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誤入秘境
「嘶呀——」野獸從身體中呼嘯出一種怪異而刺耳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一副垂垂老矣的軀體發出了嬰兒的啼哭一樣，聲波在狹長的山洞中碰撞、回蕩著，猶如兩隻無形的手在暴力地撕扯著聽者的耳膜。
二人急忙用雙手捂住耳朵，抵擋著這鑽心的噪音。而就在這短短的一剎那，野獸那對鐮刀般的巨足已經閃著寒光，揮舞刺到鐵亦柔的面前。
「啊！」一灘鮮血潑灑到地面，然後順著高低不平的地面流淌起來，形成一灘紅色的細流。
被推開的鐵亦柔跌倒在地，搖晃著自己當下被撞得有些發矇的腦袋，扶著身旁的峭壁，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眼前的塗澤正揮舉自己的武器與那對「鐮刀」較量在一起，兩股力量相持著，雖然一時難分難解，但塗澤的雙腳開始逐漸下沉，承受著巨大力量的身軀慢慢在地上凹陷出兩個不斷擴張的坑洞，手臂上剛剛被刺破的傷口正不斷滲出鮮血，「滴答滴答」地砸在地面上，很快就在他的腳下形成兩個小小的血池。
怪物的下顎旁還掛著沒有完全凝固的血塊，口器中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腥臭氣息，粘稠的唾液和噁心的熱浪每次撲到塗澤的面門上，都讓他頓時覺得腹中一頓翻江倒海，彷彿剛才是自己生吃了【三色雪】一樣。
「快……快幫我一下。」塗澤咬著后槽牙，吃力地發出求助。
「去死吧，畜牲！」漆黑的洞中浮現出縷縷明滅的光芒，彷彿無數條金色的靈蛇在遊走，它們迅猛地碰撞、纏繞成一股氣團凝聚在刀刃上，清醒過來的鐵亦柔一躍而起，手中閃耀著奪目的金色刀光，朝著敵獸直直地劈去。
猛烈的靈力像一條湍急奔涌的金色光河，直衝在敵方的背脊之上，一瞬間驅散了衝散周遭所有的黑暗，在山洞中掀起一股巨大的氣波。
「轟——」怪物合攏雙翅，像一副盾牌一樣地將自己的後背籠蓋起來，抵擋著那來自背後的攻擊，雙方碰撞出四濺的火花，不僅點亮了鐵亦柔的面龐，還將她眼中的震驚映照得格外清晰。
「怎麼會？」
刺眼的光亮逐漸黯淡、褪去，迷濛的煙塵之中，面目猙獰的怪物吃下了一通猛攻后並沒有絲毫的虛弱，反而發出了一聲氣勢兇猛的咆哮，重新精神抖擻地將它那雙駭人的巨大翅膀抖露開來，羽面上只留下了一點輕微的黑色擦痕。
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鐵亦柔不禁脫口而出一句感嘆：「娘喲，這是什麼怪物，刀槍不入！」
「快躲開！」
對方的提醒剛傳到塗澤耳中，什麼東西便擦著他的腦袋「嗖」的一聲射了過來，他下意識地側過頭去，一塊石錐便直直地砸在怪物的面門上。
感受到對方突然鬆懈了一些力氣，塗澤終於抓住時機，疾步閃到一旁，大口喘息起來。
「砰砰——」鐵亦柔額頭隱隱地凸起青筋，她正用靈力拔下洞頂的鐘乳石，並控制著這些石錐從四面八方地砸向怪物，怪物顯然被眼前這些來自各個方向的攻擊繞昏了頭腦，一時迷糊了起來。
「塗澤快點過來……我要……堅持不住了！」鐵亦柔的聲音也似乎即將透支了一般，變得顫抖起來。
塗澤聞聲急忙直起腰，踉踉蹌蹌地湊到對方身旁。
「準備好了嗎？」
「好了！」
「三！二！」
鐵亦柔每說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每股氣息都忽忽悠悠的。塗澤將武器舉過眼前，準備著即將到來的殊死一搏。
「一！」
「來吧——」塗澤後退一步，鉚足了十足的勁向前衝去，剛剛踏出半步，就被一股力量拽了回去。
「快跑啊——」鐵亦柔拉著還沒回過神來的塗澤，倆人搖搖晃晃的朝著山洞的深處逃去。
「搞定了。」由霏晃悠著手中沉甸甸的瓶子，得意的目光從眾人的臉上一一掃視而過。
「太好了，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快走吧，這裡濕漉漉的，難受死了。」
……
面對著眾人的騷動，高仞拍了拍身後的灰，站起來喊道：「行了，大家都收拾收拾吧，準備回去了。」
