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由

搭上了整整一包紅塔山，徐明總算是知道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警官告訴徐明至今為止案件的案發現場他們還沒找到，這個村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死者又是被人掐死，血跡無處可查，除非抓到兇手不然可能就找不到了。

奇怪的是李偉的手機通話記錄QQ聊天記錄等通訊方式都已經查過，最近沒有人聯繫過他，搜查了李偉的行李也沒有任何線索，兇手是怎麼把他叫出去的讓警方頗為不解。

李偉過往的經歷徐明自然也了解了一些，他本是和美人，17歲那年趕上了98洪水，父母為了救他都在那場災難中去世，親戚們爭著收養他卻是為了保險金。一氣之下他帶著錢離開老家，隻身一人到蘇滬闖蕩，雖然沒賺什麼大錢，一個人卻也過得自在。

和美縣的警察好不容易聯繫上李偉的舅舅，得到的回應卻是：「我們家沒這個人。」

「也許只能讓秦家來收屍了。」臨走時，警官這樣跟我說道。

葉正沒有再跟著徐明，地里的活還有不少而葉家兩老的身體實在是支持不住，他抽不開身。因此我只好一個人在村子里晃蕩，從村東頭晃到了西頭，那棟氣派的三層樓房再次出現在我眼前。其實這樣的房子放大城市裡頂多是個城鄉結合部標準建築，但是在這村子里卻是顯得壕氣許多。

正當徐明好奇秦風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時他們兩口子就出現在我面前了，可徐明還沒表明身份他就呵斥著要徐明滾，真是完全沒有友善可言。

秦風的身材並不高大，人也長得很猥瑣，有點像《鐵道游擊戰》的李隊。他老婆乍看讓人覺得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但是一開口就破了功，地道的我們這話搭配那股潑辣勁我可駕馭不住。

回到葉家時正好趕上開飯，葉天的精神狀態很差，吃了沒幾口就回房間把自己鎖起來。葉天一走我一個外人坐在那就顯得特別尷尬，隨便扒拉了幾下就趕快找了個理由出去溜達，順便整理一下今天的收穫。

「徐明！」徐明嚇了一跳，原來是葉正走了過來。

「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可以可以。」

「你明天就要走了吧？」

「是啊，只請了一天假明天還得趕火車。」

「有什麼頭緒嗎？」

「唔，算是有一點。」

「能告訴我嗎？」

見我遲疑，葉正也就沒有再問，我們就這樣沉默著。

「那個，」為了打破這詭異的氣氛，我開口說道，「你們村子里有沒有什麼鋒利的植物啊？」

葉正思忖了一會兒道：「那邊的山頭。」

葉天指了指東邊方向的樹林，「以前種了不少山莓，後來沒人打理就荒廢了，山莓的枝幹有許多尖刺。」

「帶我去！」我拉著葉正就朝樹林跑去，也不知是誰帶誰。幸運的是我在樹林發現了許多新東西，這裡有不少樹枝在近期被人為折斷還有一些混亂的腳印以及殘留在枯樹枝上的衣服纖維。」

「這裡平時有人來嗎？」葉正搖搖頭，這更加確定了我的猜測。

「從這一直往東會到哪？」我看著腳印問道。

「好像是西坪鎮，應該是。我記得小時候我們有一次在這玩捉迷藏，有個小孩迷路，幾個小時后在西坪鎮被人撿到送了回來。」徐明拿出手機查看了一下地圖，確實如葉正所說，西坪鎮和百家村之間就隔著這一個山頭，很近。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家家戶戶亮起了燈，可是誰又來照亮徐明眼前這條路。

「什麼嘛，沒頭沒尾的。」江珊嘟著嘴，看她這副樣子不知道為什麼特別開心啊，果然徐明就是喜歡逗小姑娘。

「在我說出結尾前你能看出來嗎？」

「前輩別瞧不起人哦，我這麼聰明當然看出來了。」

「哦？那你給我說說。」

「首先是葉天的殺人可能。」

江珊假裝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鏡，儼然一副老學究的派頭，「在葉天和嫂子夏天見面時有這麼幾個描述『一名年輕女子從身後拍了下他』、『女子笑著順勢將手邊的行李箱拎了過去』、『夏天伸出右手摸著眼前這個大男孩的頭』。

