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黑暗奏鳴12

「副會長大人……」

助理看著醒來的帕麗斯,高興之後，又覺得有些恐懼。她怯怯地準備說什麼，帕麗斯就自己坐了起來,然後轉過臉看了一眼車內的情況。

一群人看本以為死了的老闆又爬了起來，也都偷偷看了過來,帕麗斯的眼珠在他們臉上轉了一圈，然後冷淡道：「把我的手機拿過來。」

保鏢露出茫然的神情,助理連忙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了手機。她之前把帕麗斯的所有隨身物品全都帶在了身上。

帕麗斯接過了手機，她露出的那一截手腕白得能看清裡面的血管，泛著不詳的青灰色。助理看著她按了幾個鍵,然後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一邊接電話,帕麗斯一邊對他們命令：「停車。」

救護車停了下來,但她也沒下車,而是繼續接聽電話。助理聽不到另一端的人在說什麼，只能看到帕麗斯用一種微微驚訝的語調說：「你拿到了？」

帕麗斯報了一個地址，助理看了一眼手機，才發現這是目前車輛行駛到的位置，她也不知道帕麗斯是怎麼不看就知道的，她現在對帕麗斯有種莫名的恐懼。

她依然運籌帷幄,雖然剛剛重傷,但姿態神情都平靜到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平日里這種從容是助理最為崇拜的，但今天卻讓她覺得莫名恐怖。

「我看到了你的誠意……你的確向我證明了你的行動力,當然我也有自己的方法，不過,既然你已經拿出了足夠的合作態度,我自然不介意多一種方向。」帕麗斯從擔架上坐了起來,她低頭看著撿漏的擔架床，助理突然注意到，她的頭髮顏色好像變了。

之前在昏暗的燈光下沒有注意到，但現在來看，帕麗斯的頭髮顏色明顯在變深。

帕麗斯打完了電話，她掃視了一圈車裡的人，然後毫不客氣道：「你們可以離職了，手續自己去辦理，現在，離開這輛車。」

於是一群人都灰溜溜地下去了，沒人看上去想對自己的工作再做什麼辯解，助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在那群人里，猶猶豫豫地抱著手裡的衣服，慢慢地往外走。

還沒等她挪出去，就聽見帕麗斯喊了她的名字：「小安？你不算。」

助理縮了回去，她看見帕麗斯綻開了熟悉的、溫柔的笑容，對她說：「你做好了自己分內的事情，你已經很好了，所以不用離職。」

「那，那我現在要做什麼呢……」助理低聲說。

「嗯……」帕麗斯思考了兩秒鐘，「首先，先通知總部我沒有死吧。」

她向前攤開的手機界面上，頭條就是「爆獵人協會副會長演講過程中遭兩次刺殺，現生命垂危」的新聞，助理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低頭應下。

她掏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在對方的驚呼中表示帕麗斯現在看上去還好，只是可能有些失血。然後她問：「大人，總部那邊表示可能需要你立刻開一個發布會，回答一些記者的提問……」

「發布會？」帕麗斯笑了，「嗯，需要的話當然可以了。」

「那麼之前的統籌工作就交給你了，小安，最遲今天晚上，最好可以完成，安排好后將時間和地點發給我。」帕麗斯探身過來，摸了一下她的腦袋，「可以做到吧？」

「額，應該可以……」

帕麗斯對她最後微笑了一下，就推開了救護車的車門，另外一輛車已經停在了救護車旁邊，她對助理擺了擺手，就消失在了助理眼前。

助理看著手裡無數還在詢問「能不能提供副會長現在更多照片」的信息，只覺得一陣心累，和一絲不安。這股不安又迅速地被最後副會長的那個摸頭席捲而走，她拍了拍自己的臉，對自己說：「好啦，這可不是個輕鬆的工作，要加油啊安醬！」

。。。。。。

西格瑪縮在前座，他的後座坐著陀思和新上車的女人，開車的位置坐著果戈里，這真是個噩夢一般的配置，西格瑪只想抱著頭啥也不說。

後面的女人是之前見過一面的帕麗斯，她果然是答應了天人五衰的計劃。對於世界就要毀滅了這件事，西格瑪仍然沒有什麼實感，畢竟他對這個世界壓根沒多少接觸，但獵人協會的名頭還是讓他對這件事的嚴重程度產生了一些震撼。

「我們原本的計劃，是通過書，建構一座完全存在於天空的賭場，運用的可能是三百年後才能擁有的技術，總之，通過這個賭場虛無流通出來的特質硬幣，輸向全世界，之後這些硬幣會在一星期後爆炸，死傷事件會在全世界發生，以此降低政府的公信力。」

陀思簡單地說完了，西格瑪忍不住分了個耳朵，因為他知道這個「天空賭場」本來應該是自己的家，「當然，我想副會長你肯定會有別的方法。」

「麻煩的方法，」帕麗斯說，「現在金屬貨幣的使用率本身就很低，你賭場里打算使用哪個國家的貨幣，日元？美元？不論是哪種貨幣，都可以推給反社會分子，成效太低了。」

陀思陷入沉默，帕麗斯體貼道：「沒關係，我知道這肯定只是你的初步計劃。」

[得了吧，]西格瑪在心裡吐槽，[也就陀思自己知道他還有沒有後續計劃了，反正他的腦子，一分鐘就能冒出上百個計劃……]

「帕麗斯小姐有什麼想法嗎？」陀思問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西格瑪總覺得他聲音里還帶著氣。帕麗斯陷入沉默，然後說：「今天晚上我會有個發布會……我會在那播放能使民眾陷入恐慌的音樂，你要做的就是利用書頁，把發布會的影響擴大。」