「對了，這次還要多虧塗澤，要不是你小子，我們還——」高仞突然想起塗澤在這次行動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於是想開口誇讚一下對方的機靈，並用欣慰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著。
「嗯，人呢？怎麼不見了！」。
話音至此，大家的臉上都是一副詫異的神色，紛紛搖頭晃腦地四處張望了一番，隨後才開始意識到塗澤已經從隊伍中消失好一會了。
「一、二、三……」高仞和由霏二人皺著眉頭，目光鎖成一條線，在排列好的隊列中一個一個地數起來。
「怎麼還少了一個！」二人數完后相視一驚，各自的臉色大同小異，月光照在他們難以置信的臉上，彷彿敷了一層蠟一樣，將二人那凝固而僵硬的表情封存起來。
「嘩——」，周圍突然響起奇怪的聲音，像什麼東西在地面上拖來拖去。眾人向著聲音的那頭看去，身旁【狐尾火蘭】竟然再度蠢蠢欲動起來。
眼前發生的場景令眾人頓時大驚失色，但容不得他們過多反應，領隊的二人便當機立斷地下達出了明確的命令：「黏液的麻痹作用快過了，大家先撤退！」
一行人迅速重新結成隊形，像一條水蛇一般，按照來時的路線滑行而去。
與此同時，在某個山洞中，逃命二人組正在飛速地倒騰著他們的雙腿，頭也不回地在黑暗中穿梭起來。
「救命啊，救命啊！別追啦，老娘的肉不好吃啊！老爹你在哪，快來救我啊！」
他們的身後傳來轟隆隆的聲音，那是追擊的怪物在撲騰著它那雙嶙峋而堅硬的翅膀，切割著空氣的聲音。
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回蕩在空氣中，給這幽閉的山洞中增添了一絲生機。
「還要跑多久啊，我——」話還沒說完，鐵亦柔突然感覺腳下被什麼絆到了，「啊——」，在倒下的瞬間她隨手拉住了身旁的塗澤。
「你搞什麼啊啊啊啊啊啊——」
急於逃命的二人並沒有注意到地形的變化，腳下原本平坦的地勢突然成了向下陡峭的斜坡。毫無防備的兩人像被丟進許願池的兩枚錢幣一樣，疊在一起，軲轆軲轆地轉動起來，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美麗的弧線，然後「撲通」一聲，重重地砸入水中，濺起巨大的浪花。
「嗚嗚，咕嚕咕嚕——」露出水面的塗澤在水面掃視一番后，撈起已經喝了個水飽的鐵亦柔，向岸邊游去。
「呼……呼……呼——」爬上岸的兩人躺在草地上，擺成兩個「大」字，大口地呼吸著空氣。
「你沒事吧？」塗澤斜楞著眼睛，問向旁邊那個正在口吐著「小噴泉」的人。
「沒…咳…沒事！」鐵亦柔從劇烈起伏的胸腔中擠出幾個字。
見對方沒事，塗澤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準確的說，應該是落了草地。
塗澤坐起身來，雙眼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黑暗中脫身出來，看著周圍這光明的另一番天地，感覺虛幻又不真實。二人似乎誤闖進了一個洞中洞，四周雖然還是一片沉寂，但是已經多了幾分生命的氣息。
自己的身下是一片綠茵，柔軟的草叢中點綴著細細碎碎的花朵，草本植物散發的清香沁人心脾。洞壁凸起的岩石上攀附著翠綠的青苔，一道道的藤蔓自上而下地生長著，形成一片鬱鬱蔥蔥的簾幕。
這些繽紛迷人的景緻被山洞中央的一潭清池捕捉，在水面上形成一片清幽的倒影。月光從洞頂岩石之間的細小縫隙中投射進來，使得四處瀰漫著的縹緲水汽顯現出它們朦朧的形貌，水面也盪映出點點銀光。
再想起當下節令氣候，山洞外面那些逐漸蕭瑟、凋零起來的殘枝敗柳，更凸顯得塗澤眼前這片生機盎然的小小世界格格不入、別有洞天。
「這是仙境嗎？」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起來的鐵亦柔用力地掐了掐自己那肉肉的臉頰，留下一道清晰的紅印。「疼疼疼！太好了我還沒死！」
在剛才落入水中的時候，塗澤便心生詫異，水池並沒有想象中的冰冷刺骨，反而像是湯泉一般溫暖舒適，兩個人爬上岸的時候渾身還散發著熱氣。