夏天伸出手摸頭的時候是用右手，說明這時她的左手正拎著行李箱，也就是說她拎走行李箱的時候行李箱就在她的左手邊。

而葉天在喊人前已經放下了箱子，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葉天就是用左手拖著行李箱回家的。」

「嗯，不錯不錯。可是這和他是否殺人有什麼關係呢？」

「葉天用左手拖行李，有三種可能。一他是左撇子，二是他的右手受了傷不能拖動重物，三他就是隨便或者習慣用左手拖行李。好在一開始葉天抓右手的行為和王葉二人的對話中證明了是第二種可能，『反正你現在也是廢人一個』、『怎麼著？想打我你有那力氣嗎？』。

李偉是在上海和葉天認識的，他當然清楚在葉天身上發生了什麼。

「葉天花了十年時間讀了研究生進了大醫院拜了頂尖醫生做導師，最後卻放棄大好前途辭職就是因為他的右手受傷了，神經外科手術要求非常高，一個受過手傷的醫生誰敢保證？而醫生這種職業偏偏是專業性極強的，外科醫生轉內科又要花費大量的時間重頭再來，葉天不想再浪費生命才辭職了去做生意。」

「李偉是一個瘦瘦高高的人，而葉天也健壯不到哪去。想靠左手的力量就掐死李偉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警察的屍檢結果也說明兇手是一個雙手健全的人。就更別談他之後還要去水庫拋屍了。」

「那萬一他們倆就約在水庫呢？」

「李偉又不傻，大晚上的約在那麼偏僻的地方誰會去。」

「既然葉天不是兇手，又有誰會殺李偉呢？他可是個外鄉人。」

「其實可能有動機的人還有一個，那就是葉天的哥哥葉正！」

江珊抓起桌上的訂書機重重砸下，早知我該給她弄一套長衫才能配合現在的架勢。

「葉正很可能目睹了葉天和李偉的爭執，還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葉正知道弟弟已經在上海混不下去了，加上李偉對弟弟的侮辱，身為弟控的他為了保護弟弟的名聲而痛下殺手！」

「也有點道理，那葉正是怎麼在半夜把李偉約出去的呢？」

「問題就在這裡呀，他沒辦法做到這點。要說方法呢我可以編出不少，可包括葉正目睹爭執這些全都是憑空想象，根本沒有線索支持。」

「這麼說葉家兩兄弟都被排除嘍？」

「是的。」

徐明滿懷期待等著江珊繼續說下去，可她往椅子上一坐似乎沒有再說的打算。

「咋？就完了？」

「葉家兄弟一旦被排除，那兇手就很明顯了嘛。李偉在村子里除了秦家人和葉天外不認識其他人，還能是誰呢~」

徐明和葉正回到葉家老屋，沒想到葉天坐在院子里正等著我們。

「是不是……有結果了？」葉天滿懷期待的看著徐明，徐明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到你房間里再說吧。」

身後的葉正嘆了口氣。

「誰？誰是兇手？」一進房間葉天就迫不及待抓著徐明不停搖晃，徐明鎖上門讓葉天冷靜一下道：「我可以先告訴你，不是你哥哥。」

葉天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太好了！太好了！」如果不是徐明在場，葉天多半會在床上打滾吧。

「不過……」徐明打斷了他的歡呼。

「你哥哥有一件事一直瞞著你，這件事和李偉的死多少也有點關係。」

「是什麼事？」

「你知道你嫂子夏天是哪來的嗎？」

葉天搖搖頭道：「這我倒沒問過，只知道不是我們這人。」

「你的嫂子是買來的，按照我們國家的法律，你哥甚至還包括你爹娘都犯了收買被拐賣的婦女罪。」

「不，不，你一定搞錯了，嫂子是我哥外出打工時候認識的啊，怎麼能是買來的。」

「你哥是在你離家以後結的婚，同時你離家后你的父母大病一場，地里的農活都落在你哥身上。那既然地里的農活都要靠他，他又怎麼會去打工？又怎麼會因為打工認識夏天？你哥是不希望這件事讓你知道才隨口編了個理由騙你。」

