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葡萄藤
玩鬧過後,靠在謝惜時的懷裡,她卻非常認真的說了一句,「如今的局勢,你當真以為長陵還能做從前的那個長陵嗎。」
「依我說,王氏倒是有遠見,就是選擇的對象不行。」
聽了她的話,謝惜時也難得的沉默了,過了許久才嘆了口氣道,「你想的事沒有那麼容易,就算我願意,長陵的其餘人也不會願意的。」
長陵風光數百年,即便如今風雨飄搖可那些堅守長陵曾經的人不會捨得放棄自己堅持了一輩子的信念,也不捨得自己祖宗留下來的基業。
「那你是同意的是不是?」她靈機一動,從中察覺了最緊要的事,狡黠的轉過身雙手摟住他的脖頸問道
謝惜時光潔白皙的纖長脖頸被她這麼一撲壓得微微後仰,唇角溢出一聲淺淡的笑意,「你的想法在下還是能探知一二的。」
正當他們二人一邊黏黏糊糊一邊說些正事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叩門聲,隨即傳來穀雨的嗓音,
「郎君,姜女郎來了,說是有事找您。」
聽見『姜女郎』三個字,陳念春眉頭一擰,語氣危險的對謝惜時道,「這裡姜溫也知道?你跟她還在玩什麼?她平常也總來這裡?」臉上擺出一副回答不出你就別想跑的神情。
謝惜時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炸毛的陳念春,一個個問題砸下來砸得他都不知道該先回答哪個,先向門外的穀雨交代了一聲,讓姜女郎先在花廳等待片刻,便溫聲專心的一個個回答陳念春的問題。
「我自從從楚國回長陵便長居於此,來往之人皆知此地,不獨是在此,」說罷又回答另一個問題,「姜女郎來此非是為我,長陵諸世家近日來多聯合相商,姜女郎為人清正才華橫溢便多在其中做周旋,我就是與之來往也只是為長陵之事罷了,她來此一月至多一二。」
聽完謝惜時的話,陳念春也反應了過來,此事應是自己誤會,就是姜溫此人,這般清高自傲的女郎明知她與謝惜時情投意合定是不屑做出爭搶之事的,一時之間有些為自己的小題大做感到羞愧。
「那你在這裡拖著是不是不太好?」陳念春眼巴巴的望著他,理智回到她身上,有些不好意思了。
謝惜時唇角一彎,笑得調侃,「沒事,這天下所有的事都比不上我們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不高興便是在下的罪過。」
見他又拿著個來打趣,便臉頰羞紅的推他出門去看看姜溫來此有何貴幹,偏偏謝惜時不止是要去,還要帶著她一起去。
因此,姜溫在花廳手邊放著一杯上好的雨後龍井,獨自安靜的等待著,聽見門口傳來的響動時抬頭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微風拂過,帶動一片交疊的衣袂,挺拔如竹的郎君衣擺上的雪青色與如芙蓉一般清潤的女郎身上的杏黃色裙擺在天光的輝映下熠熠生輝,二人皆是一副好樣貌,無論是唇角眉梢的笑意還是耳根臉頰的紅暈皆是昭示著二人的親密關係。
姜溫望著面前的兩人唇角也不自覺地帶上了笑意,看著面前的二人從容的來到自己的面前。
陳念春看著面前與之前大不相同的姜溫,眼裡也帶著幾分驚奇,如今的姜溫不復當初初來長陵之時身上總是若有若無的幾分憂鬱和眼角眉梢之間不服輸的倔強,如今的她,比起美麗更攝人心魄的是她身上的那份大氣從容。
看來,這段時日,發生在姜溫身上的事也不少啊,但好在看她現如今的模樣,困境終究是過去了,受過困境洗禮的女郎卻成長得愈發的堅毅強大。
迎著陳念春投過來的視線,還是姜溫先開口了道,「許久不見,陳女郎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
「姜女郎也是,」陳念春笑著答道。
許久未見的故人,如今都能安生的坦然相見也算的是幸事,哪怕曾經在歸璞學堂時她們的交集不多,此時到也多了一分惺惺相惜的情誼。
二人簡短的敘舊過後,三人便談起了正事。
謝惜時今日帶著陳念春來與之相見,就表明了一種態度,姜溫心知肚明說起事來也不避著陳念春,反而是陳念春無端的聽著長陵內部的事宜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躲開給他們留下單獨敘事的空間被謝惜時不著痕迹的攔住,只能是有些坐立不安的聽著他們談著長陵諸事。
說道最後,姜溫特意囑咐他,「明日,世家族老們將要召開一場商討會,你可千萬不可缺席。」待到看見謝惜時瞭然的點點頭,姜溫才滿意的點點頭,婉拒了二人留她下來用飯的邀請,急匆匆的又往下一家去了。
陳念春之前在船上待的許多天沒有一日是能在暈船中好好的吃下飯的,來到謝惜時的宅邸更是一來就睡到了午膳的時辰,早就餓了,便眼巴巴得望著謝惜時。
謝惜時輕巧的將她的手握在手心,拉著她去後院。
迴廊曲折,濃綠滿院,走過一截長長的迴廊,腳步踏入生機葳蕤的□□,看著映入眼帘的後院光景不由得哇了一聲,
「你曾同我說你幼時在楚國的家中院子里有一架葡萄,葡萄藤邊上還有一口小井,到了夏日便能在葡萄藤下打個盹兒吃些井水裡湃的果子。」謝惜時看著陳念春,語氣溫柔,「如今你在長陵也有這樣一個家。」
陳念春紅唇微啟,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面前的景象,當初她與謝惜時聊天時,只是懷念的說了說起幼時無憂無慮的場景,當時她說的是葡萄架小井,更多的是自己幼年的時光,可說著無意,聽者有心,沒想到隨口的一句話竟然真的讓謝惜時在長陵弄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後院!
