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登基/封王/未來君后
馥橙睡的時間並不長,論理說不至於一睡醒就變天了。
可誰讓老皇帝不按常理出牌?
沒了不孝子太子和時時刻刻在等自己駕崩的皇后,老皇帝彷彿一夕之間清醒了。
當刑部尚書將長公主和榮恩侯計劃謀反的罪證一併交給了老皇帝的時候,這位已然白髮蒼蒼的帝王,早已潸然淚下。
貴妃在一旁扶著老皇帝,見狀亦是默默垂淚……
雖然她心裡並沒有為皇后和太子感到悲傷,但老皇帝好歹是她第一條魚,英雄遲暮,又一直都很寵她,多少還是有些感傷的。
戶部尚書等人見了,難免對貴妃多了些讚賞。
果然有勇氣助俞相成事的女人就是有情有義,和皇後天差地別,實在難得,國子監祭酒教女有方。
「呃……」知曉真相的刑部尚書,默默瞥了一眼貴妃,又默默移開視線,只當什麼都沒看見。
橫豎陛下也需要善意的謊言,貴妃是個合適的人選。
老皇帝被救醒之後,眼中便一直帶著血絲,此刻,他頹然地放下了奏摺,擺了擺手,拒絕了貴妃喂的茶,道:「愛妃這一天也辛苦了,歇歇吧。宰相人在哪裡?」
「回陛下,安定侯世子身體不適,俞相正在照看他。」
「噢……是馥橙那孩子……」老皇帝喃喃念了一句,「他是個好的,聰明,懂事,進退有度,吃了虧也從不跟朕訴苦,是朕昏庸無能,沒護他,沒管好皇后太子,才讓好好一個孩子……落到這步田地。國師也是個好的,忠君愛民……可惜國師也被朕害死了。」
老皇帝目光有些發散,似乎神智已經不清醒了。
可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在說給自己聽。
糊塗了大半輩子,回首皆是錯誤和遺憾,皇帝其實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只是從來不敢回頭。
一旦承認這些錯誤,他的妻子、他唯一的兒子、他相依為命的長姐、他忠心耿耿的臣子,都將永遠離他而去。
而他的一生,也終將在史書上留下極不光彩的一筆,註定無顏面對先祖。
「事已至此,朕也該見見宰相了,去請宰相吧。」
禮部尚書聞言行了個禮,就要告退。
可誰知,他不過走了兩步,又被老皇帝叫住了。
「罷了,不用去請了。」老皇帝捂著胸口重重咳了好幾下,才道,「宰相聰明絕頂,如何會不知道朕的想法?他不來見朕,已是念著君臣的情分。這幾年……」
「朕阻了他多少回,連賑災一事都插了手,他什麼都沒說,又未嘗不是失望至極。」
「明明……當年被宰相所救,朕也是惜才的,也是一心一意想要收他為義子。他比太子強太多,這滿朝文武,沒一個是他對手。」
「朕自詡是他的第二個父親,可當年宰相捨生忘死,征戰蠻夷打下大好山河的時候,朕也沒去看過這個兒子。」
「後來宰相一日比一日穩重成熟,一手肅清朝堂,風頭無兩,立下汗馬功勞,朕封了他宰相之位、超品首輔、兵馬大將軍,讓他管內閣,管天下兵馬,安邦定國,什麼都讓他來做,辛苦的不辛苦的,可這又何嘗不是將他放在了太子的對立面。」
「從太子親口在朝堂上要求朕,收回宰相的太傅官職,不願讓宰相為師的時候,朕就應該知道錯了。」
「更別說之後焚書、驅儒生之事,太子不爭氣,縱容底下人貪污受賄,朕無能為力,教不好他也就罷了,還想著堵住悠悠眾口。」
「宰相一直不願接受朕傳位給他的聖旨,恐怕也是……咳咳咳……」老皇帝擦掉嘴角溢出的血,朝神色驚慌的貴妃擺了擺手,繼續道,「恐怕也是清楚,朕根本不是心甘情願,只是愚蠢的帝王心術作祟,把宰相當尋常臣子試探罷了咳咳咳……」
皇帝嘴角溢出的血越來越多,貴妃先是被他說出的真相驚得啞口無言,隨後又被扶到一旁,心驚膽戰地看著太醫院院正給皇帝診治。
六部尚書皆肅立在旁,卻並沒有出聲。
俞寒洲為了這個國家付出了多少,他們一個個都是心知肚明,這也是眾人誓死追隨俞寒洲的根本原因。
老皇帝有私心,他們看得清楚,也曾為宰相感到不值,可他們更清楚,俞寒洲最初嚮往的,根本就不是無上的權力。
國泰民安,海晏河清,方是所有朝臣的初心。
皇室中人養尊處優,少有微服出巡體察民情的時候,不知民間疾苦,又哪裡能比出生民間的宰相更懂得為百姓謀划?
