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巷子里
一時間。
整個劇場突然陷入了可怕的安靜!
羅爺一甩水袖,走到戲台的邊緣——蹲下身看著戲台前的三個年輕人。
「所以你們今天到我這劇院里來,是為哪般?」羅爺的目光落在一身警官制服的杜聞身上,「帶頭鬧事嗎?」
「秦曉曉死了。」杜聞說。
聽到秦曉曉的死訊,羅爺的面色並沒有什麼不同。甚至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你們警署的人今日一早就過來通知過了。」羅爺語氣平靜的道。「我也已經派人向她在甬寧的家人發出的電報。後事由她的家人來處理。」
「她是被殺的。」杜聞強調。
「被殺?」羅爺抬抬眉,嘴角下拉道,「早上警署過來通知時,可不是這麼說的。」他看著杜聞,「你現在過來跟我說,秦曉曉是被殺的,是想說明什麼呢?」
「我們懷疑兇手……」
南榮顧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羅爺打斷。
「那你們就去抓兇手吶。」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一身制服的杜聞身上。道:
「查案不是你們警署該做的事嗎?你們三個現在跑到我劇院里來擾我興緻是幾個意思?」
賈斯汀:「我們查著就查到你這劇院來了。」
羅爺看向站在杜聞身旁的賈斯汀,「那你們查吧,有什麼要問的,可以問福叔。莫要在擾我唱戲了……」
羅爺說完起身走到戲台中央,繼續唱他的戲:
「……
明月夜設誓盟情深意長
又怎知一旦間惹起禍殃……」
羅爺重複著剛剛那一段,沉浸其中的唱了起來。
福叔聽到吩咐,朝三人微微欠身。「三位小少爺,這邊請。有什麼需要知道的,需要問的,找我就好。」
南榮顧三人只得跟著福叔向台後走去。
福叔走在前引路,南榮顧跟在福叔后,賈斯汀和杜聞並排隨行。
戲台上再次響起羅爺獨唱的聲音,依舊是《白蛇傳?斷橋》一折。
只不過這次是用京劇唱腔接唱著剛剛斷掉的部分。
「……悔不該暗地裡瞞過妻房,
又誰知那法海胡言亂講,
悔不該上……」
「羅爺還真喜歡唱《斷橋》這一折。」南榮顧道。
走在前的福叔回道:
「是的。羅爺少年時跟隨戲班子在北平唱京劇,後來到了杭州,又跟名師學唱越劇。
再後來又到了鄞海,就留了下來開了這戲院。但羅爺獨愛《斷橋》這一折,越劇唱腔和京劇唱腔都不在話下。」
三人隨福叔穿過後院,再穿過一截走廊,才來到供演員化妝休憩的地方。
後台還能隱隱約約聽到羅爺唱戲的聲音。
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白蛇傳?斷橋》,而是換成了充滿肅殺之氣的京劇。
只是隔得太遠,具體也聽不清在唱些什麼。
福叔指著左側最旁邊的梳妝鏡,「這是秦曉曉的梳妝鏡。」又指指一旁的衣架,「這是她的戲服。」
賈斯汀走到梳妝鏡前看了一眼,又走到戲服前看看。
他轉過身對福叔道:
「死的都是千百劇院唱白蛇的角兒,作為管事的,你都不覺得奇怪嗎?」
福叔微微躬身,「這些與我無關。我只管做好我分內之事就行。」
「你昨天最後一次見秦曉曉是什麼時候。」南榮顧問福叔。
「在她登台演出前的半個小時。
」福叔老實的回答。
「最後她為什麼沒有登台演出?」賈斯汀問。
「她突然跑齣劇院了。」
南榮顧:「為什麼跑齣劇院?」
福叔搖頭。「具體什麼原因我也不知道。後來羅爺就派我找來了替補,讓替補登台了。」
「在演出前,羅爺又在哪?」杜聞問。
「就在劇院。」福叔說,「每一場戲,羅爺都會聽。昨天羅爺跟往日一樣在場子里聽戲,我就在一旁伺候著。
不信的話,你們可以等明日天亮,問問戲院里的其他下手。」
賈斯汀和南榮顧對視了一眼。
昨天晚上他兩人也在劇院,而且離羅爺的位置也不遠。可以證明福叔說的都是真的。
賈斯汀道,「我記得羅爺的妻子是死於三年前。被不知道什麼東西挖出了喉管,慘死在劇院里,就是方才那戲台上。」
「最後葬在了荒郊野外。」福叔淡然的補充。
「第二個死者是死在……」賈斯汀踩踩地,「就是在這裡被人發現的,和羅爺的妻子是同樣的死狀……」
「既然你們都知道,為什麼還來問我?」
福叔的話音剛落,化妝間外傳來了高跟鞋的聲音。
嗒!
嗒!
嗒!
