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姊妹鎮驚魂夜·上

距離冠垂城向北的省道不遠也不近的一條小路上，喬納斯在騎著馬復盤自己之前「毀屍滅跡」的操作。

「我把自己的衛兵裝備給那個死靈法師穿上，又把他和那九個已經完全不成樣子的屍體一起燒了個面目全非，至少在大概情況上看來，誰都不會主動想到有一位衛兵從這裡逃了出去，他們一定會覺得是一位強大的法師殺了我們所有人後離去……嗯，如果我沒有成為主演的話應該確實就是這樣的。」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現在穿著的那個黑色長袍，如果還能稱之為長袍的話。

實際上，當喬納斯用匕首草草地修剪了一下這長袍之後，它被穿到身上的樣子更像是喬納斯異世記憶中的短袖風衣，而裡面則是自己穿著的內襯。

長袍上帶著的大兜帽被喬納斯留了下來，而他現在就正用著兜帽擋住自己的半張臉趕路。

「雖然我把礦洞入口附近我們當初停著的所有馬都放跑了，理論上不會有人知道我騎走了一匹，但這畢竟是軍用馬，萬一被帝國官方發現也很麻煩，如果後面真的改變了肉體形象，還是要儘早把她也放跑。」

想到這裡，喬納斯摸了摸身下馬匹的脖子，頗有些捨不得，這匹馬他已經騎了一年多，彼此配合得很好。

「米婭女士是掌控肉慾、性與生殖的魔神，應當是有改變肉體的力量的，不過我真的能取悅她么？算了，這都是后話，還是要先找到信徒集會。」

又朝北趕了會兒路，遠處的地面上依稀能看到部分耕地，喬納斯估算了下距離，覺得自己應該再次校準下方向了，畢竟他只是大概清楚姊妹鎮位於冠垂城北方一百多公里的地方，並且臨近淚河與另一條河的交匯處。

但淚河緊挨著省道，或者說省道緊挨著淚河，而省道上的巡邏衛兵很有可能認出他騎的馬，所以他沒法沿著省道向北，在小路上走了這麼遠，不確認下方向的話之後很可能還要浪費時間走回頭路。

決定之後喬納斯騎馬靠近那塊農田以及幾座零散的屋舍，心想這應該是一個家庭農場，隨後下了馬，牽著馬找到了農田附近正在春耕的一位農夫。

「你好先生，請問姊妹鎮大概在哪個方向，另外我還有多遠能抵達那裡？」

農夫擦了擦汗，頗有些局促地笑了笑說，「噢先生，請不要叫我先生，您願意的話可以喊我老約翰」，然後他快速打量了一下喬納斯馬鞍上掛著的那把精製獵弓，繼續笑著說道，

「從這裡向西不到三公里就是省道，您只要順著省道往北走就一定不會錯過姊妹鎮的，當然……」，農夫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措辭，「如果您……不是特別方便在省道上行進，那麼您從這往正北方向走不到六十公里應該正好能撞到淚河與金盞河相交，然後上大橋跨過淚河就是姊妹鎮。」

「十分感謝」，喬納斯從腰包里拿出一枚銀幣想要遞給老約翰，但老約翰急忙把雙手向後一擺同時往後挪了一步。

「先生，您可能不是很在乎金錢，但我卻不能收下您的銀幣，只是問個路而已，收下任何多於兩個銅幣的報酬都會讓我遭受良心的譴責。」

喬納斯拿著銀幣笑了笑，雖然仍沒有摘下那幾乎擋了半張臉的兜帽，但用相當輕鬆的聲音繼續說，

「好吧老約翰，那我現在想買一點肉乾和麵包，畢竟我的晚餐還沒著落。」

說完，他無視老約翰驚訝的眼神，直接伸手把銀幣放進了對方的領口裡。

「這……好吧，先生您稍等一會兒」，老約翰嘆了口氣轉身向最大的一個農舍走去。

過了一會兒，老約翰挎著一個鼓鼓的布包走了過來。

「先生，這是兩條麵包和一大塊腌制豬肉，我妻子做腌肉的手藝很棒，這豬肉比鎮子上賣的還要好吃，但即使這樣，加起來也不夠一枚銀幣的價值，我只好再還給您三枚銅幣，來給您。」

