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倫敦港治鼠
清晨的攝政運河船塢碼頭處。
此時天微亮,人來船往,魚販的吆喝和碼頭工人的號子聲好不熱鬧,頂著大盔帽的巡警,也早早的拎著警棍來回維持秩序。
黑腳信天翁乘著微鹹的海風俯衝掠過,紅色的小眼睛打量著下方那艘通體黑漆黑的大船,考慮著艦艏蹲著的大傢伙為什麼不跟它一起去搞點薯條來吃。
那是一尊黑色的天鵝雕像。
【黑天鵝號】始建於1846年,船東為倫敦城中的老牌海商家族---薩墨斯。他們於微末中崛起,掃平了其他幾大攝政運河船塢處的小勢力,在隨後的販賣黑NU的貿易中賺了個風生水起。
這艘船其實是孫子輩的小黑天鵝了。祖師爺在四年前的一次走私活動中被西班牙海軍的艇炮打的半身不遂,撐到離倫敦港只有十五海里的地方,依然沒逃過沉底的命運。
此次重建,搭載了最新的蒸汽機推進器加人工帆槳兩種動力,艦艏的水下有一根十米多長的鋼鐵衝撞刺,包有鋼板防護的船舷中段兩側整齊排開12門銅炮,艦艏樣雕有一隻神妙的黑色天鵝,曲線優雅。
這艘兩帆海船,規模不算大,但搭載的武器和背後的銷許特權都是繳納了無數稅費,灰色保護費后才得以出港。
威武,伯納德在心中給這艘35米的大船樹了個大拇指。
就是不清楚這樣一艘帶有武器的艦船,大搖大擺的進入埃及的尼羅河是否會引起當地政府的強烈不滿?
算了,這個也不是他操心的事。
船舷垂下的踏板前,艾倫見過了船長安東尼先生,他這才知道這艘大船光租金就要一個月1000英鎊,還應承擔此期間25名水手的開銷和船隻的全部養護費。大概出航一個月就要花銷3000英鎊。
「委託我的到底是皇家學會,還是戰爭學院?租那麼大一條船還帶著這麼多水手,難道是派我去攻佔開羅么?」艾倫有些無語,作為水文測繪的任務,這樣的船隻進入尼羅河也太顯眼了。
「如果是攻佔開羅,至少要十五艘戰船,加一艘主力戰列艦。」一旁的伯納德嚴肅的分析起來……
艾倫捂臉,差點棄船跑路,還好希臘籍的船長告知,皇家學會已經預付了四個月的船費,支出這塊暫時不用他操心。
還算那個面具怪有點良心!
私底下艾倫已經給慷慨的副會長起了這樣的綽號,他盤算著1800英鎊該如何開源節流,才能撐到回國。
「一位小姐自稱您的小隊成員,已經先行上船佔據了最好的船艙客房位置。」大副福爾茨跑步過來向艾倫彙報。
艾倫一愣,心道這位神秘隊友倒是會享受,也不來碼頭幫忙。
此時他正指揮著肌肉塊頭極大的藍色背心水手和碼頭工人把一箱箱水果、麵包、鹹肉、雜貨,當然還有嶄新的聖經,搬到船艙內,無暇顧及其他。
有一些大宗貨物的尾款還需要驗貨后當場支付。艾倫邊感嘆著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一邊將剩餘找零的散鈔放進了腰間懸挂的子彈袋裡。
懷特剛剛差人送來了200枚求購的定製子彈,並告知雙子星左輪的專利在物色專業的代理人進行申報流程……
「巴克,別跑,把袋子放下!」
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追著一隻腰腹細長的犬,它的口中叼著一個麵包,身形極其敏捷,在人群中橫衝直撞,引來了不少呵斥。
轉眼間,那狗跑到了黑天鵝號旁邊,
猛地一個轉身,撒丫子滑向向旁邊,小孩則沒剎住,一下子跟艾倫撞了個滿懷。
還好艾倫一下扶住了他,兩人才堪堪沒掉入海中。
「小朋友,你沒事把,需要幫忙么?」艾倫見這個小男孩有些眼熟,心思一動……
「謝謝叔叔,我自己去追那隻笨狗就行了……」小男孩雙手合十鞠了一躬,眼睛不敢抬頭看艾倫,轉身就要溜走。
狗肯定是一隻非常聰明的狗。艾倫笑了起來。
「走不了,你這個偷兒。」一隻大手直接拽著後頸將他凌空提起,往他胸口一抹,子彈袋從懷裡就掉在了地上。
伯納德眼神冰冷,居然敢有人在他面前耍這種小伎倆,他並不介意將這個下流的偷兒直接扔進海里讓他清醒清醒。
一旁的大鼻子胖巡警見狀也吹著哨子跑步趕來,氣喘吁吁的說道:「見諒,兩位紳士。我敢發誓,在我的管區里也不常有這樣的小絞刑犯出現,您把他交給我就行了,保證給您出氣。」
巡警隨即轉過頭一臉鄙夷的恐嚇著小男孩:「人贓並獲了,小東西,跟我去裁決所見法官大人吧,我想他會很樂意抽出五分鐘來判處你死刑。」見他不為所動,又補上了一句,「你這種靈魂骯髒的小泥巴種註定會下十八層地獄,被釘在石板上不得超生……」
男孩似乎被最後一句嚇到了,終於低低的啜泣起來。他真的很害怕靈魂被定義為骯髒,最終下了地獄,再也見不到自己未曾謀面的父母了。
