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降花婿03

五條千秋的起飛事業，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在打聽過後他才知道，今天是五條分家小少爺，與新銳咒術師帕麗斯小姐的婚宴。

這個帕麗斯有多麼「新銳」？

她以一己之力同時剷除了兩名特級咒靈，且毫髮無傷。

並且聽說她還推崇「給予咒術師更被理解的工作環境」之類的理念，引起了一番議論。總之這位笑容甜美的金髮小姐肯下嫁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廢物，的確讓人感嘆這新郎運氣真是不錯。

這可能是五條分家家主有史以來最受矚目的時刻，他為此大張旗鼓地操辦，邀請了極多的社會名流和一大半咒術界奇才，把婚禮簡直快搞成了個奇人異士交流會。

這種重要場合，每一個儀式的舉行都不能有絲毫閃失。而新郎的失蹤，顯然算特級重大事故。

雖然為了避免造成恐慌而沒有明說，但事實上，整個婚禮現場的每一處安保都加強了，根據五條千秋的觀察，連衛生間的窗戶都有專人把手。

這就導致了五條千秋利用異能渾水摸魚溜出去的想法遭到了慘烈打擊，每個出口都嚴防死守，完全不出去。

不出去，debuff就不會消失，他就一直會想吐，此刻面對著宴會上琳琅滿目、香氣四溢的食材，他卻毫無世俗的欲、望……

就，就很難受。

黑髮的少年眉目疏冷、表情沉靜。整個宴會廳里里因為突然加強的安保已經隱隱有些騷動，但少年似乎完全沒受其影響，手指搭在杯邊輕巧地打著節奏。

咚噠噠、咚噠噠，一個強拍，兩個弱拍，是最具舞曲風格的三拍子。很貼合宴會奢靡的氣氛，也顯示了少年些許的漫不經心。

他當然漫不經心了，畢竟現在他滿腦子都轉著怎麼跑路。

看著自己面板上0％的進度條，任誰都不想呆在這裡。他其實並不是什麼整天想著任務的工作狂，主要是零蛋本身就讓人不爽。在五條千秋的理念里，小數點都比零蛋更好看。

少年隨意地掃視著宴會上的人，幾乎都不認識。有大腹便便暢談經濟的商賈，也有聚在一起小聲私語的……術士？

沒有看見與謝野晶子，她大概還在處理侍女的事情。一同消失的還有宴會的主辦人，也就是侍女口中的老爺——他大概正在為婚禮主角的失蹤而心煩。

五條千秋也在暗暗猜測這個不知面目的老大叔會怎麼處理這場失蹤：把整個會場封鎖，一個個查？

不，在場的那些人很多都是他招惹不起的存在，而且如此行事簡直是把自己的臉往地上踩。

一場婚禮居然讓新郎給跑了，無論是對於帕麗斯，還是五條分家乃至五條本家的顏面，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隨著離預訂時間越來越近，宴會廳里交頭接耳的聲音也越來越響。五條千秋能聽見有小男孩在問自己的家長：「小蘭姐姐，婚禮怎麼還沒有開始啊？」

「不要急，應該馬上就快了……」女聲安撫道。

五條千秋等得有些昏昏欲睡，伴隨著婚禮臨近，debuff的作用也在逐漸增長。他現在已經不止是想吐，還一陣陣地發虛，索性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等坐到了椅子上，五條千秋才意識到自己旁邊正坐著之前見到的黑髮少年——夏油傑。

夏油傑在打電話，語調非常輕鬆，大概在是和五條悟對話。他的坐姿很端正，有點像好學生，但腿又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地，透露出點不規矩。

順便說一句，雖然是來參加婚禮，但這兩個少年都穿著深藍色、似乎是校服的衣服，態度可以說相當隨便。

「是嗎，他們真的要這麼做？」

夏油傑聽到了五條悟說的，勾唇笑了起來：「那你不趕緊同意，還等著什麼？難道是害怕世俗的目光嗎？別怕，我相信最起碼夜蛾校長肯定是不介意的！」

五條悟吱吱哇哇地抱怨了一大通，五條千秋聽不太全，只捕捉到了第一句：「……也大太多了吧？？」

「十六歲和……二十一？其實還好啦。「夏油傑的語氣很明顯是在打趣，翹起來的一撮劉海伴隨動作一下一下晃著。

五條悟在激烈地反駁；「什麼還好啦！本來就不喜歡那女人，還想拿我當木偶去和她演過家家，開什麼玩笑？」

「嘛，你不願意也就算了咯，不過那些事先放一邊——」夏油傑臉依舊貼著電話，眼睛卻朝五條千秋的方向直直轉了過來。

「——這位先生，你又在偷聽些什麼呢？」

五條千秋一驚。

他與夏油傑對視了幾秒，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披著馬甲號，對方是完全不認識自己的。而且原本的五條少爺好像跟夏油傑也不是很熟，對話的時候應該不用擔心掉馬。

