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族內懲處
火府內外人來人往,忙忙碌碌。
真是熱鬧吶。
火步滅身披素白粗麻孝服,給那些平日里難得見上面的親戚們行禮,累得腰都要斷了。
停喪前兩天其實沒甚麼感覺,但人前總歸是要掉兩滴眼淚的。要不是還有幾分身為候補少主的自覺,他甚至有些想和不遠處那個穿了一身白、比他更嚴肅的小孩子調笑。
小崽子一臉肅穆沉痛的樣子,真不像三歲小兒,比他火步滅更像身為人子該有的樣子。
停喪第三日,他恍恍惚惚地看著面前的棺槨,對裡面躺著的真是他爹終於有了一些實感,眼淚自動自覺地往外跑,但他瞧瞧棺槨另一側哭紅了眼的娘親,便又將眼淚收了回去。
停喪第五日,他有些受不了了,心裡頭有塊大窟窿颼颼地進著冷風,便深更半夜的教人把小崽子從被窩裡扒出來,揣進自己懷裡,軟乎乎又溫熱的一團,感覺熨帖了不少,雖堵不上那個窟窿,但聊勝於無。
他曉得小崽子是很累的,這幾日沒亂跑,很努力地陪著他,但他更自私了些,到了夜裡也不再放這崽子走。
守夜是火步滅和火寂燎兄弟倆輪著來的,輪到火步滅的時候,除了門口把守的下人們,堂內守夜的人只他一個。
「蕭容,倘若你不在,這裡便只我一個人了。」火步滅將額頭輕輕地抵著小崽子的膝蓋,聲音里透著毫無掩飾的疲憊,「留下來。」
蕭容偷偷打著呵欠,硬支著身子倚牆而坐,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火步滅的話。
火粲下蠱害人、偷偷服用「醉君歡」的事沒能掩蓋住,已經在府內和民間流傳開了,蕭容也有所耳聞。
但這幾日火步滅竟似乎將此事拋諸腦後的樣子,既不暴怒也不發狂,只是做著身為人子該做的事,舉止得體挑不出絲毫毛病,教不少抱著看笑話心態的人大失所望。
但火步滅越是這樣冷靜,蕭容便越是擔心,很怕會鬧出大事情或是悶出大病來。
停喪七日,終是要出殯了。直到此時,依然未見火粲露面,已經有不少人竊竊私語,道是火粲說不定已被家法處置了。
但抬棺時,火粲他來了。衣著外表整潔,一掃前些時日那頹廢的樣子。只是身板過於瘦弱,搖搖欲墜風吹便倒一般,對比抬棺木用的漆黑油亮的木架,少年的肩膀就像單薄的紙片。
火粲抿著唇穿過躁動的人群,那些交頭接耳的人像躲避洪水瘟疫一樣,退到遠處對他指指點點。
他來到棺槨前頭,以身仆地磕頭,行了三個大禮。
抬棺需要八個男子在肩膀上搭著木架的四個邊角,饒是如此,棺木沉重,仍是要耗費極大的力氣。
火粲一聲不吭地扛著木架,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隊伍,穿過數條長街,又走過一段崎嶇不平的上山路,總算到了火氏的墓地,此時已是滿頭虛汗,面色比臘月的大雪還要白。
直到下葬結束,火粲和火步滅這兩兄弟也沒有互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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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葬結束當晚,火氏立刻在祠堂召開了集會。
隨行的護衛阮棠次日打探消息,回報給蕭容:
「各氏族對背叛和謀害同族這類事都是深惡痛絕,因而處罰也都是極重的。火家作為世家大族,紀律嚴明,更是如此。
粲少爺依照家法,被抽了八十八烏金鞭,皮開肉綻,原本是要沉入江底葬身魚腹的,但被火步滅少爺阻攔了,說是火二爺拿命救回粲少爺,倘若這麼處死了,火二爺的死豈非成了一場笑話。」
蕭容贊同地點著頭:「最終如何處置了?」
阮棠湊過來附在蕭容耳邊,低聲道:「小人聽說,他們最終還是把粲少爺帶到了蒼江,綁在了江心的一個木樁子上,只露出一個腦袋。
道是要在那水裡泡上七天七夜,把粲少爺的生死交給天意決定。這七日內,倘若水位漲,粲少爺升天,倘若水位降,興許還能撿回一命。
不過屬下看他一身是傷,丟到水裡也是要被魚兒啃咬,被水浸泡,便是最後沒被淹死,能不能完完整整地活下來也是個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