍和大量的彈藥、火藥等防身器具,此時埃及地區尚處於動蕩地帶。各大帝國在那明裡暗裡的交手。
伯納德還採購了一些新奇的小玩意,類似彩色玻璃球,鏡子,蠟燭製品,苦艾酒,甚至還有些亞片酊。(作者註:諧音,虎門銷煙的那個玩意的醫療版,用於手術麻醉,也易成癮,原產自印度和泰國,當地價格極其便宜,少量運往英國,大量銷往中國。但是很奇怪沒有在19世紀的英國風靡起來,反而在大清國荼毒不淺。也許是當時東印度公司決策者比較雞賊。感興趣的同學可以研究一下)
艾倫對最後一樣比較反感,但是也沒有說什麼。這些在探險中受傷救治手術時也能用上。對埃及當地人卻有致命的吸引力。
挑挑揀揀中,不知不覺時,兩人已經臨近了下城區。
街窄路窪,低屋舊瓦,髒水橫流,路邊的垃圾堆里藏著幾個醉死的流浪漢……
頭髮結綹、髒的看不清面孔得女人,抱著餓的哇哇大哭得嬰兒木然得走著。
凡此種種,滿目頹然。氣味都變得絕望,糜爛。
然而富麗的水晶宮在這還踮踮腳尖還能依稀可見……
艾倫得步履有些沉重。
朝著街巷中年久失修的民居望去,這裡大都曾是家境尚且殷實的半技術工人家庭,月收入有10-15先令,勉強足夠糊口。
後來永不知疲倦的龐大機器碾碎了這些人的可憐價值。它們馬力驚人,不會偷懶,不需要煤塊之外的薪水,沒有怨言,更不會因此罷工。
工人被更高效的機器取代是歷史的必然。但這些並不是每天要工作15-18小時工人的過錯。
失業,酗酒,爭吵,最後到家庭破碎,流浪為生,悲劇總是禍不單行,不肯放過這些可憐人……
「哦,兩位衣著光鮮的爵士閣下和威猛的軍官大人,只要給我一個銅板,我會為您掃乾淨這條街,以免污了您鋥亮的鞋子……」
幾個戴著破舊布帽、衣服全是補丁的半大孩子們見來了兩位外來人士,都拿著掃把,飛奔著跑了過來。
他們沒有鞋子穿,打著烏漆嘛黑的赤腳,半乞討半諂媚的想爭取這一份臨時差事。
伯納德剛想不耐煩的趕開這群偷扯衣角的孩子,
艾倫伸手制止了他。
艾倫從口袋裡數出幾個便士,一人給了2便士。輕聲命令他們趕快回家,不用替他打掃了。
幾個孩子都樂出了鼻涕泡,做鳥獸般四散跑開了。只有一個金色捲髮的孩子還依然堅持掃了兩下街道,猛鞠了兩躬,向艾倫珍重道謝。
等他們都離去了,伯納德皺著眉頭對艾倫說:「你這樣的無謂的仁慈反而害了他們。」
「你的施捨會讓他們對這種乞討似的無賴行為上癮,不會想著通過自己的勞動賺錢。最終長大了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社會渣滓。」出身貧窮農民家庭的伯納德不是沒見過這樣的例子。
投身軍伍才讓他最終避免了這樣的命運。他不是缺乏善心,只是不願意縱容。
艾倫也點了點頭:「我知道。」他轉過身去繼續向前。「可是今日我無動於衷的話,我怕他們有的人撐不過這周了。」
「總是要活著,才有機會改變。」艾倫想賺錢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再新辦一所貧民孩子能上學校。
他的母親之前也負擔不起他上學的費用,直到工人領導的大憲章運動席捲全國后,政府和教會才象徵性的在新興的工業城市曼徹斯特建立了一所可供平民就學的教會學校。
杯水車薪,沒有學上的孩子依然在市井中野蠻生長,他們的未來永遠只能是從事技術含量最低的下等工作。
艾倫恨錢,但是也承認不論做什麼事情,都需要錢。這兩者也並不矛盾。
兩人接著採購了一些便宜且耐儲存的食物。
那些不好攜帶的大宗物品就讓商家兩日後送到倫敦港碼頭。兩人回到了旅館,明天計劃再購買一張埃及的詳細地圖和其他測繪水文需要的專業工具。
入夜,下城區的巷內深處。
一個戴著牛仔帽的刀疤臉瘦小漢子手裡掂量著十幾個硬幣,嘩嘩作響。
「一群永遠填不飽的小飯桶,就知道吃,每天就掙這麼點銅子,都不夠爺爺我喝頓酒,乾脆餓死你們算了……」
瘦小猥瑣的漢子不耐煩的掏出幾個餿了的粗麥麵包,擲在地上,硬的咯牙的麵包居然「哐啷哐啷」彈了兩下。
瞬間,十幾隻臟髒的小手就把地上的麵包搶了個乾淨,狼吞虎咽的往嘴裡塞,在喉嚨中的口感如鋼絲球一般。
好不容易咽下去,落到空蕩的胃中,似乎還有迴響……
漢子厭惡的看著他們這群小孤兒,一把拽住了金色捲毛的孩子頭髮,狠狠的瞪著他:「聽說今天這個給你們錢的大善人很有錢?他掏銅幣的時候口袋裡還有好幾個金幣對不對。」
孩子叫列奧,也有人喊他奧利奧,在男人的逼問下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趕緊搖了搖頭。
「哼,你還敢撒謊,你這個卑賤的小雜碎,我把你丟進大煙囪里悶死信不信。」
男人一口吐沫吐到孩子的臉上。「我今天跟那幾個小販打聽了,這個大善人出手闊綽,買的又是出海的食物。他這兩天必然就要從倫敦港出發。」
「我跟你說,你給我滾到港口蹲著,如果他來了,你沒偷到20英鎊以上回來交差,我直接要了你的小命。聽到沒?」男子臉上從靴子上掏出一把小刀,貪婪和兇殘的表情交替出現。
他控制著這群沒人領養的孤兒在港口和下城區乞討、偷搶,可以說是無惡不作,人送外號:鼠王。
他的手中不知有多少孩子喪命了。然而欺軟怕硬的鼠王眼光卻極其敏銳,他能夠察覺到那些有背景且惹不起的大人物和中產暴發戶的區別,得手多次卻沒有碰到過硬茬子或被英格蘭場的警長盯上。
當然,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是從不會到下城區來的。從不。
奧利奧被拎著頭髮半懸著身子,又痛又害怕,輕輕的抽泣著,其他的孩子都在一旁默不作聲。
對於鼠王的指令,他咬著嘴唇死不作聲。
鼠王氣極反笑,給了奧利奧一腳就把他踹到了垃圾堆里。
「喜歡犟?隨便你,見不到20英鎊,我就把你妹妹德芙賣到紅香坊去,雖然我本來準備等她14歲的時候再賣的。」
為了控制這些頑童,鼠王會將一些女孩子或兄弟中的一個派到上城區撿垃圾,也許那些粗麥麵包就是這麼來的。分而制衡,鼠王其實有點小聰明。
聽到德芙的名字,奧利奧終於低下了頭。
「一定要活下去,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那個風雪夜,他赤腳曾抱著襁褓中的妹妹四處流浪,無以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