不過今日之事,皇帝突然迷途知返,也算是好事。
因為,他很有可能會當場傳位,傳位的對象,也只有六部尚書屬意的新帝人選——俞寒洲。
如此,宰相想要退居幕後的計劃……
戶部尚書輕咳一聲,恭敬地行了禮,道:「陛下,不若臣去請宰相過來吧?」
老皇帝喘了幾口氣,才回過神,虛弱地擺手。
「不用了,若讓宰相來,恐怕這擔子,他還不願意接。如今海晏河清,他心愿已了,怕是……來人,傳筆墨,朕……要立詔。」
戶部尚書聞言,老神在在地看了看禮部尚書。
果然,對方朝他投來讚賞的眼神,立刻讓人傳了筆墨。
老皇帝如今神智極為清醒,傳位詔書更是寫得毫不猶豫。
「傳朕旨意,自明日起,傳帝位於宰相俞寒洲,朕正式退位。前太子、先皇后、長公主、榮恩侯,皆貶為庶民,終身不得再入京。
徹查福恩公主被毒殺一事,緝拿長公主,按律法處置。華宜郡主,念在年紀尚小,又無大錯,降為華宜縣主,即日起前往幽州定居,無詔不得回京。」
「還有,」老皇帝閉了閉眼,「總管太監姚無倫自幼與朕一塊長大,今日他突然不見了蹤影,想必是廢太子的手筆,讓新帝儘快把他找回來吧,這是朕最後的心愿了咳咳咳……」
「遵旨!」六部尚書齊齊叩首。
老皇帝寫完詔書已是強弩之末,很快就被送往太上皇居住的宮殿,由太醫院院正負責診治。
而六部尚書皆有要務在身,急著去見俞寒洲,也紛紛告退。
唯有一夕之間突然成為太貴妃的前貴妃,無語地看著老皇帝的背影,甚至都不想追上去。
呵,男人果然靠不住,口口聲聲本宮是你的小寶貝讓本宮別太累,立詔書的時候想到本宮了么?
連華宜郡主這麼一個男扮女裝的外人、姚無倫一個太監你都記在心裡,卻偏偏不記得本宮,果然凡事都有先來後到。
是本宮天真了,不該對狗皇帝曾經的英俊容顏抱有留戀,以至於今日見了面,某位新情人看著她氣得臉都發綠了,真是賠了芝麻又折兵。
這太后之位,終究是要她自己來爭取。
「來人,回宮!」
「貴妃……太貴妃娘娘,不去守著陛下么?」
「陛下又不是只有本宮一個妃子,本宮素日便憐惜其他姐妹不得聖寵,如今沒了皇後娘娘從中作梗,也合該為妹妹們爭取些機會了。」
「啊是是是,娘娘的苦心,其他娘娘一定會記在心裡的。」
「嗯,先回去。明日準備些好克化的吃食,隨本宮去拜見未來的君后。」
「啊這……娘娘,君后是?」
「獃子,新帝傾慕安定侯世子,天下皆知。你見過男人當皇后么?」
「可……可安定侯世子以往深居簡出,也未曾與娘娘深交啊。」
「不培養哪來的交情?何況,君后才華舉世無雙,本宮素來敬仰君后,又有協理六宮的豐富經驗,自當去交流一番才是。」
「娘娘英明!」
……
馥橙並不知曉他馬上就要迎來擅長「培養感情」的太貴妃,這會兒他垂首觀察可一番自己的衣著,確定只是比之前的更精緻、並沒有更換款式和顏色之後,才暗暗鬆了口氣。
不用上崗真是太好了。
看來是俞寒洲當了皇帝。
就是不知道老皇帝是怎麼讓俞寒洲答應的?
馥橙拉了拉床頭的鈴,守在外面的暗衛和侍女立刻進了殿。
侍女伺候馥橙洗漱完畢,穿好了外衫,見他慢條斯理地扣著腰封,福了福身,道:「陛下正在上朝,殿下可要去瞧瞧?」
「上朝?」馥橙怔了怔,「俞寒洲么?」
「正是陛下。昨日陛下接了太上皇傳位的詔書,本是不願繼位,誰知百官午門跪求,陛下便提了一個要求,要求讓殿下上朝參政,且封殿下為安歲王,兼任本朝國師,起複占星一派。」
「這是今日陛下離開之前,特意吩咐奴婢務必稟告給殿下聽的,陛下還說,若是殿下覺得麻煩,也可以等他回來。」
「嗯。」馥橙點了下頭,又遲疑道,「我睡了多久?」
「殿下睡了有八個時辰。其實中途……陛下給您洗漱和用膳的時候,您醒來過,只是昨日那葯喝得急,又是第二個療程比較兇險,陛下擔心殿下受不住,便又用了些助眠的葯。」
「我知道了。」馥橙應了一聲,「我要出門。」
侍女聞言連忙起身讓開,由身後的暗衛過來扶馥橙。
等到坐上輪椅出了門,馥橙看見皇宮內有些陌生的風景,也只是興緻缺缺地托著腮。
他住的是皇帝的新寢殿太極殿,俞寒洲有一點潔癖,並沒有用太上皇住過的宮殿,所以哪怕看著沒原來的那麼金碧輝煌,馥橙也覺得比之前的好。
畢竟,他住慣了素凈低調的宰相府,皇宮這種富麗堂皇的風格,初見是很震撼沒錯,可真住起來就有點費眼睛,不利於養生。
馥橙想到睡過的龍榻……轉頭道:「記得把床褥和紗帳換了,換成黑的。」
「是。」侍女並不擔心俞寒洲會不同意,只以馥橙的意願為準。
橫豎鬧起脾氣來,陛下也是要低頭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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