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兒子守護江山,我守護你
他說完這番話,似乎耗費了極大的力氣,他捂住胸口咳嗽幾聲,
太后臉色一緊,趕忙起身,將手邊的茶遞了過去,替他順氣,
蘇倦眉毛微擰,他眼底劃過一抹擔憂,季雲嬋也有些焦急地看著太上皇,
忍不住開口勸道,
「父皇,您的身體還沒有休養好,此番耗了許多心神,來日方長,有什麼話,還是等以後慢慢說吧。」
太上皇擺了擺手,他慢慢喝了幾口茶,緩了口氣,拉著太后的手,示意她坐下,這才看著蘇倦繼續道:
「不,錯失了這二十年,朕一刻都不願意再耽誤,」
他頓了頓,眼睛越過兩人,望著遠處的天際,
「當年,朕離開王城之時,你還在你母后的腹中,朕身為南鳶一帝,這些年不僅愧對你們母子幾人,更愧對南鳶百姓!
世事難料,如今二十年過去,我兒已是而立之年,帝王韜略,文治武功,皆是頂級之選,天下間無人不曉,西境之主宸王的野性和銳氣,亦無人能及!
自今日起,朕便將這南鳶的天下,全部交由你來守護了!」
他看著蘇倦,眼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與驕傲,眼底卻隱了一抹痛心,
「你有勇有謀,這些年來遲遲未對東境出手,可是因為害怕那人是你的生父,而心有顧忌?」
蘇倦的手緊了緊,他低著頭,片刻后,才緩緩應道,
「是。」
太后一臉驚訝地看著蘇倦,眼眶驀地濕潤了,這孩子的心思竟藏得如此深,
這些年,她只顧著自己沉溺在偏執的仇恨和痛苦裡,何曾設身處地地為蘇倦考慮過?
他的忐忑難安,又有何人能懂?
季雲嬋抬眼看了看太上皇,知子莫若父,就算是今朝才相認,蘇倦的心思,太上皇必然早已洞悉,他對蘇倦的感情,雖然少了二十年的天長日久,卻依然厚重而純粹。
太上皇起身,他背脊挺拔,面容肅穆威嚴,聲音卻有著難以察覺的顫抖,
「去吧,朕將這天下交給你,如何處置那些鵲巢鳩居之人,如何收拾東境叛軍,都由你來決定,待這些事實大昭於天下,你一統南鳶之時,朕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
太上皇轉頭看向太后,眼神溫柔繾綣,他伸手握緊她的手,
「退位。」
太后的眼圈愈加通紅,她握緊太上皇的手,眼角含淚,
「陛下……」
太上皇釋然一笑,
「兒子守護江山,我守護你。」
蘇倦抬起頭看向他,眼底波瀾涌動,卻最終歸於寂靜,他薄唇微動,
「父皇放心。」
太后一臉感懷地看著這一幕,想到下落不明的蘇憶,心頭難免酸澀,她輕輕拭了眼角的淚水,哽咽道:
「只是不知道憶兒她如今身在何處...」
她若是知道了真相,也一定會欣喜若狂吧?在她幼年,太上皇是她最依賴的人。
幾人聞言,皆是神色黯然。
太上皇面色一沉,他示意蘇倦起身,
「去忙吧,儘快將你長姐救回來。」
蘇倦頷首起身,「是。」
太上皇負手而立,他鎖眉沉吟片刻又道:
「另外,這玉佩之後,乃是七大古族近千年來一直堅守的東西,你要切記——行者無疆,勢者,因利制權,此乃我南鳶皇族之道。」
蘇倦神色肅重,眸色深沉,恭敬稱是。
太上皇的神色終於緩和了一些,他看了看蘇倦手上的黑玉戒指,惋惜道:
「朕聽說了上官一族力保你們母子幾人的事,看來他們並未辜負我南苑皇族,將這玉簡交付給了你。」
蘇倦聞言,眉間閃過一抹痛色,他垂首看著手上的戒指,重複道:
「玉簡?」
太上皇目光變得悠遠,他感慨道:
「朕在出征之前,太醫就已經查出你母后懷的是男胎,朕曾將這玉簡和一道聖旨交給了上官翊;若是在你出生之時,朕回不來,便將這玉簡親手交由你,那聖旨,是立你為南鳶太子。」
太后一臉震驚地看著他,眼睛一瞬間就又變得通紅,
蘇倦也是心中大為震撼,
這戒指,是他十四歲出征歸來之後由藍狩的父親藍玉林交給他的!
蘇倦記得很清楚,那時他說這是南鳶先祖在聖戰中得到的。
難道是上官翊在臨終前將這枚戒交給了藍玉林嗎?
上官翊支持著母后一路來到西境,為師多年從來沒有對他說起過此事,
他在懼怕什麼?
「雲祈之境有傳:玉簡天書,神跡秘錄,皆是憑虛之說;可只有七大古族真正的傳人之人才懂得,虛妄,皆是真。」
太上皇看著蘇倦的眼神多了一抹審視,他凝神與他對視,心道:
你可曾覺醒皇族血脈?
蘇倦仍在沉浸在回憶中,聞言不由微怔,他眉峰一緊,剛要開口,
就見太上皇神色滿意,他還未有所反應,
太上皇再次以心道出幾句心法,
見他一臉疑惑,太上皇定定地看著他,
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那幾句心法,蘇倦這次認真記下,
太上皇點點頭,欣慰地看著他,
「都記住了?」
蘇倦垂眸,眼中的冷色終於化開,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獨屬的青澀,
「是,兒臣銘記於心。」
太上皇神色悵惘,
「上官一族,歷代皆是效忠於南鳶皇族的謀士,他們蒙冤滅族,你既已經為他們反正,記得代朕親自去祭奠一番。」
太后滿臉愧疚,垂首哽咽道:
「都是臣妾...」
太上皇拍拍她的手,「不,這些事情背後都是極大的陰謀,」
又轉頭看向蘇倦,在心中說了一句話,
蘇倦眼中劃過一抹異色,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好了,」太上皇的疲憊爬了滿臉,他虛弱道,
「朕累了,還有很多話要與你母后說,你們且去忙吧!」
季雲嬋連忙點點頭,
「父皇說的是,可要太醫再過來看看?」
太上皇剛想拒絕,太后在一旁附和道:
「也好。」
她看出來太上皇的臉色不是很好,還是覺得讓太醫來瞧過了才好放心。
太上皇便不再說什麼了,只是溫和地看著太后,一寸也不舍地移開目光,蘇倦和季雲嬋齊聲行禮退下,留下二人獨自傾心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