化妝間里的四人同時將目光投向入口珠簾的方向。
隨後。
高跟鞋踩地的聲音在簾外停了下來。
章樂兒隔著珠簾看著屋內的幾個人。
風吹動珠簾,投在珠簾上的影子如蛇般的在扭動。
福叔一見是章樂兒,忙問候,「章小姐好。這麼晚了,您怎麼來戲院了?」
章樂兒低下頭,神情哀傷,「唉,姐姐死了,我心裡難受。」
「章小姐節哀……」福叔不悲不喜的勸了一句。
章樂兒微微點頭,「羅爺還在戲院里吧?」
「在的。正在戲台上唱著戲呢。」
聽福叔這樣說,章樂兒凝神靜聽。
能隱隱約約聽到戲台那邊傳來羅爺唱戲的聲音,只是隔得太遠,聽不清在唱些什麼。
「我過去看看。」
「您走好。」福叔恭敬的相送。
嗒!
嗒!
嗒……
高跟鞋的聲音剛消失沒多久,戲台方向就傳來桌椅摔砸的聲音,接著又是一連串桌椅倒塌的聲音。
南榮顧三人覺得情況不妙。
賈斯汀率先沖了出去。
他和杜聞緊隨其後。
戲台上有幾張摔爛的椅子,戲台下觀眾席的桌椅也是東倒西歪。一路延伸到出口處。
但卻不見羅爺和章樂兒的蹤影。
南榮顧、賈斯汀和杜聞看著敞開的門,前後追了出去。
此刻。
夜已經深了。
不見繁星和月亮。
只有路燈距離等一的立在路邊,照著空曠的街道。
偶爾有人力車快速的從這寂靜的街道穿過。
巷子里傳來野貓掐架的叫聲。
章樂兒走在街道上,高跟鞋嗒嗒的迴響著。
一隻野貓從巷子里跑出。撞在章樂兒的腳腕上。
野貓頓時弓起背對章樂兒發出警告的嘶叫聲。
章樂兒眸光一凝,露出一張蛇化的臉,對野貓張嘴吐信。
野貓一見,撒腿就跑,一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只聽到整條街上回蕩著野貓見鬼似的喵叫聲。
章樂兒收起妖化的臉。自言自語道:
「一隻野貓,也敢跟我撒野。」
章樂兒繼續朝前走,最後在一個巷子口停了下來。
她面朝黢黑的巷子,路燈的燈光將她的身影投射在巷子里。
那道似蛇形般的影子在地上扭動著,吐著蛇信。
她對著漆黑巷子說道:「羅爺……您這是要做縮頭烏龜嗎?」
「呵呵……」漆黑的巷子里響起羅爺的冷笑。
章樂兒朝巷子里走了幾步,身形和蛇影漸漸沒入黑暗中。
「獵妖師來了,你還敢妖化?」羅爺的聲音在巷子里響起。
聞言,章樂兒嗒嗒的高跟鞋踩地的聲音停了下來。
她的眼睛在黑黢黢的巷子里如同夜視鏡一樣。一圈掃視下來,卻不見羅爺的蹤影。
章樂兒冷哼,「你還怕那幾個毛都沒長齊的獵妖師?」
「怕獵妖師?」羅爺冷笑了一聲,「怕倒是不怕。但獵妖師可是我們所有妖的天敵。一旦被他們盯上,像狗皮膏藥似的,甩都甩不掉。
從古至今,死在獵妖師手上的妖可謂是不計其數。而我呢,只想安靜的做只不惹事的妖。我不想惹任何麻煩。更不想被獵妖師盯上。」
章樂兒聽羅爺說的後幾句話,嘴角上勾,似乎想笑,但又笑不出來。
「不想惹麻煩你還殺了秦曉曉?」
「劇場里,你對我動手是為了秦曉曉?」羅爺問。
「不然呢?」
「你們又不是親姐妹。」
「但我是真心待她當親姐姐的,她對我也好。」
羅爺冷笑,「你們蛇妖可是所有妖類中最冷血的種族。不過人類也一樣,空得了一副溫熱的軀體,個個都愛背信棄義。」
「你為什麼殺了姐姐?」
「為什麼你就這麼確定是我殺了秦曉曉?」
「我去停屍房看過姐姐的屍首,那傷口是出自你們梟妖之手。再者,你連自己妻子都敢下毒手的人,還有什麼人是你不敢下手的?」
街道外傳來南榮顧等人追尋過來的聲音。
「怎麼這麼快兩人都不見了。」南榮顧朝空曠的街道前後看了看說。
羅爺聽到聲響,用勸解的語氣道:
「我想你也不想與獵妖師來個正面交鋒吧。與獵妖師為敵,對我們妖類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章樂兒鄙視的朝巷子里的黑暗處看了一眼,隨即轉身朝巷外走。
她不否認羅爺的話。
她也知道一旦被獵妖師盯上的妖,基本都難逃厄運。
既然獵妖師已經盯上了羅爺……想到這,章樂兒開始幸災樂禍起來。
她走出巷子,臉上和胳膊上的青色蛇紋,瞬間消隱不見。
南榮顧三人看到章樂兒連忙走上前。
賈斯汀問:「章小姐,你沒事吧?」
章樂兒搖搖頭,「沒事。」
「剛剛在劇院里發生什麼事了?」南榮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