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深入虜廷
移時,一個男子被兵衛引著,順著抄手游廊,穿過垂花門來至堂上。
李胤承打眼看時,這人卻是一副四十多歲的的模樣。
微胖的臉兒,八字鬍須,兩顆豆眼炯炯有神,身著藍寶石馬蹄袖,醬色腰絛子,腳上沒穿靴,只了一雙滿是干泥土的靰鞡,分辨不出顏色。
長白山人正統裝扮罷了,也未戴帽,前額油光錚亮,一條黝黑的尾巴辮兒甩在身後,自信洋溢地打了個千兒,亮聲道:「奴才安樂寨野人巴特魯叩見侯爺!」說著,跪地便拜。
「行了,我大炎不需要你自稱『奴才』,你起來吧。」李胤承蹺足而坐端詳地品著茶,餘光露出來探他。
巴特魯道:「長白之地叢林茂密,詭異難辨,蔽日遮天,野獸橫行,今知侯爺進軍斯地,吾特請為嚮導。」
李胤承問:「你我素不相識,況且你是長白山人,我為何要相信你?」
巴特魯道:「實不相瞞,我與三把兔有殺父之仇,是因他的父親殺了我的父親,此仇多年未曾報得,吾以此來泄私憤,這是其一。」
「其二,三把兔和東方禦寇在我天朝狂妄無極,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令天朝生靈塗炭,在我長白之地出現這等驚世惡人,人人得而誅之。」
「三,我等沐浴天朝教化,皆願為朝廷效力,此乃理所應當,在所不辭!」
「以此三者,懇請侯爺允我之所請,以明我安樂寨上下忠心之志!」
說到底,他是想立功罷了。
李胤承遂問:「我天朝所到之處無有不俯首稱臣者,何須借你之微薄力來圖謀一個小小的夾河寨?且說你有何本領,可以在我大遼斗術軍面前逞此能耐?」
巴特魯是有備而來,自然臨危不亂,道:「奴才願獻寶『武庫飛魚』一枚,可使我朝斗術軍在長白境內如履平地!」說著,拿出寶物,恭敬呈上。
李胤承端在手中,見那鱗甲飛魚通體發綠,類似翡翠成色,並不見有任何奇異之處。
「如何使用?」
「懷揣在領軍者身上,所治之軍皆可附加增益。」
「——來人!拿去試驗!」
「喳!」
一盞茶功夫而已。
「回稟侯爺!」
「都統大人佩戴此珠后,可與大軍步行於渾河水面!」
李胤承驚訝得站了起來,忙問:「可曾有人落水?」
「不曾有人落水,全軍三百人只消片刻便全部穿越渾河!」
李胤承與汪士局相互對視了一眼,收了喜色,若有所思地坐了下去……
巴特魯獻寶「武庫飛魚」一事叫李胤承對他另眼相待。
可李胤承覺得並不足奇,安樂寨就這麼點能耐,有沒有他也無所謂。
而巴特魯並非僅來獻寶,又說:「大炎斗術世上無可匹敵,這是眾人皆知的,而我長白斗術雖為偏門,卻也有不少特色。請侯爺允許我展示一番。」
「給你一斗煙的時間。」
「喳!」
只見巴特魯將翻起的箭袖放了下來,朝空中一揮,竟然釋放出上百條蛇!
隨著巴特魯的指揮,有的可騰空突霧,有的可盤梁暗襲,有的擺尾掠陣
可沖、可退,可迴旋、可分散,猶如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
「不要怕,這些蛇都是我安樂寨斗術者所化。」
巴特魯再一揮舞,道一聲:「收!」那些蛇悉數鑽入他的袖子內。
「侯爺意下如何?」巴特魯捲起箭袖,得意地跪在李胤承面前。
李胤承問道:「這是什麼法術?」
巴特魯道:「這是藍蛇,首有大毒,葯人立死,秘訣出自長白陳家洞。如此偏門小技,在侯爺面前獻醜了!」
李胤承道:「如此,可隨我出戰。」
「慢!」巴特魯突然叫住。
「怎麼了?」
「敢問侯爺,您帶了幾支人馬?」
「就本部一支人馬,怎麼了?」
「一支人馬恐怕不能破敵。」
「你未免高看了他們,只我親率一支斗術軍便可深入虜廷,剪除賊患。」
「侯爺有所不知,這三把兔與其弟三把豺共同經營了兩座噶柵,這兩所噶柵都處於屠蘇河要衝之地,向來扼據來往商客,且互為犄角之勢,一邊有難,另一邊可疾速支援。」
「今我等以沖陣突入,必然陷入險地。」
「還望侯爺再次斟酌出兵事宜。」
李胤承聽了他的話有些犯難,要說正面交鋒三把兔倒不是什麼難事,可畢竟是客場作戰,又對邊外的一切都模模糊糊,沒有圖標,萬一中了敵人精心設下的陷阱,可謂得不償失。
他微一尋思,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依我之見,」巴特魯見左右無人獻計,遂忙拱手道:「侯爺可多加派一支人馬攻打三把豺。」
「只要侯爺以離火陣掐斷二人的互援之路,不叫他使用幻化術來救援三把兔,雙方同時開戰,必能剪除此二賊!」
李胤承點了點頭,起身拔出令箭。
「傳我將令!」
「著關震東施法離火陣於屠蘇河上,但有往來救援者,殺之!」
「著遼陽副將秦永輝親率三百大遼斗術軍兩個時辰之內取三把豺項上人頭,不得有誤!」
一切完備后,大軍於撫順匯合,出了遼東邊牆,在屠蘇河分兵兩路,各取敵寨。
而東方禦寇自從救了三把兔后,就將他送回寨子,好生療養。
沒想到那三把兔這廝噬蟲如命,每日要吃成千上萬隻蟲子,雖然失去一隻胳膊,但靠飲食蟲子,精氣神竟恢復成原樣。
三把兔十分欣賞禦寇的斗術,問他師承哪裡。
禦寇道:「我曾經是李胤承的部下,李胤承你可知道?」
「什麼?!你是他的部下?」
三把兔露出十分羨慕的神色。
「那是曾經,之後因為一些事情,我和他鬧掰了。」
三把兔問:「李胤承可是大炎國中斗術和兵法數一數二的高手,你有機會在他麾下學習,這可是全天下斗術者夢寐以求的!你怎麼說不學就不學了呢?」
「唉……這種事……總之是造化弄人罷了。」禦寇嘆道。
「好吧,既然你不願提及往事,哥哥我也不再追問。」三把兔與他對飲了幾杯,一時興起,硬要拉著他結拜。
禦寇想來能結交這個朋友也很是高興,二人便在索倫桿下,對著天地拜,併發誓永不相負。
誓詞過後,二人依舊進撮落喝酒。
不一會兒,探馬來報,李胤承引眾數千,於屠蘇河對岸紮營。
屠蘇河就離三把兔夾河寨二里距離,這是來者不善也!