喬納斯只好接過食物和銅幣，前者被放進馬鞍上的包，後者被塞到腰包里。

「聞起來就很香的腌豬肉，看來今晚我的晚餐會讓人垂涎欲滴了。有緣再見，老約翰，你是個不錯的人。」

喬納斯跟老約翰道了別，牽著馬向北逐漸走出了農區，隨後騎上馬，繼續朝著姊妹鎮出發。

日落之後沒多久，喬納斯到達了金盞河匯入淚河的區域。

作為冠峰省最長的河流，淚河從省北部開始，一路南下穿過差不多整個省的長度流進大海，中途略有彎折，但起始點和入海口的連線在地圖上幾乎是豎直的。

在冠峰省北部，淚河尚未完全茁壯的地方，發源自西北方向的金盞河就此匯入淚河，形成一個大致Y字形的交叉河口，並且使淚河的寬度大增了一截。而從冠垂城向北延申出的省道，則貼著淚河東岸一路往北直達晨露城。

在Y形交叉河口這裡略微靠北的位置，省道向西分出了一條路，連著跨過淚河的橋，而過了橋的路就通往姊妹鎮。所以道路也形成了一個Y字路口，兩個Y字以稍稍錯開的方式疊在一起。

「也許姊妹鎮之所以叫姊妹鎮就是因為位於兩條河的交界之地呢」，此時正位於Y字路口東邊樹林邊緣處的喬納斯正騎著馬看著路口的衛兵點燃火把，略微思考了一會兒，就下馬把她拴在了附近的一個粗壯樹木上，隨後朝著那座跨河大橋走過去。

他決定去鎮上的酒館打聽下，看看能不能搜集到米婭信徒集會的消息，順便買一點生活物資，但今晚並不打算睡在鎮子上，仍準備像昨晚一樣在野外搭個簡單的帳篷，畢竟自己現在仍完全是喬納斯的樣貌，以防萬一還是要盡量少與人交流，如果在鎮子上睡到明早，能看到他身影的人肯定會多出很多。

「叮鈴！」

牛舌酒館沉重的木門被推開，帶動門內側掛的黃銅鈴鐺發出一陣還算清脆的響動。

進來的是一個被奇怪兜帽遮住大半張臉的人，吧台的老闆甚至在心裡計算這個人視野里除了自己的腳面還能看見多少東西。但沒人太過在乎，姊妹鎮本就常見外地人，作為來往路人主要的歇腳點，牛舌酒館中不論是年過四十的老闆還是常來喝酒的客人，對打扮略有怪異的過路人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喬納斯走到吧台前，挑了個圓木板凳坐下。

「嘎吱」

「你們這裡什麼酒賣得好一些？」喬納斯無視了大聲喊叫的凳子，穩了穩身體想點杯喝的邊喝邊朝老闆打聽消息。

老闆瞄了瞄喬納斯身上被獵弓頂起來的斗篷，神色如常地回答道，「我們這的羊奶果酒很受歡迎，裡面加了蜂蜜沒那麼酸，喝起來清冽爽口，就是含酒量不高，不過……喝醉了往往容易誤事，先生您覺得呢？」

喬納斯想了想才回憶起，冠峰省有種果子叫羊奶果，大概是因為長的有些像母羊的**？所以這裡賣的羊奶果酒並不是羊奶加上果酒，而是用羊奶果釀的酒。

正好原本做衛兵時幾乎不喝酒，本身對酒精也並沒有什麼追求，度數低一些剛好合了喬納斯的心意。

「那就來一杯羊奶果酒」

「沒問題，先生」，老闆動作熟練地從吧台下拿出一個大木杯，轉身打開後面架子上的酒桶閥門，接了滿滿一杯的橙紅色酒液送到喬納斯面前，甚至為了照顧喬納斯較為局限的視野而直接塞到了喬納斯頭部的正下方，生怕他看不到酒杯。

喬納斯拿起酒杯，剛準備仰頭喝一口，隨即想起了什麼，又出聲問了老闆：「有吸管么，要新的木吸管。」

老闆略微一愣，不過馬上應道，「有的，不過先生，您手上這一大杯酒才三個銅子，一根木吸管卻要一個銅子，雖然我從商隊那買過幾個放在店裡，但您真的確定要一根嗎？」

喬納斯雖然有點意外木吸管的價格，不過他暫時還不缺這麼幾個銅幣，便直接跟老闆確定要了一根木吸管。接過吸管放進杯里，喬納斯低頭嘬了兩口，邊感受著頗為獨特的羊奶果的酸甜味道，邊稍微在心裡算了下物價。