「抬起頭來看著我,之前是不是曾給過你兩便士銅幣。」艾倫向前一步,擋在了巡警面前。看熱鬧的工人將這裡圍成一團,面色刷白的鼠王也躲在其中不敢吱聲。
他記得這個拿了銅幣,依然堅持打掃完街道,鞠躬后才離開的實誠孩童。當然,他一頭金色的捲髮也比較顯眼。
男孩用袖子擦掉了鼻涕和眼淚,眼眶紅腫,抽泣著回答:「是……是的,閣下。」
伯納德十分不解為何艾倫不將他交給巡警了事,在這裡耽誤了出航的時間。
「那為什麼還要拿我的袋子,知道這是錯誤的行為嗎?」艾倫小心的避開了偷這個字眼,為這個小男孩留了最後的體面,語氣嚴肅但並不咄咄逼人。
周圍的人群見失主艾倫居然沒有對這個偷兒拳打腳踢,十分失望,在一旁鼓噪起來。鼠王在一邊往前擠,趁機喊道:「打死他,打死他……」
「安靜!」伯納德一聲厲喝,秀了秀肩膀上挎的卡賓槍,四周頓時靜若寒蟬。他不理解艾倫但並不代表別人就可以質疑隊長的決策。從今日起,他將開始履行武裝護衛的職責。
「說吧。不用害怕。」艾倫揉了揉他亂糟糟的,稻草似的頭髮。
男孩呆住了,從沒有人像這位好心的先生如此溫柔的摸過自己頭髮。自己竟然對這位父親一般的先生以怨報德,辜負了他的信任。
他突然感覺那位大鼻子巡警說的很對,他確實應該下地獄才對。
熾熱的淚水從他的眼眶奪目而出,他忍不住失聲痛哭,死命的向艾倫點著頭認錯,似乎想把他的那顆大腦袋從瘦弱的脖子上搖下來不可。
接著,他用手指向猥瑣刀疤臉鼠王站的位置,咬著牙蹦出五個字,「妹妹在他那。」
語畢,奧利奧癱坐在地。他不知道這件事最後的結果。
如果帶著妹妹真的需要用這樣的方式活下去,他寧願跟妹妹在地獄里相擁著取暖。
艾倫已經想明白了前因後果,對著伯納德輕聲道:「把他帶過來。」伯納德聞言,立即沖向正欲逃跑的鼠王。
一個回合不到,鼠王的小刀被掰彎,雙手反剪在身後,殺豬般的嚎叫著被押了過來。
後面的事很簡單。
艾倫將雙子星中的一隻取了出來,直接把槍管塞進他的嘴裡,附在他的耳邊,吹了個風:「把這個孩子的妹妹送到鮑威爾主教處,報我的名字。其他的孩子如果我執行公務回來后少了根汗毛,我會直接用槍托砸爛你的腦袋,聽明白了嗎?你甚至都不值得浪費我一顆定製的子彈……」
鼠王急忙點頭哈腰的討好,眼神卻十分陰翳。能認識主教的肯定都是大人物,自己得罪不起而已。但是自己往下城區深處一藏,誰又能找到我呢?
艾倫想了想,從口袋中掏出5英鎊,扔在地上。
總要給其他孩子留點餐費。
「撿起來。」
鼠王此時倒是臉上一喜,趕緊趴下去撿地上的鈔票。他可不會跟錢過不去。
艾倫見狀給伯納德使了個眼色。後者雖然對總是充當打手有些鬱悶,但也會意,手腕搭住鼠王的右手,猛地發力,整個手臂擰了個720°大風車。
豆大汗珠直接從鼠王的額頭滲出,他倒也不敢慘叫,怕另外一隻也被擰斷。
接著年輕人的話語在他上方響起:「做的好,我會給你獎勵,做的差,就算是倫敦的一隻老鼠,我也會親自翻出來踩死……」
「滾吧。」
徹底嚇破了膽的小老鼠攥著五英鎊鼠竄而逃……
暗中塞了點銀幣打發了巡警后,艾倫蹲了下來。「你叫什麼名字?願意跟我去國外一起執行公差么?」
目睹了一切后的男孩激動的跳了起來:「我叫列奧,或者喊我奧利奧也成,我發誓將永世追隨您,我的主人。」
艾倫對奧利奧的誓言倒是愣了一下,苦笑著說道:「喊我艾倫哥哥就行。走吧,一起登船。」
「好嘞,主人。」
奧利奧哧溜一下就奔上了船,敏捷的很,徵得艾倫的同意后,他又一溜煙下去把那條狗也帶上了船……
展帆,啟航!
笨重的蒸汽機也全力發動起來,黑色的煙霧混著清早的晨霧,散於倫敦的上方……
剛熟悉的碼頭,鐘樓、水晶宮,全部模糊在視野中。人世的紛繁、嘈雜已經漸行漸遠,只有蔚藍夾雜著白色的浪濤唱和著不時響起的汽笛,奏響了駛向遠方的交響。
艾倫離開了船舷,順著二層的階梯向下。
「篤篤篤……」他心思複雜的叩響了一道客房門。希望這位神秘的隊員不要是自己隊伍的拖累。
沒有人回應,可是大副明明說她上船后就在這間客房沒有出去過。
艾倫有些緊張,只好直接扭開了未反鎖的門。
「海倫娜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畫家……海倫娜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畫家……」
一隻碩大的金剛鸚鵡,站在架子上,大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