不過保險起見，他還是拿出了比較貼近角色性格的反應。在夏油傑的目光中，少年先是愣住，接著微微皺眉，冷淡，卻也鄭重地道了一聲抱歉。

不是什麼重要的對話，對方認錯態度也還算良好，夏油傑就沒再理會了。

五條悟那邊先是沉寂了一會兒，接著語氣複雜地說道：「他們找到替罪羊了。」

夏油傑有些驚訝：「嗯？還挺快。」

「畢竟時間快要趕不上了……馬上人就要到你那邊去了。」

伴隨著五條悟的報點，一個上穿淺花白上衣，下著緋褲的人站到了大廳中心檯子上，所有賓客的目光都朝他彙集。頂著各種各樣的視線，主祭人欠了欠身。

「時間已到，」他嗓音蒼老，卻自帶一股威勢，「望各位參禮者隨我一同去往會場，見證佳偶結緣。」

……他們打算讓婚禮正常舉行？沒有了新郎，帕麗斯是打算和空氣交換戒指？

想到了剛剛夏油傑的話，五條千秋彷彿猜到了什麼。

整個宴會廳的人都烏泱泱涌了過去，五條千秋混在人群當中，跟著他們一起漱口、洗手，心裡噁心的感覺越來越強。

在看到了膚白若雪、頭戴面紗的新娘后，他也沒有絲毫跟其他人一起讚歎其美貌的心情，只感覺到了嚴重的反胃。

夏油傑一路都跟少年離得很近，看他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瞅了帕麗斯一眼后就閉眼不語，還以為少年是帕麗斯的痴情粉絲，正為自己女神嫁與他人而悲傷。

「不用太傷心，」想了想，他好心安慰道：「嗯……下一個更好。」

五條千秋：「……」

換了個馬甲，為什麼他還是聽不懂夏油傑在說什麼？

會場的另一頭，黑髮紅眸的青年已經等在那，準備迎接自己的新娘。兩人在主祭人的指引下相會，在眾人的見證下交換供神酒，接著交換戒指，宣讀誓詞。

一旁的少年則已經乾脆閉眼不想去看，整張臉都皺成一團，主祭人每念一句，少年整個人似乎都在微微顫抖一下，似乎極為痛苦。

夏油傑本來還因為偷聽別人電話而對少年感到厭惡，現在卻是有些同情他了。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上帕麗斯這種女人，註定是要比別人多遭許多罪的。

畢竟……

女人清麗婉轉的聲音在會場里回蕩：「我願意今生作為五條家的妻子。從此榮辱與共、生死相依，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開……我發誓。」

跟女方的流暢大方不同，男方的誓詞說得猶猶豫豫。有賓客因此頻頻投來不滿的眼神，青年表情獃滯，旁若無人。

夏油傑對此絲毫不感到奇怪，畢竟他是知情人之一，清楚現在站在台上的「新郎」，只不過是個被拿來充數的冒牌貨。

他在半個多小時前還見過五條千秋本人，沒想到不過短短時間，這個多年來毫無存在感的「透明人」竟然就發揮了自己的特質，做到從密不透風的五條家消失了。

真正做到了原地蒸發，了無痕迹。

對於上層的那些老頑固來說，婚禮不能舉辦是小，丟面子是大。在發現用任何手段都已經無法短時間內追溯到五條千秋的蹤跡后，五條分家的家主難得做出了個相當有魄力的決定——拿相貌相似的侍衛先代為完成婚禮，之後再去抓千秋這個逆子。

自己的婚禮成了一場裝模作樣的走秀，帕麗斯這個女人倒是高興得很。畢竟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重要的不是過程。

不過聽著冒牌貨磕磕絆絆的誓詞，再看著旁邊少年痛苦的臉，夏油傑不由暗想：都是演戲，為什麼不找個更真情實意的演員？

看看他旁邊這位，換這個少年上去做新郎，保證情真意切、起碼台詞不會出錯。

可能就是年齡小了點……

五條千秋完全不知道夏油傑心裡轉著什麼會令他無語凝噎的念頭，好不容易忍過了冗長的儀式，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離開了。

儀式結束以後，【恐婚】反應頓時大大減輕，他得趕緊找機會溜走。如果跟著大部隊一起通過正門離開的話，為了確保抓到五條千秋，很有可能在門口布下需要查驗身份的關卡，那他就玩完了。

不過也正因為這個原因，除了正門以外的其他地方防守會比之前薄弱。

這就是他的機會。

十五分鐘后，五條千秋站在某個公園的草垛里，拍了拍自己身上七零八落的羽毛。烏鴉飛行器好是好，就是有點掉毛，還可能有點暈機……

終於擺脫了噁心感，不，是終於擺脫了那個五條家，他實在是跟劫後餘生一樣。

五條千秋終於能認真的、仔細的、不被人打擾的，好好研究一下任務資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