「引起恐慌是指？」陀思謹慎地問。

「不用擔心，」帕麗斯看了她一眼，「一點小音樂而已。」

「音樂？」

「嗯，這是個好東西不是嗎？比起看一場電影，音樂的傳播速度要快得多，而且它還一直被視為很安全。當然了，我可能還是會更喜歡電影。」

「你指的恐慌，」陀思說，「具體有多大？雖然我承認，在一些觀念上我們與大眾背道而馳，但我同時也得說，我們的計劃中並不包括用病毒炸彈殺死全世界一半人口。」

「唔，」帕麗斯像是在開玩笑一般地說，「低於一半就可以了嗎？」

「小姐，雖然這麼說您可能不會相信，但我們其實並不是一個反社會組織。」陀思和顏悅色地說，「我個人的理想是通過消除異能者，達到天賦上的更平等，因為我認為這種生而有之的異能嚴重破壞了世界的平衡。據我所知，這個國家還有個人的理想是通過消除國家的界限，達到消除戰爭的目的，總之雖然可能手法有些不符合法律，但我們都在為了世界的更美好前進。」

「我也是在為了世界更美好，在這一點上我們不謀而合，你也正是因為看出了這點，才會與我合作，不是嗎？」

「是的，但對於您的目的，我們依舊不是很明晰。」

「我想消除死亡、貧窮和飢餓，還有戰爭。」帕麗斯回答，「我想擁有一個新的世界。」

陀思睜大了眼睛，西格瑪覺得天方夜譚，果戈里坐在前方，突然哈哈哈笑出了聲。他用一種近似癲狂的笑聲道：「小姐，你和費佳還真的完全是一類人呢！」

「謝謝，」帕麗斯說，「在我原本世界中，沒有人和我是一個理想，所以我一度很孤獨，現在有志同道合的人能主動找我，我實在很高興。」

她彷彿在說真心話，陀思也就全當真話般信了，他問：「我承認你的構想十分偉大，那麼小姐，你打算用什麼方式達成你的構想呢？」

帕麗斯反問：「你覺得動物園裡的動物平等嗎？」

陀思：「？」

他只沉思了很短的時間，就回答：「在自然界它們不平等……但是在動物園裡，沒錯，它們的確平等。」

帕麗斯：「在野外每天為了生存而鬥爭的動物，進了動物園后，就再也不會爭鬥了。同樣，經常挨餓的動物進了動物園后，也不用再為了生存發愁。所以最後要解決的，就是死亡。」

「那是神明的工作，」陀思道，「神將死亡賜予每一個人。」

「死亡讓人痛苦，」帕麗斯反駁，「我是個仁慈的人。」

「……你難道認為自己是神？」陀思問。

「我不是，」帕麗斯回答，「但我可以是。」

西格瑪原本正縮在前座當鴕鳥，他已經鑒定完畢，在座的就沒有一個正常人，看上去正常的那個副會長說不定才是最不正常的那個，青天白日里都開始說胡話了。

他接著就注意到這其中表面最不正常，卻呆在了最需要正常的駕駛位上的人，果戈里，他雙手雖然還握在方向盤上，但露出來的那隻金色眼眸卻盪起了危險的波浪。

「等等，果戈里你要幹什麼——」

伴隨著西格瑪的驚呼的，是突然出現在帕麗斯面前的匕首。她一歪腦袋就閃開，神情依舊冷漠。她說：「你的夥伴好像並不如你以為的那麼牢靠，陀思。」

「對不起，但是……自由的鳥兒是不願被禁錮在統治之下的。」果戈里的聲音微微顫抖，「您的想法讓我渾身不舒服，小姐。」

「所以我一般也認為，不應該向其他人類訴說我想法。就像飼養員也不會每天跟動物訴說它們的境遇一樣。」瑪奇瑪道，「別把我當成人類，把我當成你理解之外的一種超自然的存在，你可能就不會覺得那麼難受了。畢竟人類本來就在被各種條件所束縛，只能在空氣中生存，必須得有水源……只不過沒有人在意這些，他們已經習慣了。我現在只是把其中一些條件換掉了，換成了另一部分，這麼想的話，你不覺得就好受很多嗎？」

「我一生都在追求什麼是自由，你說的那些，我當然也會想辦法戰勝。這一切掩蓋不了你的野心和本質，小姐……可能有人會感謝你，但那人不是我。」

「費佳，」他遺憾道，「我們的合作可能要終止了。」

「但我們依然會是朋友。」陀思微笑道。

帕麗斯表情不變，果戈里那強大而變幻莫測的異能在她面前也只讓她興緻缺缺。

西格瑪知道她剛剛從一場刺殺活動中過來，他還擔心地問過陀思「帕麗斯死了會怎麼辦」，那時候陀思淡笑不言，現在來看，他的確只是無謂的擔心。

她跟我們完全……不是一個層級的存在。

不論是怎樣的攻擊在她面前都彷彿是無效的，從始至終，她的神情都不曾變動一下，只是彷彿很簡單般轉移著自己的位置，就閃過了果戈里自虛空中出現的每一次攻擊。

果戈里在這種絕對實力壓制下也漸漸興奮起來，但這時帕麗斯彷彿是厭倦了，她像掰動機械一般，將自己的左手放在右頸側，右手放在頭旁邊，「咔吧」地掰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然後輕輕吐了一口氣。

西格瑪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戈里彷彿也和他心意相通一般整個人藏進了斗篷里想往後撤，但還是晚了。

西格瑪看不清帕麗斯是怎麼做到的，在視線里的下一瞬，果戈里還在斗篷之外的那隻手臂就像被虛空中的刀刃切開一般，直直掉了下來。

在她冰冷的眼神中，西格瑪顫抖著握住了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