根據自己異世記憶中的資料對比，喬納斯發現一枚銅幣大概有著10￥的購買力，而目前瓦洛汀帝國還算通用的標準金銀貨幣，則大概是一銀幣相當於250￥，一金幣相當於2000￥，金幣雖然價值最高，但重量卻最小，畢竟金子的價值還是比銀和銅高出太多了。

所以自己正在喝的一杯羊奶果酒差不多是30塊，而這根木吸管就要10塊，「酒倒是挺便宜的，吸管確實貴」，喬納斯暫時把腦海中的雜事做了個收尾，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後問老闆，「所以老闆，最近有沒有聽說什麼有意思或者奇怪的事，比如好幾個偷偷摸摸的人或者鎮子附近哪個地方出現了詭異現象？」

「偷偷摸摸的人……」，老闆又仔細看了看眼前的客人，奇怪的短袖長袍和長袍下的獵弓，始終遮住大半張臉的兜帽，腰間掛著的精鋼匕首，他是在問像他一樣的人？老闆有些無奈，決定還是略過這個不好回答的話題，「我不太清楚，不過詭異現象的話，我們鎮子西邊原本林木場那個廢棄的伐木棚已經鬧了半年鬼了，大家現在都繞著走。」

「鬧鬼么……」，說實話喬納斯對這種異常還是挺有興趣的，但是半年前就開始鬧鬼的伐木棚怎麼想也不會和近期才舉辦的信徒集會有關係，他只好繼續問，「除了這個鬧鬼的事情之外呢，最近鎮子周邊這麼大的範圍都沒什麼不平常的事情發生嗎？」

「其他的嘛……」老闆略有思索，手指交替著敲擊著吧台桌面，儘力在腦袋裡翻找著近期客人們吐露過的閑事，不過真的絕大部分都是鎮子內部一些七零八碎的小事，「噢！我想起來了，今天法波索提過一次林子里的野獸不知道為什麼都好像很累的樣子，他是鎮子上的獵戶，雖然年輕，但是弓使得好，剝皮手藝也好，他說野獸不太正常那肯定是不太正常。」

「野獸都好像很累，也許和米婭女士的信徒們有些關係。」

得知這個線索的喬納斯心情大好，用力吸了吸吸管喝下好幾大口果酒，保持著低頭的姿勢向老闆說：「太感謝了，你這都賣些什麼食物？我在這裡多買點帶上好了」。

過了一會兒，喬納斯騎著馬，走在姊妹鎮通向西邊林木場的路上，馬鞍上掛著的袋子里比白天多出了一袋子蘋果，一塊干乳酪，兩條幹魚以及一小袋麥粉，這些一共花了他一個銀幣，再加上之前那一大塊腌豬肉，他接下來幾天都能吃得不錯。

現在大概是日落後第四五個小時，也就是差不多晚上十一點左右，只有月光和星光的野外對於普通人來說相當黑，只能將將看清很近的東西，正是因為這樣，喬納斯才選擇從容地把馬從淚河和省道的東面直接騎過橋。

他不認為橋附近那幾個馬上要睡著的衛兵和鎮子里的夜巡衛兵能在這麼黑的情況下認出他的軍馬，畢竟普通衛兵又不是馴馬師。

沿著越來越模糊的路走了一段后，喬納斯來到了一片只剩下樹樁的舊林場，抬頭往遠處看了看，比普通人稍強一些的夜間視力讓他看到了一個比較寬敞的木棚，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最近半年一直有鬧鬼傳聞的那個伐木棚了。

喬納斯下了馬，牽著馬徑直朝著那個木棚走過去，他很難解釋自己的動機和緣由。可能是近期突變的自我和生活讓他內心開始渴望不一樣的刺激，也可能是因為他真的對靈異事件有著濃厚的個人興趣，甚至有可能只是想在那裡過夜而不太在意鬧鬼的事。

總之，喬納斯好像沒怎麼猶豫就決定先去木棚瞧上一眼，然而當他走到木棚附近幾米時，他開始後悔了。

因為這裡驟降的氣溫令他汗毛直立，而耳邊細細簌簌不太真切的雜音好像找不到源頭，繼續向木棚走了幾步后，甚至開始聽到彷彿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微弱嘶吼。

這些足以說明一件事——這裡不是單純有著鬧鬼的傳聞，而是……真的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