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盲人模擬
我記得很清楚，那是第一次和黑洞見面的時候，她讓我捂住雙眼，我就看到了死去的老張。當時我認為是黑洞的手段，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但現在看來，那也許是真的。
現在沒有心思去探究那背後的科學依據了，密閉的房間里由於多次使用火焰，空氣已經開始變得稀薄，幾乎兩次呼吸才抵得上之前一次呼吸，時間很緊迫，必須快點獲得視野。
至於那個暗道，是完全沒有辦法才能嘗試的，抓住桑九腳腕的東西是從對面過來的，我不清楚對面的空間里隱藏著其他什麼危險，就目前來看我們面對的，至少並不致命。
我抬起雙手蒙在眼睛上，不由得有些心思上的小尷尬，本來就什麼也看不見，捂住眼睛就顯得有些多此一舉。但又不得不這麼做，希冀著黑洞當時的方法可以奏效。
事實是殘酷的，我的眼裡仍舊一片漆黑。
問題出在哪裡？是我的打開方式不對？旋即我又想起，當時我能看到老張，還有一個重要的細節，我點了蠟燭。
可是這種地方，到哪裡去找蠟燭，如果真有蠟燭，現在我們也不會如此被動。
不過我覺得蠟燭的問題不大，送走黑洞后我又回去了一次，我仔細檢查過，那就是普通蠟燭，而且吧台的小妹也不是故意換人，而是恰巧換班，我的陰謀論很難成立。
排除掉蠟燭的問題，那我能看到東西的原因到底是什麼。當時的所有細節都在我的腦海里，並沒有我忽略到的點。
當時旅館內的光線雖然昏暗，但是能看清東西，黑洞的動作本質是要模擬出盲人的狀態。這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但是為什麼我這樣做完全沒有作用？
「嘶！」黑暗裡的桑九突然倒抽了一口氣，我慌忙抬頭「看」過去，「怎麼了？」
桑九的聲音像是在忍受疼痛，「張老闆，你這廠牌，怎麼這麼燙！」
燙？
我猛然想到，我在那個有著鐵皮棺材的房間里眼疾發作的時候，廠牌也在發燙，那時我的眼睛幾乎全盲，直到到了這個房間我都以為我是瞎了的。可事實上廠牌脫手后，我的眼睛就恢復了，桑九道破這裡沒燈我才發現。
現在幾乎可以確定，眼疾的發作，和廠牌脫不了干係。
「你的眼睛有不舒服嗎？」我問道。
「沒有，只是燙，特別燙。我把它放到腳下了，我拿不住！」桑九的回答讓我一愣，為什麼廠牌只會影響到我自己？是他的體質比較特殊？
「怎麼樣了，想到辦法了嗎？」
「還沒有，我的方法不奏效。」我無奈回應，隨即將我的思路告訴了他，桑九沉默了一會，很沒信心的問道：「也許，模擬盲的狀態，是相對的？」
我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相對的？」
黑暗裡桑九的話再次傳了過來，「你在旅館里，在有光線的情況下，是捂住眼睛才能看到老，那個按摩師老張的對吧！」
「沒錯。」
「在那種情況下，你捂住眼睛才能模擬盲人，因為你本身就可以看得見。這裡不一樣，雖然在你眼裡是什麼都看不見的，可這只是環境給你的影響，並不是你真的看不見。」
我一下子就懂了，相對於在旅館的環境里，我只要捂住眼睛就可以模擬盲人，但相對現在本來就什麼都看不見的黑暗環境里，捂住眼睛與否，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這種情況下，恐怕只有一種方法能夠模擬盲人。
那就是真的變瞎。
我靠！我總不能在這裡自戳雙眼，cosplay一波紫龍吧！我沒有第七感，也沒有小宇宙。
可如果不這麼做，我該怎麼去模擬盲人？
我看著桑九的方向，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桑九，把廠牌給我。」
「我用腳給你蹭過去，別半路又被搶了，小心燙。」
我聽到桑九的腳踩著廠牌，一步一步蹭到了我的身邊，感受到他的存在，我心裡的一塊石頭彷彿落了地。