「這，這……那就算我嫂子是被人拐來的，又跟李偉有什麼關係？」

「在這個村子里，除了你哥還有很多人都是花錢買媳婦。發生命案以後你嫂子就沒去地里幹活，白天連房門都不出。不僅如此，地里幹活的人村裡走動的人也都少了許多。」

「這都是因為人命案把警察給招來，那些人——包括你哥都怕自己媳婦趁機去求救，所以才禁止她們出門，這種事在農村並不少見，因為涉及許多人的利益，村民互相都會幫襯著，甚至有一些被拐婦女還會去幫忙控制那些『新來』的以討好她們的丈夫。」

「等等，你的意思是，李偉和被拐賣的那些女人有關？可是他才來村子沒幾天啊。」

「對，他確實是剛來沒幾天，而且多數時間都是呆在秦家沒有出去，正因如此他才發現秦家的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下午我去了一趟秦家，在秦家後院有一個舊倉庫，裡面都是些沒什麼用的玩意，可倉庫大門的掛鎖卻是全新的。既然沒有什麼貴重物品，為什麼要上鎖？為什麼還要換一個新鎖？換鎖最簡單的原因無非是舊的那個壞了，這依然無法解釋為什麼要給一個沒有放置貴重物品的舊倉庫上鎖。」

「可當我想通這個村子暗地裡的人口交易時一切就豁然開朗了，秦家的倉庫很可能一直被用來關押那些剛剛拐賣來的女人，那麼作為外鄉人的李偉發現了這個秘密，遭到滅口也就非常合理了。」

「可他怎麼會知道呢，難道他看了一下倉庫就知道了？」

「當然不是。李偉17歲就在社會上混，怎麼會僅靠自己的憑空猜測就搭上命。他一定是非常有把握，因為他親眼看到了被關押的女人。不僅如此，出於正義感，他還幫助這個女人逃跑，只是這個正義之舉最終給他自己引來了殺身之禍。」

「我從警方那兒得知李偉的雙腿和褲腿都被劃了許多口子，而剛剛我和你哥就在東邊的山頭找到了造成這些口子的原因。」我將樹林里發現的線索告訴了他，「在9月14日的凌晨，趁著秦家人睡著之後李偉來到後院撬開舊鎖將被關在裡面的女人帶走，因為村口一直有人守著他不敢從那過只能帶著那個女人從東邊的山頭逃走，不知是他還是那個女人運氣好，從東邊山頭走了沒多久他們就來到西坪鎮。」

「可是既然逃走了，他為什麼還要回來？」

「可能他覺得就算再回秦家取行李也來得及吧，從死亡時間上來看他回來時是4、5點之前，一般人這時候還在睡覺。但是萬萬沒想到秦家人已經發現了那女人逃跑的事，李偉和秦理髮生了爭鬥，他手上和背上的淤青就是證明。」

「可最後，他還是死了。」葉天嘀咕了一句。

「殺了人以後秦家人慌了神就找秦風商量對策，於是他們一家人就共同演了一出尋人的戲碼。屍體會被丟在水庫，現在想來也是秦風對搶了水庫的趙剛所做的報復，畢竟趙剛的水庫快到收穫期了，現在被屍體一鬧，這一年都血本無歸了。」

「太傻了，竟然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送了命。」

徐明無言走向門口準備離開，葉天突然又叫住了徐明。

「朝東，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你怕我說出去？」

「如果你把真相告訴警察……」葉天歪了下腦袋。

「秦風一定會為了報復，把我哥的事說出來……」

「啊，你不用擔心。我只是個記者，破案這事還是他們警察自己來吧。」

第二天一早徐明就離開百家村，和葉天也再沒聯繫過，聽說他在和美縣醫院找了工作，現在已經當上主任醫師，應該過的還不錯。

那件案子成了無頭案不了了之，李偉的屍體果然還是被殺死他的人領走進行了火化，辦葬禮的那天，只有秦家人在場。

後來因為我的一次兼職採訪工作竟遇上了那個逃跑的女人，她抱著一個一歲左右的孩子，徐明將李偉被害一事告訴了她。

「你認錯人了。」

「或許真的認錯了。」

隨後兩人便消失於茫茫人海之中，就像是兩人從未有見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