禦寇有些慌了,
「哥哥不要再喝了,李胤承必是尋仇而來,我們需要嚴加戒備。」
三把兔醉醺醺地笑道:「他雖然是帝國數一數二的斗術高手,只要我死守夾河寨,娘希匹的,誰都進不來!——來兄弟,咱們繼續暢飲,管他娘的李胤承!他算個毬!」
禦寇還是有些擔心,畢竟李胤承陰險毒辣得很,不會輕易退兵的。
但他還是被三把兔拉進撮落里吃酒抽煙。
李胤承的斗術大軍瘋狂進攻夾河寨兩個時辰,硬是沒有任何效果。
奇怪的是,夾河寨只是一座木頭噶柵,為何水淹則止,土掩不沒呢?
巴特魯將安樂寨的手下化成藍蛇,夾河寨的木柵像是圍了電網,一觸即被燒死。
李胤承有些急了,再這樣下去,大軍的玉屑飯所剩無幾,斗術軍的法力就會耗盡。
一旦法力耗盡,夾河寨人反攻出來,自己豈不是要玩火**?
「把那個叫巴特魯的傢伙給我叫來!」
不一時,巴特魯哆哆嗦嗦地跪在了李胤承面前。
李胤承質問他道:「就你唆使本侯貿然進攻,事態僵持到這個地步,你怎麼說?!」
面對著李胤承霸道的逼問,巴特魯確實是怕了,像只雞崽子似的,渾身抖動不止。
「這……這……這三把兔殊不知用的什麼詭術,所守噶柵居然紋絲不動。」
「長白山詭術法門你難道不知?還是故意設下圈套,令我等來入?」
「不!不是這樣!」
巴特魯嚇得要死,忙解釋:「奴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騙您堂堂大炎帝國的鎮遼侯啊!奴才確實不知這是什麼法術……」
「你不知,我先斬了你的狗頭祭旗!」
話音剛落,李胤承發動隔空取物,寒氣纏繞的鎮遠劍瞬時握在手中!
「——報!」
「回稟侯爺!迤東都督求見!」
「誰?」
「迤東都督,東方·哈達虎!」
「滾開!」李胤承一腳踢開巴特魯,「人呢!帶我去見!」
哈達虎和父親妥羅(禦寇的爺爺)一併而來,見了李胤承忙叩頭跪拜。
「卑職攜家父參見侯爺!」
李胤承見了倆人氣不打一處出,正好將攻城不利之氣甩在了他二人身上。
「你還知道來?瞧你養的好兒子!」
哈達虎早聞禦寇在撫順馬市失手打死了遼東官員,又聽說李胤承領聖旨奔赴夾河寨拿人,遂趕快來看能否見機行事,為兒子減罪。
在來的路上,知曉李胤承斗術軍攻打夾河寨不果,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但他知道,這樣會更加使李胤承惱羞成怒,把不準能使出什麼卑劣的手段。
「卑職教子無方,令其闖下彌天大禍,故而親自前來抓他,交給侯爺處置!」
李胤承頓了頓,心生一計,道:「你若能勸他和三把兔投降,我會求聖上對你的兒子網開一面。」
哈達虎要的就是這句話,
「卑職知道!卑職這就去勸他們開寨投降!」
又過了半個時辰,李胤承實在坐不住了。
他叫來巴特魯一頓訓斥,說:「給你最後一次建功立業的機會,如果你能有辦法拿得下夾河寨,我可以請奏皇上,迤東都督之位由你來做!」
從一品都督之位是每一個長白山人夢寐以求的,因為這個地位可以與韓國國王平起平坐。
巴特魯對此垂涎三尺,但又面露難色,要做這件事簡直太難了!
「怎麼?你膽怯了?」李胤承呷了口熱奶,目光向下歪斜地掃了他一眼。
「不,容奴才想想……」
「你最好儘快想出方案,我可不陪你耗著。
「如果此番出兵失利,你就不信我砍了你問罪么?」
「喳!喳……」
「奴才這就去辦……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