廠牌入手的一瞬間，我立刻就感受到了比之前那一次更嚴重的發燙，已經到了可以把人燙傷的程度。先是手上灼痛感傳來，隨後而來的是眼睛的劇烈脹痛，彷彿眼球就要爆開，連帶的是頭暈，耳鳴，窒息，和恍如置身油桶里的粘稠感。強烈的痛感讓我幾乎站不穩，我緊閉雙眼，遏制著將要發出的痛苦**。
這種痛苦持續了快要2分鐘才漸漸消散，我這個身體虛脫無力，陳浩博摸索過來，和桑九一人摻住我一隻胳膊，才讓我勉強站立。
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知道，我真的瞎了。因為此刻眼前的黑暗，和之前的黑暗截然不同，它空洞，虛無。
我努力睜大眼睛，就看到眼前的虛無中，出現了一個由遠及近的白色光點。
「看見了！」我驚呼出聲。
陳浩博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看見什麼了！」
眼前的光點逐漸增多放大，連成線后擴散成面，眼前的鏡像就像手機相機的底片濾鏡一樣沒有色彩卻亮的晃眼。
我抬頭看向房間的頂部，能看到上邊裸露的牆體和斑駁的牆皮，我不知道它們本來的顏色，它們變化著，蠕動著，但我能分辨出來，那就是屋頂的樣子。
我環顧四周，想要將那個拿走我們打火機的東西找出來。可眼睛只是一掃，我就愣住了。
奇特的視覺里，我看到，在我們三個的周圍，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我的腦袋嗡了一聲，本能的向後閃了一下，力道之大連桑九和陳浩博都差點沒拉住我。
「怎麼了？」兩個人同時問我，我看過去，他們兩個和我們周圍站著的那些人一樣，看不清衣服和面貌，只有一個不斷小規模不規則變化的黑白輪廓，能看得出來，他們兩個正在黑暗裡警惕的戒備四周。
我使勁咽了口唾沫，「我們周圍，全他媽是人。」
「啥玩意？咱們這是進了鬼窩了是吧！」陳浩博抖了一下，摻著我的手抱得更緊了一點。
「張老闆，這關頭開玩笑不太妥當吧。」桑九也往後退了一下，「你知道嗎，你的觀感跟我們可能不一樣，看不見的最嚇人啊！」
我掙了一下他們拽著的胳膊，「哪有心情開玩笑，我跟他們臉貼著臉呢。」我緩慢伸手，想要去觸摸它們的身體，可是在接觸的一剎那，我的手穿了過去，沒有碰到東西的觸感。那些人則沒有迴避的意思，像是死了一般。
「先別慌，這些人一動不動，我也摸不著它們。」我稍微鎮靜道。
面前的這些東西似乎並不能稱為人，它們只是有著人的輪廓，卻像模特一樣呆站在原地，但是如果這樣，那個拿走了我們打火機的東西，在哪？
我讓他們鬆開手，一步步緩慢前移，面前的人型太多了，一個一個摸過去，都是沒有實體的虛幻輪廓，似乎並沒有攻擊性。我心裡竟然有些失望，摸索的動作更加大膽起來，一直摸到牆角。
摸到了一具身體，有實體的身體。
我嚇得手往回縮了一下，仔細看過去，能清楚看出它扎著的高馬尾，是個女人。整個身體一動不動背對著我，只有馬尾在小浮動的搖擺。房間里沒風啊，馬尾怎麼會晃的。
剛剛想到這裡，那身體突然以一個十分詭異的姿勢扭轉過來，沒有五官的臉猛地就探了過來！
猛地我就感到一陣勁風吹了過來，我向後閃身，卻被那東西一把抓住衣領，還做不出來任何反應，本來就重心
不穩得我就被它抓著直奔書架。
這東西力氣特別大，我幾乎反抗不了，腦袋朝著書架的玻璃櫥窗就撞過去。
「桑九！」我大吼一聲，為了能讓桑九在黑暗裡辨認我的位置，我停住了被帶著走的腳步，變成被那東西拖著走，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一直持續。
腦袋馬上就要撞到玻璃門的時候，一隻粗壯的手臂從身後勾住了我的脖子，勢大力沉，就像被一把鐵鉗鉗住一樣，我霎時間無法呼吸。
好在那東西沒有和桑九相鬥的打算，一個前滾翻直接翻進了書架下方那個暗道里，消失不見。整個過程幾乎就在瞬間，陳浩博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那東西鬆手后我直接就被桑九的巨力甩了出去，撞到牆面，廠牌也就此脫手。
我齜牙咧嘴的站起來，眼前再一次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