長陵的日頭不似江南,夏日來的快也去的快,如今正值夏末秋初,天邊的日頭依然是璀璨奪目的樣子,可即便是在正午時分,躲在綠蔭之下也是渾身涼爽。
謝惜時早在陳念春還在沉睡之時就讓人準備好了一桌她喜歡的膳食就讓人在葡萄藤下鋪了一層蒲草織成的軟席,上邊擺了案幾放著他們的午膳,寬敞的兩邊還有餘力支著兩隻躺椅。
陳念春餓極了,這裡又沒有別的外人,便毫不在意的脫下鞋襪湊到了桌邊,一屁股坐在蒲團之上露出杏黃色的衣擺之下的一截粉嫩的小腿和玉潤可愛的白嫩腳丫。
謝惜時失笑,笑意盈盈的跟著她上前,非常順從的拿起一邊擺放著的水盆給她凈手,做完這一切才跪坐在蒲團之上,拿起銀壺,給她的杯中倒入玫瑰紅的香甜果汁。
輕輕抿一口在涼水中浸泡多時的鮮釀葡萄汁,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唇齒之間蔓延,冰涼清爽,桌上的菜式多是她喜愛的口味,清澈金黃的竹蓀雞湯,濃郁酸甜的糖醋裡脊,一道鮮嫩清香的清蒸鱸魚,並著幾道快馬加鞭從莊子上新鮮採摘的時蔬。
謝惜時的胃口不好,原先就是再好的菜色對他來說多吃兩口便是極大的難得,今日看著陳念春吃得香甜的模樣也難得的多吃了不少。
待到午膳過後,陳念春一邊借著消食的借口,實際是想趁著沒人看著她也沒人能管著她的大好時機肆意妄為,趴在小井的邊緣興緻勃勃的用一隻精巧的小木桶撈井裡的水果。
等過了好一陣,陳念春玩累了,才笑意盈盈的拉著謝惜時回到葡萄架下一邊吃著水果一邊聊著天。
說起楚國當今的困局,陳念春心中早有成算,她先是告訴謝惜時,「蜀國的國君前幾日特意扮做使臣的模樣來楚王宮與我商談結盟的事宜。」
「你是說蜀國有想要同你們楚國結盟的意圖?」也青綠色的葡萄在謝惜時的掌心,綠光流轉見瑩潤剔透仿若美玉,他的眼望向陳念春,若有所思。
「怎麼了?」陳念春塞了口葡萄,有些困惑,「如今無吳國勢大,又是在我們周邊,若是我們楚國被吳國攻陷蜀國怕是只能等死了,想要與我們一同抵禦外敵也算是正常,難道不是嗎?」
「恐怕不止如此,」謝惜時搖搖頭,又道,「當今的吳王身邊最寵愛的妃子梅妃就是吳國出身,梅妃早在十餘年前當今吳王還未登基之前便在吳王身邊。」
陳念春還是沒明白,「難道梅妃還能和吳王登基有關係不成?」她不相信一個遠嫁而來的妃子能有這般大的能耐。
「不是她,」謝惜時道,「只怕她的背後正是蜀國,她的出現,從來就是蜀國的精心策略,那年蜀國入吳國宗室王族的美人只有她如今還與母家保持著高頻率的書信聯繫,就是她本人,也常常回家省親。」
「我們留意到她以後,便著手開始比對當今吳王的那些大事與這個之間的關係,」謝惜時斟酌道,「最起初的吳世子並非當今吳王,乃是他的兄長,吳世子之死就在梅妃第一次省親之後;後來的吳王登基也是在梅妃與蜀國母家通信最為頻繁的時候。」
也就是長陵常年觀察九國之間的動向,換做是別人想確認也找不大比照的資料。
陳念春面沉如水,得出了結論,「能在這樣的大事上默不作聲的提供幫助的不是梅妃而是梅妃背後的蜀國」。
又像是突然醒悟似的想起來了什麼,「我幼時曾入楚王宮聽到過當時的楚國王后在同侍女們談起過吳國的那位梅妃。」
王后酸溜溜的道,梅妃雖然是個妃子過得可比她這個王后要好得多了,不說每日陪伴,吳王就連每日的政事都會與她相商,當真是愛極了她。
陳念春與謝惜時對視一眼,算是確認了二人心中的猜測。
楚國周邊群狼環伺,既然兩個應對方案之間的其中之一已是廢案,那麼另外一個便是不能不成的唯一之選。
陳念春望著謝惜時,目光堅毅道,「那你們長陵之間的商談我就必須得去一趟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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