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花宴㈠
賞花宴啊賞花宴,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所賞此花非彼花。
「此花彼花都是花,求個養眼就好嘛,又吃不得。」
桃夭白了他一眼:「你就是個沒心肝的,只記得吃。」
綠萼呵了聲,身子一歪就往沈雁行身上靠,「此言差矣,我心裡是始終都是姑娘排首位的。」
沈雁行沒搭理她們倆的日常絆嘴,只順手拍了拍綠萼的背。
綠萼得意的笑。
桃夭撇撇嘴,也不理她了。
馬車搖搖晃晃的停在長公主府前。
門前僕婦連忙迎上領路。
公主府的後院里滿目凝翠綴花紅,可最招人眼的是滿院子美人奼紫嫣紅百花齊放。
滿院子的脂粉味,沈雁行皺了皺眉。
宴會還未開,但各家小姐們陸陸續續的來,一時無聊於是乎各自扎堆說著小話。
長公主常年寡居,這一下破天荒的大舉辦宴,再加上其獨子近日回京,怕是傻子也猜的出其目的為何。
「聽說今日那位長寧郡主也會來呢。」一位綠裙小姐搖著團扇。
對面的的粉衣女子輕笑持扇遮面:「一個空名頭罷,也值當你留心,與其擔心這所謂郡主,不如留意留意那位病西施吧。」
綠裙小姐瞪她,嗔怒:「瞧瞧,吏部尚書的嫡千金真真是心思聰慧無人能及,不知叫南陽城裡多少兒郎傾心不已呢。」
吏部尚書周紀膝下有一兒一女,女兒單名一個慧字。
「慧」同「惠」。
取了「明慧巧思,溫柔賢惠」的美好寓意。
周慧打她:「你個小丫頭片子,嘴上沒個德行。」
笑鬧歸笑鬧,不過綠裙女子心知周慧所言不無道理。
長公主殿下要選兒媳,那必然是身份品性樣樣掐尖的。
單是身份這一坎,她就過不去。
現下天下以士族為尊,士族中有四大族,分別是——
清河崔氏,阜陽盧氏,太原王氏,扶風江氏。
崔氏是后族,貴妃隸屬盧氏一脈,王氏退隱已久,餘下的江氏是清流世家從不參與朝堂之爭。
但若輪起在天下讀書人心中地位,沒人能比得過江氏。
就是這樣的簪纓富貴,唯一的嫡女卻是天生病弱嬌貴難養活,平日里鮮少見人,故而得了個「病西施」的名頭。
年過二十仍未出閣,此番赴宴,眾人議論紛紛都在猜想莫非這江氏要與皇族聯姻。
綠裙女子苦笑搖頭,她還有心思想這些個,自個兒的婚事還沒著落呢。
父親出身微寒,多年兢兢業業也不見晉位,她便也討不著什麼好親事。
「你自個兒嘀咕什麼呢?」周慧拍她。
「聽說這會除了我們這些年輕的小娘子們,長公主殿下還邀請了霍公子的年少好友,我可不肖想什麼霍兒郎,只求能覓一知心人罷了。」
「好啊你,怪不得出神不理我,原來是芳心萌動想郎君啊。」周慧羞她。
「你……」綠裙女兒笑罵不得。
兩人再次鬧做一團。
涼亭里笑聲不斷。
亭子后假山旁群花簇攢處,伊人獨立。
沈雁行眉目淡淡,像在等人,又像只是兀自站著。
突的一道溫柔的女聲響起:「晏晏,你什麼時候愛聽人牆角了?這可不是個好習慣。」
桃夭偷偷看一眼她家姑娘微微沁紅的眼角,拉著綠萼就往外面守著。
只有極親近的人才知沈仲的獨女,其實是——名晏,字雁行。
按理說一般女子無字。
可沈仲本就出身微寒不重規矩,他要給愛女取字誰也管不著,只是究竟為何如此也就無人得知。
來人鹿眼眉淡唇薄,身姿纖細,氣質溫雅又疏離,皓腕上纏著幾圈佛珠。
讓人奇怪的是現下已是晚春,別家姑娘衣衫輕薄喜踏春的時候,她卻仍然錦裘裹身。
「冷不冷?不是叫人與你說了宴席結束就去找你嗎,漱姐姐怎麼現在便過來?」
此人正是扶風江氏的嫡長女,名喚江玉漱。
江玉漱眼神複雜,思念,歉疚,還有未道的疼惜揉作一團,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她壓下心中所想,平復了思緒,才再次啟唇。
「只道是許久未見,難耐想念。放寬心,人我都遣走了。」江玉漱用眼神上上下下將她撫摸了一遍,又道:「此處不是敘舊的地方,待宴會結束后姐姐再去找你。」
沈雁行乖巧的嗯了聲。
江玉漱眉眼彎彎,笑著抹去她眼角的一滴欲墜的淚,正要走。
怎料假山一旁突然傳來聲響。