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救治

「二公子！」

「巢醫師！」

羅成和青衣男子同時招呼了一聲。

這青衣男子名喚巢衡，字季康，年方三十二，乃是當今太醫令巢元方第四子。

巢元方醫術高明無比，編撰的《諸病源候論》令杏林為之震動，名聲著於天下。數十年後孫思邈撰著《千金要方》，再到數百年後宋人的《太平惠方》，其中關於疾病病因及證候的論述及分析，都以《諸病源侯論》中所述為宗旨，由此可見巢元方對杏林的極大影響。

季康因是家中庶子，素來不為其父重視，數年前借口遊歷離家，來到涿郡后開了家醫館，不久名聲大噪。羅藝聞其名，征其為大將軍府供奉，給了個九品武散官，專為大將軍府諸人診治。巢衡和其父一樣，都喜歡自己外出尋找草藥，故而今rì才姍姍來遲。

「二公子縫合術頗為jīng湛，不知從何學得？而且二公子所用縫合線，也不是桑皮線，似乎是禽獸內臟所制，這是為何？」見了禮，巢衡馬上就詢問自己關心呃問題。

「巢醫師，此事稍後再談如何？請先看看這女子的傷勢！」羅成苦笑搖頭，對這種人他素來很是佩服。

「啊！」巢衡不好意思的一拍腦袋，「二公子恕罪，某又忘乎所以了。」

「請！」羅成讓開了位置。

巢衡走到床榻前坐下，先仔細診過脈，然後伸手準備掀開被褥查看傷勢。

「請等下！」花又蘭忽然叫了一聲，抬頭用乞求的目光看著羅成。

羅成尷尬一笑：「沒事的，對巢醫師來說，紅粉和骷髏應該沒什麼兩樣。」

巢衡聞聽會意，當下只是微微掀開被褥，看了看肩頭及其附近的傷勢，回頭詢問道：「二公子，其他傷勢也做了同樣的處置？」

「是的，胸前和後背傷勢最重，不過所幸刺中胸前的那柄劍很細小，應當並未傷到內腑。」

「如此甚好！不過這位小娘子失血太多，某也無絕對把握令其醒來，還望二公子有個準備。」

「什麼！」花又蘭大驚。

「小蘭兒別急，你的線娘姐姐一定能醒過來的。」羅成雖然勸慰別人，自己心裡也著實沒什麼把握。

「某這就開方子，不知二公子軍營中可有藥草？」

「大多數草藥軍營中都備的有！」

巢衡點點頭，看了看羅成的書桌，暗暗一笑打開自己帶來的箱子，取出筆墨紙硯走到桌前坐下準備書寫。

羅成有些慚愧，他的字只能用『雞抓狗刨』來形容，實在需要書寫的時候，也是隨便找幾根雞毛鵝毛代替。因此書桌上只有硯台和紙張，硯台上散落著兩根鵝毛，卻並未備有毛筆。

巢衡字寫的很飄逸，很快就寫出了一個方子，吹吹墨跡后捧給羅成，「二公子，一個半時辰服一次就是。」

羅成接過來一看，上面儘是些黃芪、人蔘、當歸等補血藥物，唯獨不見自己很熟悉的三七，當下就提出了疑問。

巢衡一愣：「三七為何物？」

羅成跟著一愣，隨口描述了幾句三七的外形和葯xìng，最後補了一句說此物大都在南詔一帶生長。

「有如此補血神葯？不行，某要儘快修書給父親大人，請他派人前去尋找種子。」巢衡又犯了老毛病，再次提筆書寫起來。

羅成搖搖頭，令花又蘭看著竇線娘，親自拿著藥方去找朱郎中抓藥。他麾下的這些將士cao練十分刻苦，而且經常真刀真槍的拼殺，受傷是常見之事，因此特意囤積了不少藥草，朱郎中又獻出一支據說有三百年的野山參，很快就湊齊了藥物。

藥物煎好后，竇線娘卻無法張口下咽。羅成無奈，只好令花又蘭以口渡葯，羅玲兒也進來幫忙，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喂完一碗葯湯。

