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追思
蘇倦一直悶悶的不說話,看起來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季雲嬋揉了揉微腫的眼睛,感嘆道:「今天這一家人掉的眼淚可真不少。」
蘇倦回過神,忍不住失笑道:「本王可不像你這般愛哭。」
季雲嬋不服氣的撇撇嘴,「難道父皇和母后也是愛哭嗎?這是感動,感動!」
蘇倦頓住腳步,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睛,「好點了嗎?」
季雲嬋嘿嘿一笑,「還沒有,還沒有。」
蘇倦又細密而輕柔地落下幾個吻,「如此?」
季雲嬋心滿意足,「差不多吧!」她轉頭環視一圈,「現在我們要去哪?」
蘇倦沉吟,「你回宸陽殿去休息吧。」
季雲嬋歪了歪頭,「那你呢?」
蘇倦撩起她耳邊的碎發,輕聲道:「我要去上官先生那裡看看。」
季雲嬋在他波瀾無驚的眼底捕捉到了一絲沉痛,她知道他很難過,
這是他一生最深刻的傷痕。
她握起他的手,輕輕吻了又吻,「好,我回去等你。」
***
出了京城的郊外,一路向西而行三百里,便是一處被封禁的荒山。
十年前,南宮一族被滅族之後,因後代無人祭祀,蘇倦便命人在這裡為上官一族暗中建造了一座墓冢。
自他十四歲親掌朝政以來,除了他患眼疾的那三年,
蘇倦每一年的清明、冬至和除夕都會攜溪玉和藍狩親自來這裡祭奠恩師。
溪玉奉命去追查南宮鶴的行蹤,去了烏羅,這次只有藍狩帶了一小隊侍衛隨蘇倦而來。
山路陡峭難行,馬匹是上不來的,自山腰起,就只能靠步行攀爬而上。
堪堪行了近兩個時辰,才終於到了接近山頂的位置,上官一族的墓地就背靠著一座更高的山,這裡視野及其開闊,佔盡了一方風|流。
秋風疾,荒草萋萋,已經隱隱能看到林立的幾塊墓碑,
藍狩背著包裹走在前面,為蘇倦周圍齊腰的草一一清理了,
剛走到墓地前,準備放下包裹拿出祭品的手卻猛地一頓,
墓碑前的赫然已經擺了祭品。
上官一族已經被盡數滅族,這裡早就被封山了,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
藍狩怔怔地看著墓碑,疑惑地看向蘇倦,
「殿下,這?」
不會是有人上錯墳了吧?
蘇倦的神色又一瞬間的凝滯,隨後眸色幽沉地看著墓碑,緩聲道:
「在我們來之前,有人已經來過了。」
***
季雲嬋靠在宸陽殿的軟塌上,獃獃地看著眼前漆几上的茶盞發獃。
這兩天蘇倦和她一直都沒怎麼合過眼,心中憂慮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深。
她的手指觸上紫晶手釧,一邊摩|挲著一邊陷入了沉思。
在荀策親眼看到蘇衍將蘇憶擄走之後,蘇倦卻並不以為然,顯然他並不相信這件事會是蘇衍所為。
其實她心中也是這樣想的,只不過在事實沒有定論之前,這一切也都不過是猜測。
她煩躁地翻身下地,到現在為止,不管是哪裡,竟一點消息都沒有!
她心緒紛亂,想出去走走,結果剛出了殿門,怔目環視著熟悉的宮門,
這才才猛然發覺,這些一直陪在身邊的人,
如今竟一個都不在宮中。
身後的兩個小宮人不敢貿然開口,只是恭敬地低著頭,一左一右的站在她的身後。
季雲嬋靜立無言,陽光陡然變得有些犀利灼人,
讓她感到眉目間一陣刺痛,眼底的水霧讓陽光變得紛紛碎碎,
她深吸了一口氣,定住了心神,眼底漫起的光暈散去,這才看清那個由遠及近的人影——
溪玉穿著一襲墨色長衫,正向宸陽殿緩步走來,
俊美的面容藏匿在陰影中,只露出一雙深幽似水的褐瞳。
季雲嬋看著他漸漸走近,心中一動,下意識向前迎了幾步,急切道:
「你怎麼來了?可是有什麼消息傳回來了?」
溪玉停住腳步,垂首道:
「參見王后,微臣奉命前去烏羅,已經查出在那裡確實有叛軍的殘黨餘孽,因為烏羅距離皇城較遠,且因貿易繁華,這股勢力藏匿得極深,因此才花費了這許久的時間才找尋到線索,但……」
季雲嬋面色一緊,連忙追問,
「但是什麼?」
溪玉嘆了口氣,這才抬起頭,
「南宮鶴等人正是因為這夥人的掩護,從烏羅的海域秘密潛逃,具體的反向還未探明。」
片刻后,季雲嬋坐在正殿,直到身旁的宮人將茶杯置在檀木桌上,發出一聲輕微的清脆聲響,她這才回過神,臉色煞白地喃喃道:
「公主她……」
溪玉立於殿中,眼中劃過一抹沉重,緩聲道:
「烏羅中的叛黨已經全數捕獲歸案,他們都交代了掩護南宮鶴等人逃亡的細節,但卻並不知道南宮鶴等人最終逃到何處。」
季雲嬋眉頭緊鎖,沉吟道,
「這些人可有供述蘇衍是否與南宮鶴同行?」
溪玉看了一眼季雲嬋,
「回王后,南宮鶴的幾萬大軍並不是一夜之間出境的,而是分批集結調遣,分散在幾處偏僻的港口登船,以商船為掩護,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西境,據烏羅的叛賊招認,確實有一人與南宮鶴同乘了一艘船,應該就是蘇衍。」
季雲嬋攥緊了拳頭,半晌才咬牙恨恨道,
「這幫混蛋!」
如此周密的計劃,必定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籌謀已久。
蘇衍和南宮鶴既然選擇了偷偷撤退,那就表示他們一定已經有了後路。
是西岵?還是北祁?
蘇憶若是真在他們手上,那豈不是凶多吉少?
沒想到內亂才剛剛平息,他們一時疏忽,竟然被逼到如此被動的境地,真是可惡!
溪玉說完便沉默不語,他眼帘輕動,眼底一抹細碎鋒芒一閃而逝,他剛要開口,卻聽突然響起了匆匆而來的腳步聲。
他轉身望去,卻見一個小宦官飛快跑來,喘著粗氣道:
「啟稟王后,宸王殿下回來了!」
季雲嬋一驚,「他不是去祭奠上官一族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話音剛落,蘇倦已經帶著藍狩大步走了進來。
溪玉正色行禮,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