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丹佛爾斯見聞

傑拉德坐在一處偏僻陰暗的角落裡，陰翳的臉上沒有半點多餘的表情。他已經注意到自己的目標很久了，但那兩道截然不同的氣息仍令他感到深深地不安。

隨著他鷹一般犀利的目光望去，只見在酒館的吧台旁有著一男一女，外加正蹲坐在吧台上的一隻貓。這個與酒館的場景完全不相匹配的組合，便是凱撒他們一行人。

「角落裡的那個人已經注意我們很久了。」凱撒側了側身對拉塞爾說道。這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小貓在蹭人的手臂。

正坐在吧台旁的高腳椅上品著丹佛爾斯特有美酒的拉塞爾聽到凱撒的言語之後，便是一個下意識的回頭。

「不要亂動。他仍在注視著這邊。」吧台上傳來幾聲貓叫。幾桌酒客尋聲望來，見到只是別人帶著的貓咪后，就又繼續開懷暢飲。但仍有不少人的目光由貓叫聲的吸引轉移到正襟危坐的艾格妮絲身上。有著古怪齒輪與各色花紋的連衣裙，充滿知性與神秘感的眼鏡，同樣顯得怪異的禮帽以及最吸引男性眼球的大長腿上還穿著尖刃長靴，在亞麻色長發的映襯下，艾格妮絲成功的把所有被貓叫聲吸引來的目光都奪了過去。

各色各樣的哨聲在酒館里回蕩了起來，醉鬼們可不會管什麼貴族禮節。當即便有人拿著酒瓶一搖三晃的朝艾格妮絲走去。被嘈雜的聲音吸引后的拉塞爾注意到這些人的舉動，他剛準備起身攔下，便被凱撒伸出爪子按住了手臂。

「幫忙的人要來了，等下你不要亂動！」

拉塞爾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眼看著一個醉鬼晃晃悠悠的走到艾格妮絲身旁，此時的艾格妮絲早已經被哨音吸引，她轉過身來面朝著那個醉鬼。

「下午好，這位美麗的小姐！嗝~」醉鬼控制了一下但還是沒能止住自己這不雅的舉動。

艾格妮絲疑惑的眼睛里亮起了一絲金黃色的光芒。早在之前的馬車上時，她就按照凱撒的要求讀完了與貴族禮儀相關的一本厚厚的書籍。

那個醉鬼絲毫沒有察覺到艾格妮絲的反應，他還想要離艾格妮絲更近一步。就在他搖晃著準備邁出那一步之時，一隻帶有古銅色戒指的蒼老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之上。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句沙啞低沉的嗓音。

「這位朋友，你喝多了，該去休息一下了！」

醉鬼彷彿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言語。只見他那原本晃晃悠悠的身體突然一滯，而後整個人瞬間清醒了許多，連忙扭頭出聲道歉。

「我很抱歉，沒能管住自己的嘴巴，喝的有點多，這就去休息一下！」

「嗯，喝酒容易誤事，要適量而行！」那隻手掌離開了酒鬼的肩膀，這讓他如蒙大赦。

沒有理會迅速離去的酒鬼，也沒有理會周圍人悄然散開的動作。傑拉德原本陰翳的臉上更加的陰沉了，此時在他的眼裡，一隻貓已經趴窩在那名讓他有些忌憚的女性懷中。這種情形讓他原本就不好的心情變得更加的糟糕。

「你是誰？」艾格妮絲的聲音仍舊冰冷機械。那些散開的人離得更遠了一些，大家都意識到了這種聲音里的不同尋常。尤其是在看到傑拉德之後。

「或許這句話應該是我先來問你才對，這位來自外鄉的貴族小姐。」傑拉德的聲音變得陰狠沉悶，他明白自己其實是處於下風。

「我們來自邁洛亞，是受宗教審判庭委託的偵探。」被忽視的拉塞爾出聲表明自己不是個透明人。

「宗教審判庭！」遠遠地圍觀的人群在某個沒能控制住自己情緒的高亢聲音中悄無聲息的溜出了酒館一部分。

「據我所知，宗教審判庭可不會輕易地將任務給委託出去。」

「當然，我們所接受的也不是一般的委託。」拉塞爾說著便從懷中掏出那封帶有審判庭標誌的信件。

傑拉德接過信件后環視一周，目光所及之處，餘下的人群識趣的離開了酒館。

他輕輕地打開信封，一道淡藍色的幽光從裡面透了出來，下一秒，傑拉德立刻將打開的信封合上。

「的確是個十分重要的委託。」傑拉德輕舒了一口氣，腦海里還在重複著那個令他感到有些驚嚇的畫面。那是卡蒂·古蕾特婭的殘影，是獵魔人組織的直接效忠對象。

此時的酒館里，酒保早已不知去向。在這個沒有外人的場合，凱撒不準備去隱藏自己的身份。

「你好，這位獵魔人先生。怎麼稱呼？」凱撒語氣輕佻。

「傑拉德。」看著凱撒一臉挑釁的樣子，傑拉德選擇了忍氣吞聲。

「喔噢！原來是位教團的高等獵魔人。」凱撒看了眼傑拉德拄著的雙頭鷹拐杖和那蒼老乾枯的右掌上戴著的古銅色戒指。

「還是個鷹派，以及格里夫納家族的掌權人。」凱撒調皮的歪了歪頭。「格里夫納家族能夠一直待在丹佛爾斯，想必一定是因為你了。」

「的確如此！」傑拉德嘆了口氣。「格里夫納家族已經沒落了，我也只是勉強支撐。一切都是有代價的。」他舉起自己那戴著戒指的乾枯手掌。

「獵魔人的最終考核可真是殘酷！」凱撒嗅了嗅鼻子。「阿瑟爾斯原石力量侵蝕后的產物。你能活下來真是個奇迹！」

「能對一個沒落貴族家族了如指掌的魔法生物，我所見的不多，尤其是還能接受那位女士任務的。」傑拉德走向吧台，找了個椅子坐下。他將手中的雙頭鷹拐杖放到吧台之上，右手伸出，只見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湧出，一瓶酒從酒架上被拉扯了出來，並以極快的速度飛到了他伸出的右手上。同時也有三個杯子被拉扯到了傑拉德的面前。