塗澤向池水的中心看去，那裡有一塊獨立的岩石，上面彷彿有著什麼東西，正在月色的輝光中散發著奇異的光芒。
「不會是——」
二人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對方，大口深吸的空氣讓各自的胸腔鼓鼓地挺立起來，神情中有著難掩的驚喜和激動。
「神秘寶藏？」鐵亦柔比劃出一個數錢的手勢。
「絕世功法？」塗澤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啊啊，發財了！」
「絕世高手，我來了！」
倆人一前一後，像兩隻極度興奮的猴子一樣，手舞足蹈地盪著藤蔓，從水面劃過，朝著目標奔赴而去。
「哐！」鐵亦柔似乎撞到什麼了一般，像一條砧板上被錘了頭的魚一樣，突然一個挺身砸進了水池中。
塗澤看著對方狼狽的樣子，才意識到面前有一層若隱若現的靈力護罩，將其內的寶物與外界隔絕開來，但是自身的慣性速度已經不允許他停下向前衝刺的身軀。
「啊啊啊！」
塗澤閉上雙眼，卻並未迎來想象中的當頭一擊，反而感覺到腳下踏踏實實地落了地。
塗澤睜開雙眼，四周的地面上堆積著許多黑色的塵埃，在自己的腳邊飄來飄去。
抬起頭來，只見一團紅色的光暈像海中的浮游生物一樣，漫無目的地四處遊盪。在那團光芒的中心，是一副手掌大小的昆蟲骨架，上面的皮肉都已經消失殆盡，只有一層奇異的紅色光暈像筋膜一般覆蓋在上面，維繫著每塊骨頭之間的基本結構，才得以讓這塊像標本一樣的遺體還保存著基本的整體形態。
塗澤伸出手去，對方好像感應到了號召一樣，蜻蜓點水一般地靜靜落在自己的掌心。看著眼前這個神秘的物質，塗澤心中思緒萬千，他不知道怎麼去形容這個東西，甚至連它究竟有沒有生命都不確定。
「喂，發什麼呆呢？」
塗澤回過神來，只見鐵亦柔正扒在藤蔓上，一臉迷惑地看著自己。
「哦……沒什麼。」塗澤向對方展示著手中的東西。
「噫——，這個死蟲子就是我們剛才看到的寶貝嗎？」
「嗯哼。」塗澤無奈地哼了一聲，除了這個他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對了，這裡竟然有股看不見屏障，我剛才竟然沒感受出來。」鐵亦柔伸手在面前輕輕地拍了拍，隨之發出「砰砰」的聲音。
「咦？怎麼你能進得去，我就不行呀。」鐵亦柔側著腦袋，哼出一肚子的氣。
塗澤聳了聳肩，剛想說些什麼，耳畔便再度傳來先前熟悉的嘶吼聲。
追擊而來的怪物正攪動著翼下的空氣，赤紅的眼睛像燒得滾燙的鐵球，朝著他們的方向喘著粗氣飛撲過來。
「不是吧？有完沒完啊！」倆人瞠目結舌地張著嘴巴，一邊發出了相同的驚呼聲，一邊調動著靈力準備戰鬥。
「呃。」塗澤的手臂上突然傳來一陣難以形容的奇怪感覺，讓他不禁低頭看去。
只見剛剛握在手中的那團紅色光暈，彷彿受到了自己靈力的招引似的，像一條盤踞在樹上的游蛇一般，沿著自己的手臂向上竄動起來，一瞬間鑽進了自己的傷口，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那副殘敗不堪的骨架也瞬間粉碎成一堆齏粉，從指縫中流散得一乾二淨。
雖然心中疑雲重重，但是顯然這並不是頭等大事，當下迫在眉睫的，是上面那頭正沖著自己撕咬過來的怪物。
「塗澤快看，怪物怎麼了？」
在兩人的目光中，怪物眼中的血紅慢慢退散，恢復成了正常昆蟲應該有的油亮眼珠。變化的不止那雙眼睛，它的翅膀、手足……都好像一瞬間被抽走了巨大的力量一樣，失去了之前令人畏懼退卻的狂暴氣勢，停下了進攻的腳步，痴獃地擺動著腦袋，在塗澤面前觀望起來。
就在二人面面相覷的同時，山洞突然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洞頂的碎石夾帶著無數的藤蔓，像一條章魚一樣，接二連三地砸了下來，崩起巨大的浪花。
「洞要塌了——」
一片轟塌聲中，回蕩著二人撕心裂肺的喊叫。
就在由霏一行人剛離開山脈的外圍，身後便忽然間開始地動山搖起來，眾人急忙跑到高處的山崗，聽著聲音望向大致的方位，發現是先前殊死搏鬥的位置時，每個人的心都頓時涼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