「請二公子把這封信連夜送回城內，明rì一早再送去洛陽家父府中如何？」巢衡寫好信好一會兒了，這時終於找到機會拜託羅成。

羅成叫來秦鐵，讓他派人把這封信送回去，明rì再送去洛陽太醫令府中。又問了問巢衡一些照料傷者的小問題，然後讓他先去旁邊屋子歇息。

「多謝二公子，若是這小娘子有什麼異狀，請馬上傳喚某過來。」

巢衡出去后，羅成見羅玲兒和花又蘭都是一臉睏倦，摸摸她的頭道：「玲兒，你和小蘭子也去歇息吧。」

羅玲兒捉著竇線娘的手不放，「不嘛，二哥，我要陪著線娘姐姐，看著她醒過來！」

花又蘭也猛點腦袋，執意要留在這裡。

「好吧，等下撐不住了再去歇息。」

羅成也不勉強，出去讓秦三去伙房宰一頭豬，然後用豬肝熬幾碗湯帶來。他在軍營里開闢了一個豬場，平rì里養著百十頭豬，隔段rì子就為將士們增加點油水。

此時的肉食以牛羊為貴，不過除非是牛意外死亡或者是老死才能食用，擅自宰殺耕牛會被罰沒大筆錢財並且處以刑罰。當然，偶爾也會有幾頭牛『被摔死』亦或者是『被病死』，同樣也要向官府繳納一大筆罰金，因此就算是那些豪族世家，大多數時候還是以羊肉為主要的肉食。

至於豬，那是給普通百姓、也就是世家豪族口中的『賤民』吃的，內臟更是連普通百姓都不吃，大多用來餵養家犬或者直接丟棄。因此聽了羅成的吩咐，秦三有些納悶，不過還是聽命前去行事。

羅成親自吩咐的事情，伙房那邊豈敢馬虎，那邊很快就響起了殺豬時的慘烈叫聲。不到半個時辰，秦三就端來了一大海碗豬肝湯，還拿來了一隻小碗。

此時羅玲兒和花又蘭已經趴在床邊睡得死沉了，羅成隨手推了推花又蘭，後者卻不見半點反應。他並非做作的偽君子，既然什麼都看到了也就不拘泥於形式，把兩個小丫頭抱去隔壁床上放下，回來后關上門，坐到床榻前半抱著竇線娘，以口相渡小心翼翼地餵了小半碗豬肝湯下去。這一碗湯下肚，竇線娘的雙手有了些暖意，臉sè也略微有些好轉。羅成見有效果，心頭十分喜悅，再次盛了一小碗湯慢慢地喂下去。

羅成略懂一些醫學常識，知道外傷出血導致昏迷不醒的人最怕燒。喂完了兩小碗豬肝湯，他就不停地觸摸竇線娘的額頭，生怕她起高燒來，如此重傷若是再高燒，只怕是必死無疑！

就這樣平靜的渡過了一個時辰，竇線娘體溫依舊沒什麼變化，呼吸卻變得平穩了很多，蒼白的臉也逐漸有了點起sè。羅成知道藥物起了一些作用，心裡稍稍喘了口氣，不過依舊不敢大意，繼續過一陣子就試探下竇線娘額頭的體溫變化。

「少爺，大將軍又派人來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門外忽然響起了秦鐵的聲音。

「不用進來見我，問問是什麼事。」

「喏！」

秦鐵的腳步聲去了小院外，不一時又走了回來。

「少爺，大將軍派人送來了幾粒珍貴的藥丸，乃是太醫令大人親手所制，所用的都是大補藥物，若是竇家小娘子情況危急就趕緊使用。此外大將軍還說了，若是巢醫師需要什麼貴重藥物，只管列個單子便是。」

「拿進來！」

秦鐵小心翼翼推開門，捧著一個半個巴掌大小的瓶子走進來。

羅成接過來一看，這小瓶子極其jīng致，乃是用上等暖玉所制，由此可見裡面的藥丸絕非凡品。瓶塞一被拔開，濃郁的葯香味就迅瀰漫開來，羅成傾斜瓶子一看，裡面是三顆紅褐sè、指頭大小的藥丸。

「你去把巢醫師叫過來。」

巢衡躺在床上並未歇息，聽得羅成找他，還以為竇線娘身子出了問題，趕緊過來詢問。

「可是小娘子傷情起了大變化？」

「並非如此，請巢醫師看看這藥丸！」

雖說這藥丸是巢元方親手所制，羅成還是不敢隨便使用，故而才喊來巢衡問問情況。

巢衡接過玉瓶，眼睛隨之一亮，微笑道：「此為續命丹！乃是家父用數百年的野山參、何烏等等炮製而成，只做出了九十九粒，即便是將死之人也能續的半rì之命！這續命丹藥效極其深厚，這小娘子傷情並未加重，還是不用為妙。有了」

「有勞巢醫師解惑。」羅成接回玉瓶，點頭道了謝。

「二公子不必客氣，再過半個時辰，請再喂一次葯湯。在下告退，有事傳喚就是。」

半個時辰后，竇線娘的氣sè看起來又好了一些，羅成心頭喜悅，再次餵了半碗葯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