「蒂凡尼烈火。丹佛爾斯最好的酒！」他動作嫻熟的打開瓶塞，一股股火紅色的酒液倒入面前的杯子里。

斟了三杯后，傑拉德將其他兩杯推給了坐在自己兩旁的兩個人。然後便是自顧自的品酌。

艾格妮絲看了眼酒杯后，便伸手拿過，也小口的品嘗了起來。而另一旁的拉塞爾雖然仍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嘗了一下。至於已經跳上了桌子的凱撒，一時之間三人都彷彿遺忘了它。

「嘿，我說你們不能這樣！沒有哪條法律規定貓咪不能喝酒！」凱撒對著傑拉德吐槽著。「你這可不是待客之道！」

「嗯，可我不知道該不該把你當成客人。除了那位不知名小姐外，你在我的眼中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格里夫納家族的小子已經遺忘了什麼叫貴族禮儀了嗎？」凱撒的身體上方開始出現一道虛影，那是它曾經出現的真實模樣。

傑拉德拿著手中的酒杯看著虛影愣了愣神。在穩定了一下心神之後，他又伸手拿過來一瓶新酒，倒入一個新的杯子里。

「抱歉，獵團里可沒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貴族禮儀。」淡綠色的酒液倒入了玻璃製成的透明酒杯里，泛著細小而又密集的泡沫。

「嘗嘗這個，雖然我不想多嘴，但這才是您能喝的酒。」傑拉德的態度來了個大轉彎。

他將酒杯推給凱撒，然後拿著自己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

「沒想到我還能遇到您！這也算是圓了我兒時的一個夢想。我雖然聽到的故事不多，但我對於那些像您一樣的生物可是記得很清楚。」

凱撒已經收回了自己的虛影，它看了眼傑拉德，又看了看那泛著氣泡的酒水。最後還是沒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舔了一口。

「慢點喝，這酒名為綠色奇迹。酒勁還是……很大的。」就在傑拉德準備介紹一下這酒的時候，就看見桌子上的貓咪已經直立了起來，抱著酒杯一飲而盡。

「味道不錯！」凱撒晃了晃腦袋。「既然酒也喝過了，不如我們來說說正事吧。」它有些搖頭晃腦的說著。

「但願您還能保持清醒！」傑拉德陰翳的面容上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容。

「她叫艾格妮絲，是位諾米亞晶核生物。跟阿瑟爾斯原石生物的能量波動完全不同。你能感應出她的力量存在，那也就是說你對阿瑟爾斯原石還是有著很高的契合度的。」凱撒雖然有些暈乎，但表情依舊嚴肅認真。

「諾米亞晶核的產物。」傑拉德意識到了什麼。「所以你們的任務也一定與此有關了。」獵魔人自然知曉晶核的作用以及它的產地，這是一個不應該會出現在卡亞蘭的東西。

「不錯，我們要去威爾士蘭山谷。她的感應殘留告訴了我們一個具體的地方。至於你身旁的另一位，那是我的偵探管家。有一案件需要讓他出面處理，地點同樣也是在威爾士蘭山谷里。在加上那位女士的委託，這多麼巧合聚集在一起，會有什麼樣的風險，你應該會明白。」

「那裡會是一個十分棘手的地方。」獵魔人對事情的嗅覺很是敏銳。

「那裡應該有位邪神存在。所以在我必要的時候，我會需要一些幫助。當然，你也可以將這件事告知宗教審判庭。我想必要的時候他們會給與我支援。」

「我會提供必要的幫助，但您也應該明白獵魔人的力量其實也很有限。」說到這裡，傑拉德也覺得很無奈。他所在的派系裡人員不多，更何況還要分散在幾個大城市裡，能召集的人手就更少了。

「那位女士曾告訴我，在那裡我會遇到我的老朋友。你只需要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便可以了。」

「到時我會竭盡所能。」傑拉德說完后並沒有聽到凱撒的回復。只聽見「鐺」的一聲后，卻見凱撒以頭搶地倒在了吧台上。

「貓咪果然還是不能喝酒！」傑拉德會心一笑。「你曾見過它如此這般嗎？」他轉頭問拉塞爾。

在一旁聽了許久的拉塞爾也是搖了搖頭。「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凱撒先生喝這麼多的酒，之前從未遇到過這種事！」

「哈哈。看來我們都很幸運的見證了這一幕。」

「我會在這裡等你們的消息。想必到時它會讓你給我寫信的。」傑拉德從自己的黑色風衣下掏出一個小瓶子，把它鄭重的交給了拉塞爾。

「你這次跟隨凱撒公爵的出行會很危險。這瓶塞壬之淚會在必要的關頭救你一命。記住，只能在無法自拔的時候喝掉它，其他任何時候都不可以！」

看到拉塞爾半信半疑地接過小瓶子后，他又對著艾格妮絲輕施一禮，而後便拄著拐杖離開了酒館。

「呃，現在該怎麼辦？」拉塞爾看了看已經空無一人的酒館，又看了看酩酊大醉的凱撒。與懵懵懂懂的艾格妮絲四目相對后，兩人相顧無言。

「又是一個爛攤子。」安靜的酒館里傳出拉塞爾無奈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